不算兼職時間,於大偉畢業後進入東方元素集團公司工作也有兩年時間了。
基金會運作日趨成熟,工作內容越來越多。基金會做爲一個部門獨立出來,由於大偉負責。
助學外,助軍工作也逐漸展開。除了幫助一些生活遇到困難的烈士家屬、在職軍人,針對退伍軍人,基金會打算每年提供一些名額,有計劃的逐步發放小額無息貸款,扶持一些人自主創業,視其實際能力修訂還貸時間,也打算到時候看情況,減少或者免除部分人所貸款項。
丁睿在軍中漸漸贏得“活菩薩”的美名。
目前來說,助軍的對象基本上都是他提名產生。他在基層歷練,平時很關心留意這些事,並把關注範圍逐漸擴大到兄弟部隊,發現後把情況反應過來,於大偉負責下一步的具體工作。
姜紅葉過世的消息,大山回到北京後,打電話告訴了他。
丁睿沉默了好半天,然後只簡單問了墳墓的地址,就掛掉電話。
有些東西只能靠自己消化。
有事情要商量,大山請於大偉在外面吃午餐。
“大偉,如果林小紅本人同意的話,我想讓你安排她來北京讀書。”
公司裡公事公辦,私底下,因爲是老同學的關係,他們直呼對方的名字。這個提議出乎於大偉意料之外,他驚詫道:“大山?”
“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如果你覺得可行,找個機會跟她提一下。”大山低頭吃東西,“眼睛不要睜那麼大,你沒有聽錯。”
“怎麼突然——”於大偉若有所悟,“爲了小潔?也對,小潔是該多一些談得來的同齡朋友,這幾年她們倆個一直沒斷了通信。相互之間很熟悉。”
大山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林小紅跟同齡人比,要早熟懂事一些,和小潔也算談得來。不過這事也別勉強,勉強就沒意思了。要她一個人小小年紀背井離鄉。是有些爲難她。”
“這是好事呀,林小紅應該不會反對,往好的地方想,到北京讀書更有利於她將來的發展。”
“這只是我們單方面的想法。”大山叮囑道:“你問問她的意見。不要提這是我的意思——如果她猶豫的話,就立刻打住。”
於大偉笑道:“是。我知道怎麼做。我想林小紅應該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她明年就要念高中,是大人了,她這個年齡出來打工地人也不是沒有。再說她現在也是住校生,不是經常回家,來北京讀書寒暑假也可以回家,這樣的事很多人都夢寐以求,她以前不止一次說過要考北京的大學——對了,小潔知道這事嗎?”
大山搖頭。“還沒跟她說。”
“我猜也是。”
“林小紅現在讀初三了吧?這個時候轉學。學業會很吃力,她不答應也可以理解。這事若是不可行。小潔不知道也好。”
“再開學就念初三。我想不會有問題了,我找時間說。那,林小紅來北京住哪兒?”都是因爲姜紅葉突然過世,大山纔想找個朋友能多陪陪董潔,以前姜紅葉是住在她隔壁的。
大山毫不猶豫道:“住學校。一切都按着普通學生的標準來,突然改變環境,對她本人地成長和價值觀都不好——課餘時間可以給小潔做伴。”
“知道了。”於大偉看看手錶,這一耽擱,午休時間快到了。他大口往嘴裡放有些冷掉地午餐,“今天也要早點下班嗎?”
