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不知名的鳥兒叫得正歡,那聲音卻讓我覺得很是悲涼,我看着眼前的寒燁,心裡又是悲憤又是惱怒,恨不得撲上去把他大卸八塊!
“你以爲,我願意碰你?做夢!”我氣得咬牙切齒,鼻子卻不爭氣地發酸。
什麼嘛,前一句口口聲聲說什麼要讓我嫁給他這個千年老殭屍,後一句又跟陌生人一樣讓我不要碰他?這是不是神經錯亂啊?哪裡有醫生治療殭屍神經病的啊?
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賭氣地向學校的方向走去,可剛剛腳腕被摔了一下,一踩在地上就是鑽心的疼,那陣痛感一直從腳底板躥到了胸前,疼得我脖子一縮,險些摔在地上。
估計我現在這樣子肯定滑稽極了,一想到寒燁還在後面看我笑話,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儘管腳底下疼得讓我倒吸涼氣,還是倔強地一瘸一拐往前走着,心裡想着,扭傷成這樣還要走回去,看樣子我這個禮拜肯定要請假休息了。
“別動。”
寒燁從背後走來,我能感覺到他向我的身下靠過去,連忙想要躲開,卻已經被他攥住了腳腕,寒燁的手很冷,像冰塊一樣,可任由他握住我的腳腕之後,不到幾分鐘,我立馬感受到了陣陣暖意在我的腳腕周圍蔓延開來。
他這是在給我療傷嗎?幾分鐘之後,當寒燁鬆開我的腳腕,我將腳腕扭動一下,試探性地在地上踩了踩,發現竟然真的一點兒都不疼了!
或許是一直對他有所牴觸吧,看到寒燁主動給我療傷,我反而覺得不適應,誰知道寒燁站起身來,一隻手摟住了我的後背,脊背被他頂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險些撲到他面前。
可我一想到他剛剛說的話,連忙掙扎着和他保持距離,就在這時,寒燁的臉就向我的脖子湊了過來,一張口,雙脣就貼在了我的脖頸上!我渾身一陣戰慄,掙扎着將他用力推開,寒燁的身體卻紋絲未動,反倒是抱着我的手更加用力起來。
微風習習,脖頸間由微涼轉爲溫熱,寒燁的脣瓣在我的脖子上游走片刻,我一咬牙一閉眼,賭氣道:“你想把我的血吸乾就儘快吧!”
“是,”寒燁說着呸了一口,往地上吐了一大口血,手便將我撒開了,身子將我往後一推,兩人保持着一米開外的距離,活像陌生人,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寒燁斜睨着我,“上好的至陰血,不知道還有多少邪物窺伺。”
看寒燁那表情,似乎是在指責我?我氣不打一處來,瞪着眼怒道:“你的意思是,他想吸我的血,難道還是我的錯?”
“若不是你心甘情願和他共處一室,何止如此?”寒燁側過身子,乾脆不看我了,這是壓根兒沒打算聽我解釋!
我一想到自己剛剛差點兒丟了條命,現在反倒被他指責,眼淚噼裡啪啦就往下掉,賭氣道:“對啊!我就是心甘情願的!那你以後就別管我!”
說完,我氣得轉身要走,眼前突然花了一下,寒燁竟然瞬間就到了我的面前,不等我開口讓他閃開,寒燁的手就已經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手指力道極大,疼得我下巴上的骨頭立刻痠痛起來,“你放開我!你要幹嘛?”
“從今往後,若被我再看到你和別的男人靠近,休要怪我未曾心慈手軟。”
這話說的!簡直就像幾百年前的老封建老古董……對啊!幾百年前!正好符合他的年齡!我賭氣地正想還嘴,然而擡起頭來一看到寒燁那冰冷如芒的目光,立刻將賭咒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切莫忘了,這世上你並非孤身一人,你,還有家人,爹孃,朋友……”寒燁竟然好像教導我一樣,語氣十分語重心長,“不要自尋煩惱。”
一聽說寒燁用我的家人來威脅我,我立刻想到了姥爺的死,頓時怒火中燒,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巴掌將他的手打落下去,指着寒燁,“不要再提起我的家人!我姥爺已經被你害死了!如果你再敢傷害我的家人,不管是你什麼鬼還是殭屍!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哦?”面對我惡狠狠的威脅,寒燁居然玩味地笑了一聲,“你想怎麼不放過我?”
“我……”我的嘴脣蠕動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腦袋裡絞盡腦汁想着,是啊,我能拿他怎麼樣?他是個殭屍,伸手雲覆手雨,憑我的能力,又能對他怎麼樣?就算姥爺現在已經被他害死了,可我能做什麼?還不是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胡作非爲?
