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潔本身的性子，就不是多麼熱情的人。除非工作上不得不爲之，否則她是疏於主動去交際的。
於大偉帶林小芳進來時，她正和郝璐說話，沒有很在意。
直到大山領着那兩人過來，才挪出注意力。
“能認出我是誰嗎？”
那個皮膚偏黑的女孩上前一步，主動跟她招呼，普通話不是特別標準，略微帶一點不知道哪裡的地方口音。
聽她這麼說，董潔仔細打量她。
皮膚比一般女孩子都偏黑一點，長的挺漂亮，眼睛尤其漂亮，又大又有神，瞳孔特別的黑亮，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諸如黑珍珠、黑葡萄這樣的形容詞，忍不住會想多看兩眼。
似乎有一點點眼熟，但董潔真的沒有印象。
“是璐璐的同學？”她猜測，然後自己搖頭，太不靠譜了。郝璐的同學她偶爾也見過幾個，但她們怎麼樣也不至於和於大偉同來。
大眼睛女孩搖頭，似乎想伸手握過來，卻又半途收回去，滿臉歡笑道：“我是林小芳。”
林小芳？董潔真驚了。“你不讀書了？不、不是，你什麼時候來北京了？”
“小芳轉到北京讀書，和你們出國前後腳的錯開，現在都一個多月了。”
於大偉簡單說明情況，最後補充道：“她特別想見你，天天問我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董潔腦中飛快的把事情想了一遍，眼睛盯上一旁的大山：哥。是你地主意吧？
大山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略微點了下頭。
董潔同林小芳通了幾年信，私心裡也極喜歡這個女孩兒。
林小芳再早熟，在董潔看來，也只是一個孩子。
或許偌大的中國，懂事、聰明、在逆境中掙扎着向上不肯輕言放棄的人很多，但有緣結交成爲朋友、這樣的機會卻實在太少。不管她因爲什麼原因來了北京，董潔是真心希望她能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小潔，你長得真好看。比我想像中還好看。”林小芳笑的眼睛都眯起來，“暑假時接到你的信，你說你不小心生病了，懶懶的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我一直想，要是有機會陪在你旁邊，能陪你說說話就好了，現在真地可以做到了，小潔……”
她倆個拉着手說話，郝璐便也湊近了搭話。
大山放她們三個人在一塊說話，自己與於大偉轉而招呼着新進門的老同學。
不多時。大家差不多都到齊了。
周若璇提前一天來京，住在張燕那邊。她倆過來前特意招呼了康康，三個女孩子一如大學時共進共退一般，結伴一起到訪。
伍阿哥如今是名律師，外人前一副謙謙君子樣，不是特別好親近，但在老同學跟前，卻回覆了健談好玩鬧的本性。
他婚期訂在年前，曹浩然揶諭他：“五阿哥，你這是打着娶個老婆好過年的主意是不是？夏天不辦。秋天不辦，偏偏訂到冬天去，大冷天的也不嫌折騰……”
一個男同學起鬨道：“浩然，你這就不懂了吧？大小夥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大冷天娶媳婦纔好呢，光明正大有藉口摟着老婆親熱。親愛的，你冷嗎？親愛的，我冷。親愛的，來，抱緊點，哥哥給你取暖，……”他捏緊嗓子嗲聲嗲氣學着女聲說話，尤其模仿伍阿哥講話的口氣，只把大家逗的前仰後俯地笑。
伍阿哥一個個點名。“你們現在個頂個都出息了。敢情就出息在嘴皮子上啦？告訴你們，趕緊的啊。錢包不夠鼓的，抓緊時間攢錢，到時候一個個給我等着……”
康康大笑，“哎喲喂，天底下有沒有這個道理，你今兒敢情這是攔路搶截來了？跟你報備一聲，我是剛畢業的窮學生，沒錢——”
大山和他們一起笑鬧，抽個空回頭找董潔。
就見那三個女孩正頭碰頭竅竅私語。她們同齡，那兩個是中學生，認真論起來，董潔的生日最小……
看到董潔笑盈盈的側臉，大山突然覺得有點不自然。
“怎麼了？”
伍阿哥終於找個由頭，禍水東引，把衆人注意的焦點從自己身上移開。一邊抓了個水果咬着吃，順着他的眼光望過去，碰碰突然出神的他。