“今天晚上可能要加班。小潔和朋友出去玩,他們在外面吃晚餐。”
董潔感冒好了之後,要求出去透透氣。大山也覺得這些日子她在家裡是悶了些,打算挪一天時間陪她去郊外散心。
被董潔拒絕了,她想約蕭燁和吳單見面。有那兩個學醫的在,大山也覺得放心,就安排王凱開車,載他們去郊外。農場仍在建設中,但水塘已經挖好,水也蓄上;樹木在春天時已經按着規劃圖移栽到指定的位置,經過幾個月的休生養息,人造地林子已經有模有樣,林間的幾棟小木屋差不多也完工了。
董潔挑了其中一間,大概地設施都有,至少廚房所需地一切都不缺。
現在正是青草碧綠、花木婆娑的季節。觸目是大片的青草和綠色,人的心情也會格外舒爽。
午飯是三個人合作解決。傍晚時,王凱送來了新鮮的魚和蝦,還有一塊裡脊肉、幾樣時令青菜。
蕭燁手法極其俐落的剝蝦取蝦線,一旁放着先一步宰殺清洗乾淨的魚。
“真不愧是拿手術刀的,小哥做事又快又好。”
董潔袖手旁觀,“我看我和五哥還是不要幫忙好了,小哥自己做看起來更輕鬆。”
蕭燁笑道:“是,我一個人就行,你和單單歇着吧,一會兒嚐嚐我地手藝。”
董潔正想找機會跟吳單單獨說說話。
“那小哥你做飯,我和五哥出去走走。要快點哦,做的好吃點,待會兒我們回來吃。”
蕭燁去董潔家裡坐客不止一次,見過陳羣和姜紅葉兩人,後者尤其出色的美貌令人印象深刻。這次兩人出事,他私下裡和吳單說起,都認爲董潔會很傷心,他們不是一年兩年地感情,多年來根本就培養出家人一樣的親情了。兩人想着要好好陪她玩一天。
“行,你們去吧,別走遠了,時間差不多記得自己回來。”
吳單問他,“不用幫忙可以嗎?”
“沒問題,我可以的,你們出去散步吧。”
“那,我們回來就吃現成的嘍。”吳單拍拍他的肩,蕭燁抓緊時間在他耳邊道:“好好勸勸她。”
“我想大多數人承受痛苦的韌性很強。不管有多痛苦,這種感覺還是會逐漸變淡。我這個人啊,很喜歡逃避,有不開心的事就不敢去想,自欺欺人一樣。”
兩個人沿着林蔭路慢慢向前走。董潔拾了片樹葉在手裡把玩。一邊說道:“我哥總怕我一個人胡思亂想,他正努力工作,想盡快挪出時間,早點去美國。”
吳單知道他們去美國出差的事。“你哥真的很疼你。”
“是啊,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紅葉姐——也這麼說。”
不是故意的。總之會突然間不自覺說起。董潔頓了下,偏過頭,做了一個深呼吸,“五哥,我哥和我,就快結婚了。”
“啊?”
吳單吃驚的停下腳步,那個隨口拋出炸彈的小姑娘卻沒事人一樣,仍然安步當車向前走。
他快走兩步繞到她面前。“要結婚了。你嗎?和你哥?”
“這很奇怪嗎?人相處的久了,就會產生感情。我喜歡我哥。”
吳單認同的點頭,“你還不到年齡吧?”根本就是未成年人,這纔是重點。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打算登記。不是隻有登記才代表結婚,兩個人彼此認同和兩個人之間地感情最重要。”
董潔看他一眼,意有所指,然後補充道:“我和我哥都是這麼認爲地。原本打算在國外找時間行個禮——五哥,你要保密啊,不可以跟別人講,這是秘密。”她半開玩笑道:“傳出去會有損我哥的形象。”
吳單輕輕嘆息,“你說的對,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最重要。”
“曾經,有一個朋友問我:當你遇到一個非常動心地人,你會爲了爭取這份感情不顧一切嗎?”
很多年前,蕭燁這樣問過她,“那時候我的回答是:不會。五哥,如果我拿同樣地問題問你,你地答案是什麼?”
“我會!”吳單的手摸上身邊粗壯的樹幹,這一瞬他想了很多,想到跟蕭燁倆個不能公開的禁忌感情,想到爲了給愛人爭取生還希望、流盡鮮血堅持到生命最後一刻的陳羣,也想到決然追隨愛人於地下的姜紅葉,他臉色認真的重複道:“我會!”
