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看清周圍的一切,紫色的霧已經褪去,而我已經站在一個石壁鑿成的屋子,屋子裡的地面高低不平,裡面擺着石桌子、石椅子和石牀,在昏暗的光線裡泛着微弱清冷的白光。
“這是哪兒?”我怯怯地問,聲音迴響在空蕩蕩的石屋子裡,像是叮咚的泉水抨濺到岩石上。
“這個地方他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一個疲憊落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迴轉頭,剛纔的那個男子在我的身後,黑色的身影像暮色裡的枯樹。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要幹什麼?爲什麼不讓南鬥找到我?”
“這話正是我要問你的,你到底是不是蝶女?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快點回答我!”男人疲憊的臉上呈現出一層怒意,他對着我吼道。
“你爲什麼這麼兇啊?你還有理了?真是莫名其妙!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蝶女!”我也變得煩躁起來,不耐煩地回答。
“你別在這裡跟我裝憨賣傻!”男人一步邁到我的跟前,英俊的臉頰上帶了一股殺氣,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你趕快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蝶女?”
“我說過我不知道!你簡直就跟邱海華一樣讓人討厭!”我突然就發火了,在現實生活中憋屈了好多天的委屈好像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對着這張與邱海華有着共同點的臉龐,我快速上下翻動着嘴皮,對着他嚷嚷:“你還問我是不是蝶女,我知道蝶女是誰?真是不可理喻!我突然就發現自己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什麼司馬南鬥,什麼他的兇巴巴的姑母,我還是什麼他的老婆。。。。。。我是蘇小眉!生下來就天下第一倒黴的蘇小眉!我真是倒黴透頂!我的爸爸被人家給撞死了,一分錢的賠償都沒有,可笑吧?我的爸爸呀,被撞死了,我再也沒有爸爸了!可是那個跟你長得有點像的邱海華,他卻天天逼着我籤什麼協議,我能籤嗎?我能用錢賣掉爸爸的命嗎?我能用錢買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嗎?我很孤獨!很無助!就像一個人走在荒漠中,找不到一個可依靠的人,到處都是荒蕪,到處都是冷冰冰的面孔……”
淚水順着臉頰滑下來,一直滑到脖頸裡,我哭的肝腸寸斷,可是心中所有的哀傷與迷惘怎能隨着淚水而被沖走?
男人鬆開了手,後退一步,有些茫然地上下打量我,眼光中時而流露出憂傷、時而猶疑。片刻之後,撇撇嘴巴,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你不用在我面前裝瘋賣傻,以爲這樣就可以矇混過關?我不是以前那個心軟的一塌糊塗的人了。。。。。。好吧,既然不回答我的問題,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跟南鬥那個混帳小子睡覺了嗎?”
“什麼?”正沉浸在悲傷激憤中的我,此刻就像被天上掉下來的冰雹打中了,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我使勁瞪大了雙眼,說道:“大叔,你說什麼呀?你真夠滑稽的,你是我什麼人啊?怎麼能問我這樣的問題?我雖然是二十一世紀的大齡剩女,但也不至於想男人想瘋了吧?再說,這是我的私事,難道你們這個年代的人已經這麼開放了嗎?看你的年紀,應該是父輩的人,而且我們又不是很熟,你幹嘛問我這樣一個問題?你不知道這是個人嗎?”
男子的臉通的紅了,張嘴結舌地站在我的面前,窘迫的樣子竟與剛纔的兇相大相徑庭,他搖頭晃腦半天,然後期期艾艾地說:“好吧,我承認,剛纔問的這個問題確實有些過分,但也是被梅嬋給逼得沒有辦法。而且,我正兒八經地問你問題,你又不回答。”
“你的問題我沒法回答!你問的是些莫名奇妙的問題。”我好氣又好笑地看着他,原來他並沒有一開始看上去那麼令人可怕與憎惡。
“我知道我很失敗!”男子突然舉起雙手狠狠地砸向自己的腦袋,而一行渾濁的淚很突兀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我親手毀了自己,毀了這個世界!我是一個失敗者,我沒臉見祖宗,我連最起碼的道行都失去了!我現在只是一個苟活於世、苟延殘喘的廢物!”
“哎,大叔,你這是何必呢?”驚愣片刻之後,我奇怪地問:“你看你,爲什麼要這樣?你在這裡施苦肉計嗎?好像你是受害者似的,其實我是受害者,是你把我給擄來的,我是受害者哎!”
“上天啊,我已經爲自己的膚淺付出代價了,你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我都做了些什麼?我爲什麼要把她擄來?我還有什麼臉面存在於世?上天,請您懲罰我,讓我毀滅吧!讓我菸灰飛滅吧!”
男子張開雙臂,涕淚磅礴,嘶聲吶喊,空蕩蕩的石屋子裡響徹着他悲愴激憤的喊聲。
我不知所措,有心可憐他、安慰他,卻不知從何說起。想趁着這個空檔逃跑,可看他的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而且在這樣陌生不熟悉的地方逃出去究竟是不是好事也難說。。
“大叔,你不要這樣,你沒事吧?”思忖再三,我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問。
沒想到,男子突然猛地伸出手來,強而有力地狠狠卡住我的咽喉。霎時,就像換臉一樣,他的面目變得像魔鬼一樣猙獰可怖,一層層紫色的霧騰騰涌上來,帶着一股辛辣的味道,很快就吞噬了我和他。我的雙眼像被潑上了辣椒水,又像有萬根針攢集而發直逼瞳仁,眼前一陣繚亂火冒金星過後,就是深得看不到底的黑暗。而嗓子也劇烈地嗆咳起來。
一種窒息感涌上,我覺得自己痛苦地要死去了,我閉着眼睛,伸直了脖子,咳咳的,彷彿要把腸胃都翻騰出來。
“你以爲我還是以前的我?不是了!再也不是了!你們這些利慾薰心的賤人,休想再利用我的善良與仁慈!我要反擊,我要復仇!不管牽扯到什麼人,天王老子都不行!你老老實實配合我,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是蝶女還是蟬女?”男子已然變成了十足的惡魔,陰森森的話語充滿了恫嚇。
“蝶女怎樣,蟬女又怎麼樣?”我艱難地從心底深處發出聲音。
“如果是蝶女,馬上跟我成親,如果是蟬女,嘿嘿,那就別想活過今天。”
“你也太可笑了,如果我果真是蟬女的話,我會告訴你實話嗎?反正說不說都要死。”
“可是,如果你不說,現在你就要死!”
“可是,即使我死了,我也只是蘇小眉!我根本不知道什麼蝶女、嬋女!”
我感到脖子上的手捏得更緊了,溼漉漉的霧氣突然就帶着一種尖利的刺痛感,像是裡面隱藏着無數個針尖,刺向我的面部、我的頭皮,扎向我的心,我的肺,我覺得自己真的要死去了。
我真不該存有僥倖和善意,剛纔真該逃跑的。垂死掙扎中,我悔得腸子都青了。
我這一生還沒來得及好好談一場戀愛呢,還沒有一個男生對着我深情脈脈地說今生今世都會保護我,我還沒有找到爸爸的骨灰盒,我還沒有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想起悽慘的一生,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而我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砰的一聲,我就像一隻被掐斷脖子的鴨子,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