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因爲這樣的理由害死一個人,這樣……陰差陽錯……這樣不小心……我沒想過,我竟然這樣輕描淡寫就害死了一個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人命未免是不是也有點兒太脆弱了?
但是,委屈的淚水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我不殺伯牙,但伯牙因我而死。
聞人吉的師父長嘆了一聲,將一張紙巾遞給我,儘量用柔和的語氣對我道:“好了,先別哭了,小蘇,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會去害人的,但是現在的情況比咱們想象得複雜。你先告訴我,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記得自己被擠到人羣裡面之後十分憤怒,心裡面似乎燥熱不止,而那個男人也是在這個時候靠近的,所以我纔會突然覺得他呼出的氣息讓人覺得非常舒服,心曠神怡似的,也正因爲這樣,纔會下意識地猛吸了一下,可是誰知道就這麼一下竟然連他的魂魄都給吸出來了。
“好了,我知道了。”
聞人吉的師父隨便回答了這麼一句之後便不再說話,始終保持着一個凝眉沉思的表情,彷彿因爲什麼事情而感到擔憂不已似的。
我不知道聞人吉的師父到底在擔心什麼,但是看他那樣子,似乎是出大事兒了。
“師父,到底怎麼樣?”我覺得自己此時的情況就好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一樣,只求聞人吉的師父能不能想到一個辦法解救我,“我……我還有救嗎?”
或許對於一個鬼來說,吸人陽氣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我卻感覺接受不了,這不是我所能接受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誰願意靠傷害別人而活着?而這剛好是我以前所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但是,也正是這一點讓我意識到了,我似乎真的開始漸漸變成了鬼母,不,且不說到底是不是鬼母,反正差不多是在往“鬼”的那個方向靠攏,現在,或許就是所謂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以前我一直在糾結自己想不想成爲鬼母,似乎是那麼一瞬間讓我覺得做鬼母似乎也不錯,但是此時我才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謂鬼,就是人的對立面,也就是說,如果我成爲了鬼,那就意味着我以後就要成爲人類的敵人,就要靠上海他們的性命來活着……
聞人吉的師父一陣沉思,好像還是沒想到解決的辦法,長嘆一聲道:“你讓我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除了今天以外,在此之前,你有沒有過想要吸食別人陽氣的想法?”
我連連搖頭,腦袋晃得好像撥浪鼓一樣,以前的確從未覺得想要傷害別人。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聞人吉突然從門外進來了,手裡還拎着兩份早飯,剛進門便狐疑地打量着我和他師父,好奇我們在說些什麼。
聞人吉的師父橫了他一眼,言下之意讓他不要亂打聽,瞥了聞人吉的雙手道:“你的那份呢?你不吃嗎?”
“你吃嗎?”聞人吉看了我一眼道:“你不是都吸飽了嗎?”
混蛋……
我咬牙切齒地望着聞人吉,這傢伙是喜歡開玩笑,但是情商也未免太低了,從來不知道什麼事情可以拿來開玩笑,而什麼事情不行,我死死地瞪着聞人吉,恨不得將他從房間裡面扔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次真的被他激怒了的緣故,我突然發現對面聞人吉和他師父的表情不太對勁兒,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才發現雙手之間竟然出現了一團黑色的霧氣。
這是被我召喚而來的陰氣,而且幾乎是出於本能,不知不覺間就給召喚出來了,見到這一情形,別說是聞人吉和他師父,就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慌忙甩了甩手,那陣陰氣這才迅速地消散了。
房間裡面一時間靜悄悄的,對面的聞人吉師徒兩人都一言不發,弄得我也覺得有點兒尷尬,乾脆站起身來道:“我去看看情況,我怕他們把寒燁抓起來了。”
“算了,”聞人吉的師父一擺手,讓我先坐下,轉頭看着聞人吉道:“外面太陽太大,不適合她出去,你去看看情況。”
“我還沒吃早飯……”
聞人吉的師父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這麼多話,看來就不用吃早飯了吧!”
