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的熱氣嫋嫋,飄在我和莫千修的中間。離別降至,我滿心都是酸楚之感,我說完後擡起頭,看到莫千修緞帶下,隱隱緊起的眉頭。
“阿離,我”他美豔的脣曾經笑起來是那樣的美麗誘人,此刻卻是無比悲傷的弧度,他似乎想說什麼,卻蠕動着脣說不出來似得,然後他起身背對着我聲音恢復了愉悅
“唉,阿離,我還是把小甜餅做了。你這一離開,怕是十年都沒法再吃到了。”
他說完快步走開,我看着他攥緊的拳頭,那肩膀隱隱發着顫。
他關上了廚房門,我對着滿桌菜餚,無聲流淚。
是啊
此去經年,歸期遲遲,留他十年在此處,他又要幹什麼呢?畫地爲牢嗎。很殘忍,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在我心堵時,顧清晨清冽的聲音自電腦邊上傳來,“我說過,不要爲別人的難過買單。”
“我知道的。”我說着,卻咬住下脣,下一句話沒說出口,他不是別人。擡眸,那關上的廚房門裡,沒有一點響動,他安靜的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
“既然知道,就別犯蠢。”
我面上一涼,有冷風吹來,把我的淚水吹開。我沒再回答,可是,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總是可以大道理一堆,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哪裡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輕易做到?否則,也不叫執念了。
莫千修從廚房出來時,已調整好情緒,小甜餅又香又酥,不知道……看不見的他,到底受了多少的的傷,只是看着他手上全部都是泡泡。
他無法治癒,我默默地替他抹平。
他感覺到了,那面上滿是笑。
“好啦,都做好了,你快嚐嚐。晚上,我再給你做你最愛的桂花酒釀。”那笑容燦爛無比,聲音愉悅無比,可我怎麼看着,聽着就心酸至極?
我知道,他是捨不得我,我全都知道。
原本我以爲我可以坦然走下去,可事到臨頭,我心裡好疼啊,一想到要殘忍的把他丟下十年,我就好疼,每一次的呼吸都疼。
他有些小心翼翼道:“阿離啊,我知道,你中午不帶我去,應是去找人看守身體吧?其實這個事情,可以交給我的。你看能不能和顧……”
“不能。”
我還未說話,身後陡然一股冷意逼近,繼而響起顧清晨清冽決絕的聲音。
他擡手,幽涼的氣息覆在我的臉上,再次抹去了我的淚,繼續道:“吃飽了嗎。”
“我……”我的話沒說完忽然就說不出話了,他就自說自話道:“吃飽就走吧。”
我被冷風強行往外推走。
我回過頭,看着莫千修死死地咬住下脣,再不讓自己再發出一聲挽留,瞬間,我的眼淚絕了堤,“別回頭看,看了也沒用。”
顧清晨冷冷說着,不知道,是說給我還是說給他。
到門口時,我忍不住回頭,看到莫千修的脣已然被咬出了血,染在那蒼白的脣上,妖豔而又悽美
。我被冷風捲着到門外,太陽光下顧清晨的身影有些晃,一道白光遮住了我倆,他對我冷聲道:“你是想讓他永遠放不下嗎。”
我心裡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這顆心,就是狠不下來。
那時聽他哀求,聽他哭着,看他滴血的手,我的心就無法狠下去了……他是我的親人啊,他是我至親、至親的親人,是我的良師、摯友、朋友、知己,絕不是戀人那麼簡單!
“算了,東西都拿好了,先走吧。”
顧清晨竟已經將我的包還有畢業證都拿了來。
他解除了對我的禁錮, 我哽咽着道:“去哪?”
他冷冷的飄入紫淵道
“墓園。”
我咬住下脣,回過頭,身上的結界光芒消失,看見莫千修緩緩的從門內走出來,那脣上的血將尖尖的下巴染紅了,我趕緊轉身跑到門口,卻不想一下險些撞到了龍白!
龍白指尖光芒一閃,結界再次罩住了我們。
她雙目赤紅的看着我,惡聲道:“鍾離!你最好一直別珍惜他,最好一直都別給他希望!你膽敢給他一點希望,我都會讓你不得好死!我也不介意去爺爺那裡,把你的天魂拿回來,再把你和之前的藥引換一下!”
我被她這番惡言嚇到,還沒來得及細細琢磨,身後傳來莫千修的聲音
“阿白,你在嗎,可以吃飯了。”
“記住我說的話!”龍白對我又狠狠的哼了一聲,才從結界裡走了出去。繼而我回過頭,聽見她“咯咯”笑着道:“我一直在等着呢!好餓啊!”