董潔點頭,“如果換做現在,我的答案也是這個:我會,我會不顧一切去爭取。不管是什麼樣地感情,會不會惹人非議不被人贊同,只要想到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我們每個人就該問問自己:爲什麼不順着自己地心去生活呢?幸福纔是最重要的,爲了這樣那樣地理由勉強自己迎合別人,爲什麼要這樣虛度一生呢?如果連自己的人生也沒辦法做主,介意別人的眼光介意他們怎麼說,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她搖搖頭,正面看着吳單,一字一句慢慢道:“也沒理由要宣告天下,大肆宣揚自己的感情。怎麼樣活着是很私人的事,幹嘛要告訴別人,他們又不會替我們活着,他們的幸福是他們自己的,我們的痛苦也只是我們自己的,既然這樣,何必在乎他們的想法呢。”
吳單心裡一動,她——好像特意說給他聽,一字一句都說中了他心底最隱密的部分。
“活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多大的打擊,覺得自己不想活的時候,一定要多爲身邊的人想一想。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如果自我了斷,也許只需要短短几分鐘,可是卻會給活着的人,帶來一輩子的痛苦。”
董潔握住他的手,認真道:“所以,再怎麼絕望,絕望到極點,也不能——只顧及自己的感受,那是自私。就算傷透了長輩的心,可是隻要活着,就有時間去爭取,一年不行十年,然後二十年、三十年呢?只要努力,人心總是肉做的,無論如何,不可以做傻事。”
吳單皺眉,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安,“小潔?”
董潔笑笑,放鬆下心情,繼續往前走,“有一對夫妻,每天飯後都會散步,他們居住的門前有一段鐵軌,每天晚上都有火車呼嘯而過。一天晚上散步的時候,妻子穿鞋的一隻腳突然陷進鐵軌,火車疾馳而來,丈夫怎麼拔也拔不出妻子的腳,他不肯放棄,妻子卻一把推開他,她不要丈夫陪自己一起死。最後關頭,丈夫撲過來,緊緊抱住妻子,他說我們永遠在一起……有一對愛好徒手攀巖的夫妻,相約去征服一座峭壁,有很多人仰面圍觀,電視臺也派了攝像組。馬上就要到巖頂了,突然,爬的略快的丈夫一個失足,摔了下來,跟在後面的妻子,毫不猶豫,馬上放開手腳,跳起來準確的抱住丈夫,兩人在空中相擁的動作,被攝像師永久定格,他們相擁着,墜入深崖……”
“所以,雖然知道這世界上,離婚率越來越高,可以白頭到老的承諾慢慢變成一種神話。可是,我們還是應該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話般的愛情,有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真情真愛!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夠了,年齡也好,國籍也好,性別也好,孩子也好,這些外部條件,並不像人們以爲的那麼重要,而這個社會,越來越寬容。說到底,人活着並不是爲了別人。短短几十年,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或者更多,真的沒有必要,那麼在乎別人的眼光和看法。”
她偏頭笑道:“這是我在國外聽說的真人真事。你瞧,人這一輩子,幾十年不過彈指一瞬,在茫茫人海,找到了那個相愛的人,然後相識——相知——相惜——相愛——相伴……一步步走來,要有多強烈的緣份,才能夠走到今天呢?所以,對明天多一點信心吧。也對彼此,多一點信心。五哥,你要記住我今天的話,一定要記住……”
王凱開車,先把蕭燁和吳單送回家,董潔坐在車裡,跟他們搖手道別。
吳單站在原地看着車子駛遠,久久不動。
蕭燁奇怪的碰碰他,“走了,回家了,看什麼呢?”
吳單皺着眉,慢慢往回走,走了幾步,突然站住:“我覺得,小潔她好象,知道我們的事。”
“知道我們的事,什麼事?啊——”蕭燁忽然反應過來,拉着三步並作兩步,開鎖進屋,剛關上門,就急聲追問:“她怎麼知道的,她說什麼了嗎?”
吳單見他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來轉去,好笑道:“我猜的。”
“你猜的?”蕭燁大大鬆了口氣,“也不說清楚,你可真會嚇人。”
“是你自己太敏感了……”他臉色黯然。
蕭燁走過來,把他攬進懷裡,“我是怕你受到傷害。單單——不然我們以後不要跟小潔見面了吧,她很聰明,早晚會察覺我們的事。”
“我不要。”
吳單推開他,“我要這個朋友,我想她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拿異樣的眼光看我們。”
“你有信心?”
吳單肯定的點頭,“我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