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憑什麼是你!”我纔剛看到母親在人羣中冒出頭,突然地,在母親身邊,一個面容和母親很是相似的女人撲了上來,一把抓住了我的小腿,那指甲攥進肉裡,“該死的是你!你怎麼還不去死!”
我被那女人抓得生疼,心裡又是委屈,眼淚撲簌簌就往下掉,嘴裡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喊我媽。
“淺淺!”
都說母性的力量是無窮的,聽到我的哭喊,瘦弱的母親一下推搡開身邊的人羣,衝到我身邊,半個身子死死護在我身上,將那個瘋了般的女人隔開,“三妹,這不怪淺淺!”
三妹?這個和母親長得有幾分相像的女人竟然是我從沒見過的三姨?只見兩個相貌相似的女人相對而立,三姨急得眼睛都紅了,指着我怒吼道:“如果不是她,我家朵兒會出事兒?那東西就是來找她的,她本來就該死!”
我瞪大了眼睛,這個人真的是我的三姨?我還總向母親打聽這些素昧蒙面的親戚,總期待着能和她們見面,難道這就是她們用來歡迎我的方式?我心裡酸酸的,既委屈又難受。
“對……”人羣中立刻響起了附和的聲音,“她要是沒生出來,村子就不會這樣!”
“沒錯!那麼多人都不會死!”
嘈雜的聲音吵得我腦袋嗡嗡地疼,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不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這些事情和我到底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個大學生,二十出頭的年紀,從來沒來過這個村子,我做什麼了?我能做什麼啊?
我想爬起來,手背卻疼得厲害,一看自己手背上還扎着吊瓶,不光是我,一個個吊瓶整齊地掛在牆上,身旁的女孩兒竟然都掛着吊瓶,我從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中得知,我和這些女孩兒已經昏迷了兩天,衛生所的人看不出來毛病,姥爺也不讓別人送我們去醫院,就只能先打營養液。
大概是看到三姨對着我媽嚷嚷,心裡覺得窩火吧,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一把拽掉了手上的針,拉着我媽的胳膊,娘倆互相攙扶着,抽泣道:“媽,咱們走!他們不讓咱們來,那咱們這輩子都不來了!”
我媽聽了我這話哭得特別傷心,我第一次覺得媽媽這麼柔弱,這麼需要我來保護,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任由我攙扶着,拉着她往門外走。
堵在門口的人紋絲不動,沒有讓我們離開的意思,他們居高臨下地冷眼看着我們,好像一塊塊石碑,我拽着爲首一個男人的領子使勁兒把他往外推,哭着罵道:“閃開!不歡迎我們倒是讓我們走啊!”
男人一動不動,也不管我把他胸口都抓破了一道血印兒,就在這時,人羣后面響起一聲咳嗽聲,原本圍在門口的人突然像是得到了暗號一樣,十分默契地分開成兩排,在中間讓出了一條路。
我還沒看到來人,就先聽到了一個聲音道:“來都來了,走就走不了了。”
“放屁!”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吼了一聲,“誰不讓我走我就……”
後半句我沒能說完,硬生生地給嚥了回去,因爲我發現我能想到的所有威脅都失效了——出現在面前的是姥爺,還叼着菸袋鍋,不怒自威的臉上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淡然地看着我和母親。
“這地方不是誰想走就走想來就來,”姥爺從我和母親身邊進了門,坐在牀沿上,敲了敲菸袋鍋,“你想走也可以,今天晚上祭祖之後,想什麼時候走我都不攔。”
被姥爺一說,我纔想起來我們此行的目的本來是祭祖,可誰知道姥爺這話一說完,周圍立刻響起了反對的呼聲,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居然都露出了恐慌的神情,急切地勸阻道:“阿公!不行啊!留她祭祖萬一出什麼事情的話……”
“對啊!”幾個年紀比我媽還大的男人也上前勸阻道:“您忘了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村子可再也經不起那種事情了!”
姥爺深深地吸了口煙,轉過頭來面色威嚴道:“都給我閉嘴!一個個縮頭縮腦的,像什麼樣子!不想讓你們的女兒死,就都給我老老實實回家準備祭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