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最後的回味

“行了,別瞎想了,反正你的魂魄都已經散了,就乖乖跟我回陰曹地府去吧。

“沒想到,抓我還要勞煩你判官崔親自動手。”

一男一女走在陰間路上,一望無際的陰霾籠罩在天穹之上,唯有兩人的眼睛亮閃閃的,好像人世間的繁星一般。

判官崔走在前面,手裡還擺弄着自己的那支判官筆,說老實話,陰間始終沒有陽間好玩兒,這一點,判官崔乃是早就認定了的,但是沒想到這次抓鬼母回去,竟然如此輕而易舉,本來還想多玩一段時間來着。

背後的鬼母也沒有和自己過多攀談,不過看她臉上的表情,倒是格外淡然,和自己以前抓的那些陰魂不同--能讓他判官崔親自出手的,往往是牛頭馬面搞不定的大角色,要被抓到陰曹地府,心中總是多有不滿,卻從未見過她這樣的雲淡風輕。

這樣的反應,讓崔亦田不由得對這位鬼母多了幾分好奇。

“喂,你就沒有什麼夙願?沒做完的事兒?”

崔亦田本來是想和她閒扯兩句打發時間罷了,誰知道鬼母卻笑了一聲道:“不過都是身後事罷了,活得累了,都無所謂了。”

“不是吧,”崔亦田挑着眉毛望着鬼母道:“連件沒做完的事情都沒有,你活得很無聊哎!”

“是很無聊,總是想做個好人,想要保護這個保護那個,到頭來一看,的確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過什麼日子。”

崔亦田聽到這話之後有些茫然,他身爲判官,在這世間也活了千把年,可是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人,甚至想不明白她的腦袋裡面到底都裝着些什麼東西。

不過,崔亦田曾經聽過有一個詞叫做生無可戀,想來說的就是她這樣的情況吧,也罷,崔亦田聳了聳肩膀,看來算是自己這次倒黴,遇到個這麼無聊的人,乾脆趕緊送回陰曹地府便是了。

正當崔亦田這樣想着的時候,一行陰魂突然衝了出來,崔亦田一眼便認出了爲首的一隻惡鬼,上一次是被自己押送進了陰曹地府裡面,一路上幾次想要逃跑,被崔亦田打瞎了一隻眼睛。

崔亦田知道他對自己懷恨在心,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會從陰曹地府裡面逃脫出來!

昔日的手下敗將重現眼前,崔亦田倒是並不害怕,哼笑一聲之後對着那傢伙勾了勾指頭道:“千萬不要告訴我,你這次是專程溜出來找我的,那就太可惜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倒是覺得不如多做點兒該做的事情,免得剛溜出來,就又被抓回去了!”

話還沒說完,那陰魂已經直奔崔亦田而來,好在崔亦田並不慌張,手中的判官筆三兩下在半空中畫出了一道結界。

上一次就是用這一招對付了他的,崔亦田做完這一切之後,乾脆雙手抱臂,就等着這陰魂再次落網……

然而這一次的情況卻和上一次有所不同,只見在那陰魂即將被那結界所捕獲之前,陰魂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方硯臺,瞬間便將崔亦田畫在半空中的結界給收了回去!

崔亦田心說不好,腦門兒上瞬間便冒出了冷汗,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從陰曹地府裡將這方硯臺偷了出來!

這乃是閻羅王案頭的硯臺,可以說,他判官崔什麼都不怕,就只怕這一方硯臺他,乃是他的天敵法寶,正當崔亦田心中不知所措的時候,對面的那陰魂已經一招手,召集了背後的陰魂飛撲過來,看那架勢,彷彿恨不得瞬間將他撕扯得四分五裂一樣。

就在這關鍵時刻,一道紫光閃過,無數陰魂立刻停在了半空之中,只見那些陰魂根本動彈不得,唯獨眼神之中滿是驚恐。

崔亦田本來已經被陰魂給團團圍住,手腳都被陰魂給鎖住了,此時便看到鬼母走到了陰魂中間,輕輕地拿起了那方硯臺。

起初崔亦田還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以爲這傢伙想要趁機逃跑,可是沒想到的是,鬼母卻將那方硯臺遞給了崔亦田。

然後,隨着鬼母兩個修長的手指疊在一起打了個響指,那聲音響起之後,所有的陰魂瞬間便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彷彿散成了粉末一般!