聞人吉憤憤然地就出去了,我擡起頭來望着聞人吉的師父,心中無助,想要讓他想辦法救救我,但是思來想去,眼下的這種情況,恐怕也沒人能救我了。
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感覺到了陣陣酸澀,彷彿天地間芸芸衆生,沒有一個是我的同類,唯有我一人,不是人,也不是鬼。
“小蘇,你先彆着急,”聞人吉的師父打量着我道:“你的情況有些複雜,我一時間看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但是總有解決方法的,你讓我想想看,再想想……”
我沒有做聲,見到牀上有一塊地方隱藏在窗簾之下的暗影之中,便坐在那邊,抱着膝蓋沉思起來,說來好笑,現在的我竟然和寒燁有了共同點,那就是白天的時候不能出門,也正因爲是這樣,我和他雖然同在一個校園裡面,卻不能見面,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因爲陽光阻擋在我們兩個中間,擅自出門,恐怕就是魂飛魄散。
出去打探情況的聞人吉直到中午的時候纔回來,他坐在桌子旁邊便大口喘着粗氣嚷嚷口渴,我和聞人吉的師父則坐在對面,用一臉關切的眼神望着他,直到聞人吉已經灌下去了兩大杯水,這纔對我們道:“是找出來了一具屍體。”
聞人吉告訴我們說,在我們走了之後,更多的警察來了,先是封鎖現場,將那個倒下的警察的屍體給帶走了,送去法醫鑑定,然後查看教學樓裡面的情況。
很顯然,我和聞人吉昨天晚上破窗而入的事情,現在肯定是被發現了,只是沒有查到我們兩個頭上,但是估計是早晚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情沾惹上了人命。
對於這一點,聞人吉的師父倒是很坦然,讓我們兩個先靜觀其變,讓聞人吉把話說完。
“然後,他們從裡面拖出來了一具屍體……”說到這兒的時候,聞人吉故意拖着長腔賣關子,差點兒把我氣得半死,這傢伙明知道我正着急,還在這兒拖延時間。
見我表情已經有點兒惱怒了,聞人吉才道:“不過是那個女人,寒燁沒吃完,屍體慘不忍睹,警察現場判斷已經高度腐爛,死了好幾天了,好多人都在圍着看屍體身上的傷口,最後幾個警察都吐了,現場也沒說出來什麼情況,就都給帶走了。”
“那然後呢?”我焦急不已地望着聞人吉道:“寒燁呢?他們沒發現寒燁?”
聞人吉搖搖頭道:“估計是老殭屍比較聰明,聞到風了,自己先跑了吧。”
我聽到這裡,終於鬆了口氣,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寒燁會被他們給帶走,現在看來,只要我最怕的事情沒有發生就好。
“不過,”聞人吉突然故作神秘地開腔道:“你知道我在現場看到誰了?”
“誰?”
聞人吉神秘兮兮地低聲道:“趙副校長!”
聞人吉說,他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趙副校長和兩個警察從教學樓裡面走出來,聞人吉看了一眼,覺得那趙副校長的臉色很難看,估計是因爲上次我和她交手的時候弄得,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
“活該!”聞人吉憤憤然道:“誰叫他利用本道長來着?沒有好下場!”
聞人吉的師父挑了挑眉毛道:“你什麼時候變成道長了?”
聽了這話,聞人吉忙吐了吐舌頭,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
只是我現在已經無暇顧及他們在說什麼,腦袋裡面就只有一個想法。
趙副校長?她怎麼會出現?
我的心本來因爲聽聞人吉說寒燁不在現場而稍稍放下來,以爲他是逃脫了,可是現在一聽到趙副校長的名字,我立刻意識到事情有點兒不太對勁兒。
她在現場幹什麼?是她報警?那麼寒燁的消失和她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這個女人相當的奸詐狡猾,而且做起事來心狠手辣,如果不是因爲她的話,寒燁也不可能變成這個樣子,正因爲她想要和寒燁做交易,被拒絕之後惱羞成怒纔會這樣,她早就已經對寒燁下手了,或許是因爲當時的能力不夠,所以沒能對寒燁斬草除根,可是寒燁現在的情況這麼差,誰能保證寒燁不是被她抓走了?
我一時間心急如焚,忍不住在房間裡面來回踱步,聞人吉的師父也終於坐不住了,“不行,今天晚上我們去看看情況!”
“好!”我不假思索地慌忙應了一聲,可誰知聞人吉的師父轉過頭來看着我,輕嘆一聲道:“小蘇,我和聞人吉去就行了,你還是不要去了。”
我愣了一下,“爲什麼?”
聞人吉的師父沉吟片刻道:“上次我聽你說了當時的情況,你想想看,如果你是在那個趙副校長的辦公室裡得到的魂魄,然後變成這樣的話,我覺得是你得到的魂魄不對勁兒,而且,如果你真是找到了所有魂魄,重新成爲了鬼母,但是至少應該是能控制自己的,不至於不受控制地吸人陽氣,這樣的話,和行屍走肉孤魂野鬼有什麼區別?”
我聽到聞人吉師父說出這樣的話,不自主地覺得他說的似乎的確是有幾分道理的。
聞人吉的師父嘆了一聲道:“更何況,我覺得以你現在的情況,也不應該出去亂走動……你,先照照鏡子吧!”
我聽到這話之後十分納悶兒地湊到了鏡子前面,看了一眼鏡子裡面的自己,頓時嚇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鏡子裡面的我看起來人不人鬼不鬼的,臉上滿是陰寒之色,整張臉都是那種好像死了一陣子的鐵青,如果現在不是大白天的話,看到這樣的自己,我簡直覺得是見到鬼了。
我連忙將頭髮好好梳理了一下,這纔看起來有了幾分精神,但是臉上仍舊有着深色的眼袋,印堂也是一片烏青。
難道說,這又是圈套?難怪我那麼容易就拿到了自己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