想到這裡,我的鼻子發酸,趕在眼淚掉下來之前,我轉過身,大步向學校的方向走去。
“蘇天淺,你切要記得,你生是我寒燁的人,死是我寒燁的鬼,”寒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彷彿隔着一道時空似的,“你的命註定了是我的,你可以任性,但最好莫要傷及無辜。”
傷及無辜?難道說害死姥爺的人是我?難道說我根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寒燁的話像一塊石頭堵在我的胸口,卡得我胸前生疼,我猛地轉身,聲嘶力竭地衝着他大吼道:“那你想怎麼辦?怎麼做你纔會放了我的家人?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滿意了?!”
“不是。”寒燁淡然地回了一句,步子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一隻手死死卡住了我的手腕,“生死不由你。”
沒等我說完,寒燁已經邁開了步子,他的速度極快,我的身體被他帶動起來,像只風箏一樣,周圍的景緻模糊一片,我想張嘴問他要帶我去哪兒,可是話剛說出口便立刻消散在了風中。
眼淚也跟着洋洋灑灑,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我爲自己感到可笑又可悲,這二十幾年來我一直過着普通人的生活,以爲自己會和普通人一樣上學工作結婚生子,但是現在突然有一個人跑到我面前告訴我,我的命根本不屬於我自己,我甚至連尋死都不行!這是不是太好笑了!
雙眼被淚水打溼,眼前模糊一片,等寒燁停下來的時候,我擦乾眼睛環顧四周,驚訝地發現我們竟然正站在我家樓下的小區裡。
“你要幹嘛?你怎麼知道我家住哪兒?你帶我來這兒幹嘛?”我瞪着眼睛望着寒燁,卻感到恐懼極了--他不僅知道我的行蹤,甚至還知道我的家在哪兒,我的一切他都瞭如指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寒燁擡頭,望着我家的窗戶,一字一頓道:“回家。”
“回家?你開什麼玩笑?”我往後退了一步,“這是我家!”
“沒有人。”
說完,寒燁居然徑自往樓上走去!
此時已經是半夜三更了,院子裡寂靜無人,我家住的這個小區是學校家屬樓,裡面住的老師大多都和我爸媽一樣住在學校裡,一到了晚上更是連個人影都沒有,寒燁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往樓上走。
嗒……嗒……我的腳步聲不情不願地踩在樓梯上,寒燁則跟在我身後,卻根本聽不到他的腳步聲,我時不時還要用餘光瞟一眼,看看他是不是還跟在我身後。
我的心裡像打鼓一樣,砰砰直跳,心說難道我真的要帶他到我家裡去?這豈不是引狼入室?更何況將來要是爸媽在家的話,怎麼辦?他會像對待姥爺一樣加害他們嗎?
就在我心中思緒萬千的時候,樓上傳來一聲門鎖咔噠打開的聲音,一個穿着睡衣的身影從門裡走出來,頭上還夾着髮捲,那人還沒站穩,一條黑色的小鹿狗就從門裡蹦蹦跳跳躥了出來,是住在我家對面的李老師。
“李……李老師!”我的聲音因驚喜有些顫抖,終於遇到人了,這樣的話寒燁是不是會逃跑?可是……他是殭屍,又根本不怕人,會不會……我這下可真是又驚懼又喜悅,結結巴巴道:“您這麼晚還遛狗?”
“鹿鹿叫得厲害!”李老師打了個哈欠,她不光是我鄰居,還是我的小學老師,看到我上樓,李老師也有點兒驚訝,“小淺啊,怎麼這麼晚突然跑回來了?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
李老師的話還沒說完,小鹿狗鹿鹿突然衝着我背後狂吠起來,我一猜就是正衝我背後的寒燁叫着,只見寒燁眼中厲色閃過,蹦蹦跳跳的鹿鹿突然蜷縮到李老師腳下就不動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打轉,盯着寒燁,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鹿鹿,怎麼了?”李老師狐疑地把鹿鹿抱起來,探出頭來,這才發現了站在我身後的寒燁,“哎?小淺,這個……是你朋友?”
“不是!”我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心想寒燁可能看不到,使勁兒給李老師使眼色,雙手在胸前比劃了一個讓她打電話的姿勢,李老師當下會意,咳嗽了一聲道:“哎呀有點兒冷呢,你進我家裡來說說話吧?”
李老師拉着我就要走,然而還不等我邁出步子,寒燁已經一個轉身到了李老師的身後!
“寒燁!你放開她!”我不顧一切對着寒燁大叫,李老師只是個無辜的鄰居!不能再讓她因爲我出事兒!
“李……老師……”寒燁歪着頭,打量着李老師,鼻子好像還在她身上嗅了嗅,我看到李老師不停發抖,嘴脣哆哆嗦嗦了片刻,嚇得衝着她家門裡驚聲尖叫道:“老吳!快報警!報警……”
話還沒說完,寒燁的手從背後繞過去,貼在了李老師的腦門兒上,只是一瞬間,李老師立刻不做聲了,驚恐的表情也漸漸恢復了平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她的愛人吳老師披着衣服慌里慌張跑出來,手裡還拎着根擀麪杖,四下顧盼道:“怎麼了?老李,出什麼事兒了?”
“沒什麼,”李老師淡然地瞥了我們一眼,“睡糊塗了,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