院中米光一閃,她已到了莫千修面前,巧鼻微動,讚道:“哇,好香!餓死我啦。”
莫千修苦苦一笑,喃喃道:“這些,全部都是她愛吃的,可她一口也沒吃,這樣的東西,換做別人怕是不會愛吃……也只有你肯吃了
。”
龍白誇張的大聲道:“那是因爲真的好吃啊,她不愛吃是她沒那個福氣!你放心,有我龍白在,絕對不會浪費糧食!待會兒,我還是會全部吃光的!”
龍白,的確能夠全部吃光。
我看着龍白和莫千修的身影,房門關上,看不見了。看來,龍白已經都知道了,是莫千修告訴她的嗎?我身上龍白設下的結界光芒也緩緩的消弱不見了。
就算她是惡龍派來監視我們的,現在,我們也只能這樣吧。不管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管,她是不是爲了自己的心魄在我們身旁,到底會不會幫助我們規勸惡龍……
現在,我都只希望,她對莫千修是非常喜歡,非常喜歡的。
……
墓園裡,我看着莫遠墓竟然出奇的乾淨整潔,好像一直有人打掃似的。
顧清晨沒有出來打擾,我將兩個畢業證一起放在他的墓碑前,坐在墓碑前,就彷彿,他還沒有死一樣,對這那墓碑道:“喂,莫遠。”
他沒有說話。
“我要走了哦。”
“十年。”
“十年之後,我再來再看你,到時候,你的墳頭長草可別找我……”
旁側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姑娘,你放心,這草是不會長的,因爲買下墓地的那個大明星,吩咐了,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將墳墓清掃的乾乾淨淨!”
“嗯?”
我皺了皺眉,看着那突然冒出來的掃地大媽,擦乾臉上的淚痕。
她看着我道:“姑娘啊,那個大明星怎麼沒來啊?”
“我抱着電視換臺也沒瞅到他啊
!”
大明星……是說的鶴千修嗎。
他雖然容顏未變但是那一雙狗耳朵已經證明了他不再是之前的鶴千修。
且那對狗耳朵是怎麼都無法幻化掉的。
那大媽道:“哎喲,姑娘,我可是天天來這裡掃墓,就盼着遇上他呢,他可真美!我還從沒見過男人能美成那樣!真是不似凡人啊!”
是啊,他真得很美。
我不由記起,那日他在人羣中拿下面具時,瞬間安靜的場面來……
從莫遠到猛兒,再到那個嬉皮笑臉的鶴千修
那個會在餐桌上,趁着顧清晨不注意,給我拋媚眼,在超市裡“刷臉”,總是一心爲我好的鶴千修……
還有在這裡時,苦苦哀求我不要趕他走,怒把龍白趕走……
如今呢?如今他們全都不在了。
他變成了現在的莫千修。
莫要千修,一念放下,何止萬般自在,還會立地成仙。
顧清晨說的沒錯,我不該繼續蠢。
“他……死了。”
我淡淡說着。
“啥?”
那大媽以爲聽錯了,我含笑望着她道:“他死了。”
“咋子回事喲,那麼美的人……是,天災人禍?”
“都不是,是他在我心裡死了。”
終於,決定放下了。
莫遠,上一次我要在這裡放下你,你拉住了我。這一次,命運沒有安排你再拉住我,而是讓龍白拉住了你
。
希望你早日放下執念,讓我們,十年後再相見吧。
大媽唉聲嘆息的離去後,我一個人倚在墓碑上,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墓碑上的清秀少年。
直到日薄西山
“不能再陪你啦。”
“就此相忘了吧,走啦。”
我故作愉悅,卻又淚流滿面……
從墓園出來,太陽已完全下山,我把顧清晨叫出來,直接道:“我們什麼時候走。”
他眼中劃過一抹了然的光芒,語氣依然雲淡風輕:“你想的話,隨時都可以。”
“好。那現在就走吧。”
“你終於肯放下了。”
我沒做聲,只是笑笑,他卻道:“不和他告別嗎。”
“不了。”
道別,最是無用,這天下就從沒有不散的宴席。
可我沒曾想他竟然道:“那我幫你去說,你在旁邊看。”
“唔?”
……
小院裡, 我在白光之內,看着院中靜靜佇立的莫千修,龍白在月下蕩着鞦韆,鞦韆晃啊晃,他卻一動不動,似乎是站着睡着了。
顧清晨將我放在結界內,我的氣息斂去,他根本看不見我,也……聞不見我。但是,他感覺到了顧清晨,瞬間,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就蒙上了笑顏,柔聲道:“桂花酒現在火候剛好,我熬了三個小時的酒釀,配着……”
顧清晨冷冷打斷他。
“她今晚不會回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