崔亦田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鬼母,簡直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唯有鬼母本人卻是一臉的輕描淡寫,聳了聳肩膀道:“物歸原主罷了。”

不,不是物歸原主那麼簡單。

首先,崔亦田沒想明白,這鬼母根本沒有理由幫自己;其次,她爲什麼沒有逃跑?只要回去,回到幽冥府,豈不是可以東山再起嗎?而最後一點,則是讓崔亦田更覺得難以置信的。

那就是,以自己剛剛看到的情況來推斷,以這鬼母的靈力,自己根本抓不住她,不被她除掉就算不錯的,即便是她已經魂散四方,但是她並沒有這樣做。

崔亦田雖然想不明白這些問題,但是他終於理解了她的那種雲淡風輕,好像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全然不在意的態度。

“好了,”鬼母好像一眼看穿了崔亦田心中的疑問似的,搖搖頭道:“你不用多想什麼,我剛剛也說了,我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想普普通通地做個好人罷了,除此之外的事情我都不關心。”

說着,鬼母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剛剛那鐵鏈已經被震斷了,她那意思,似乎是想讓崔亦田重新將她綁起來一樣。

崔亦田動不了手,他望着對面的鬼母,深吸了口氣之後突然笑了。

“你走吧。”

“嗯?”

鬼母一臉的疑惑,好像沒聽明白他的話一樣。

“走吧,反正……”崔亦田聳了聳肩膀道:“你不要以爲我是爲了救你哦,我只是覺得……唔,既然你想當好人,反正外面那麼亂,隨你吧。”

“那麼,多謝了。”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輕紗長裙落在滿地桃花上,映着人面紅頰,可是臉上卻是冷麪如冰,朱脣未啓,說的皆是斷情的話。

對面的將軍身着鎧甲,堅毅的臉頰上寫滿了錯愕和不甘。

“爲什麼?”

“你是人,我是鬼,即便在一起,也是陰陽兩隔,更何況人鬼殊途。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要糾纏在一起。”

“那麼……”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現在眼前,對準了那鎧甲縫隙處的胸膛,“這樣呢?”

“你何必如此?”

話音未落,大將軍已經眨眼間到了女人的面前,結實的臂膀將那纖瘦的腰身一把攬入懷中,溫熱的雙脣已經貼上了冰涼的薄脣。

一陣清風襲來,吹起裙襬,吹落花瓣,洋洋灑灑的桃花紅瓣落在女人的肩頭,在那紛亂的花雨之中,盡是兩人之間的纏綿旖旎,伴隨着急促的喘息聲,才緩緩而不捨地分開。

“反正這顆心都被你偷走了,留與不留,沒有什麼分別。”

女人擡起頭來望着將軍刀刻斧鑿般的堅毅側臉,朱脣啓合,輕聲道:“那你想讓我怎麼做?”

“什麼都不用做,”抓慣了鋼刀利劍的指尖兒磨出了一層繭,生怕傷到那白皙的面頰似的,動作格外的輕柔,從她臉上輕輕拂過,“我願爲你建造城池宮殿,爲你征服人鬼兩界,爲你洗淨山河海岸,你,就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夠了!”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用說什麼陰陽界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所有的界限對我來說都不是界限,如果你害怕的話……我願爲你蕩平天宮瓊樓陰間地府,讓這陰陽融爲一體,再無分界!”

這一句話,足以抵擋了女人的千言萬語,那張白得過分的面頰上,也落下了一瓣桃花,眼波流轉之中愛意纏綿。

“從此之後,上天入地光陰推移,再不分開……”

對,這一切好像是夢,又好像不是夢。

在這兩個月裡面,我好像在讀一本書一樣,那些腦海之中的記憶不停地在眼前展現,我一遍又一遍地翻動着以前的記憶,三生三世,都在眼前。

可是對我來說,所有的記憶卻好像鋼刀一樣,即將將我挖空。

每一次的回憶都好像要耗盡我僅剩不多的氣力似的,每一次想起寒燁的事情,都讓我感到心中如同刀絞一般。

我甚至不敢過多地去回想,一來,是怕想得太多,會讓那些記憶好像被磨平了似的,生怕那些記憶會漸漸變得模糊,二來,是心疼得無法呼吸,每一次的回憶,對我來說就像上刑。

只是直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寒燁已經離開了。

從那次一別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聞人吉、胡天齊和崔亦田將我從冥界帶了回來,萬檾也已經魂飛魄散了,學校中的結界被解開,剩下的學生們被解救出去,學校裡面開始了重新恢復正常的腳步。

因爲趙副校長和這件事情有着脫不開的干係,連累了學校的領導,直到後來他們再回憶起趙副校長的事情,都感到匪夷所思,自己好像被其控制了一樣,始終被趙副校長牽着鼻子走。

喬可可、方甜和何景雯也都被救出來了,他們將我送回家之後,喬可可還特意來探望過我一次,她幾次欲言又止,好像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問我,但是到了最後,卻全然說不出口。

不過都不重要了。

我在家裡面這樣休整了兩個月,也不想和父母交流,每天只是躺在牀上昏睡着,在夢境、現實和回憶之中穿梭,覺得自己好像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似的。

直到寒假即將結束的時候,我終於能夠接受現實了。

一切,都如我所願地結束了,就像我之前一直渴望的一樣,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了正常,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什麼鬼母,什麼萬檾,全都消失了。

對,還有寒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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