大山笑笑，也抓顆蘋果吃，“沒有，突然覺得、年輕真好。”
“喂，你不要用這種語氣好不好？太打擊人了，咱們也很年輕啊，哪個站出去都是響噹噹的青年才俊，不就是比她們——”伍阿哥瞧瞧那邊相談正歡地一桌，撇撇嘴，“年長那麼幾歲嘛。”
大山輕聲嘆息。
他跟董潔兩個人私下相處時，從來不覺得年齡是阻礙，總覺得她不比自己小。現在呢，看到她們幾個坐在一塊說話，突然——有種罪惡感。
這種微妙的感覺無法啓齒向人說明。
一直留心大山一舉一動的張燕，觀察到他時不時會去追尋董潔的身影，那兩人目光交會時，其中不容錯辨的默契和甜蜜，起初讓她心裡爲之一緊的抽痛。
漸漸地，這絲隱痛慢慢淡化。
然後，突然變地敞亮了。
“燕子？”
周若璇低聲叫她。
周若璇拉她到角落裡問她：“你還是沒辦法忘掉李悠然？”這種情形做爲好朋友，她不樂於看到。
張燕點點頭，“是，我想我會永遠記住他——若璇，你別急，”她擺手制止朋友的規勸，“我說我會記住他，因爲他實在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我們有幸成爲他的朋友，都會永遠記住他，不對嗎？至於其他的——”她搖搖頭，“我想通了。”
她目光穿過人羣，仍然追尋着那個身影，笑容卻有着前所未有的豁然開朗，“我想我不夠勇敢，我承認，我不是適合站在李悠然身邊的女人。就是沒有董潔，我和他——也不可能！他太優秀，很容易吸引別人的眼光，而這世上比我好地女人太多，我沒有自信會配得上這個男人。”
但她永遠不會後悔，也會永遠記得，她地初戀，給了這樣一位優秀的男人，縱使遺憾，也是最美地遺憾。
“若璇，我一直在作繭自縛，活在自己的幻想裡，不肯正視現實——不，也許我一直都很明白，知道我跟他不會有那種交集，卻還是選擇自我欺騙，我是個——很笨的女人……”
這個瞬間，她在心裡突然做了個決定，“若璇，做我的伴娘吧。”
周若璇嘴巴不自覺張大，這都哪兒跟哪兒，這變的也太快了吧？伴娘？“你要結婚？”
康康跳過來，恰好聽到她最後一句話，“誰要結婚，燕子，你嗎？”
張燕笑着點頭，“是，是我。康康，你也是，你和若璇都要做我的伴娘。”
“你有結婚的對象？誰呀，我認識嗎？”
康康開始過慮大學時代，追求張燕的數個男同學的名單。
“今年年初認識的一個男人，我們交往了一陣子，感覺還不錯，雙方家長都催着結婚。”
周若璇皺眉道：“結婚的事要慎重，你們認識還不到一年，太快了吧？”
“也不算快啦，我還聽說過閃電結婚的，從認識到結婚一個月的時間全部解決掉。關鍵不是這個，雙方有沒有互相喜歡纔是重點。”康康問她，“燕子，你喜歡那個男人？”呃，快了點吧？頭前她一顆心不是還拴在李悠然身上？
“我也到了結婚的年齡，”因爲綴過一年學，雖然是同學，她比周若璇大了一歲，比康康大了兩歲。“他人還不錯——喂，你們要不要做我的伴娘，怎麼不回答，不願意？”
康康摟住她，“當然要做，伴娘的人選除了我和若璇，你要是找別人，我們可不答應！什麼時候結婚？”
張燕想了想，“現在操持的話，應該是在年前，日子定好了我再通知你們。”
康康突然一拍手，回頭衝着伍阿哥叫道：“五阿哥，快過來，你們倆個通通氣，可別把結婚的日子訂到一天，這樣我們這些人可就不知道該去哪邊了。”
她一嗓子，大家都安靜了。
然後轟的一聲圍過來，七嘴八舌叫道：“張燕，你這也太能保密了吧？這離過年也沒剩多少時間了，婚期近在跟前，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是不是不準備請大家吃喜酒了？”
有人打趣道：“完了，這回可真要省吃儉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這下要準備兩份禮金了……”
“春天時收到兩份喜貼，冬天又是兩份，大家是不是商量好了的？這麼對稱……”
董潔走到大山旁邊，悄悄把手塞進他手裡，兩人相視而笑。
今年是宜婚宜嫁娶的年份嗎？大家都趕在這一年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