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絞眉睨着顧笙瀾,他那雙總是結冰的黑眸中,難得多了幾分得意之色,嘴角也微微上揚着——
“嗯,我什麼?”
他微微一挑眉,亦是斜眸睨着我。
我眯起眸子,他這一身仙風道骨的道袍,實在像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只他那詭譎狠辣的作風,實在是有違他這一身好皮囊!
我道:“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清晨的弟弟!”
說來,顧笙瀾和顧清晨長得是十分相似。
他們五官長得近乎完美,皆是挺鼻薄脣,劍眉星眸。
唯一不同便是顧笙瀾的左眼下方有着一顆非常小,卻又非常顯眼的硃砂痣罷了。
“如假包換。”
他淡然闔眸,眨眼間波光流轉妖冶非凡。
我攥緊拳頭,手有些發抖,“那你爲什麼要——”
顧笙瀾不急不躁打斷我:“不該問的別問。”
然後他不知從那裡拿出一把扇子來,探扇淺笑道:“看在我們熟悉的份上,我再給你一盞茶的功夫,慢慢考慮。”
他說着,留給我一個風度翩翩的背影,搖着扇子回到了几案邊,將方纔的茶葉全部倒掉,又重新沏茶去了……
單看顧笙瀾處事不驚,處處高貴儒雅,我便能料想得到,如果顧清晨也恢復與他一般,那一雙含情脈脈的深邃眸子,該是怎樣的讓人深陷……
只是——
顧笙瀾難道就不能好好坐下來,告訴我真相再給我魂魄嗎?
那樣我也許會感激他,他非要折騰的我精疲力盡,心慌慌,才罷休?
他就非得——
等等!
難不成,他做這些事……是不由衷的?
不,他這麼厲害,有誰能差遣得了他?
還是——
他故意這麼做,想讓我記恨他,加上顧清晨的話,而讓我拒絕他?
……
“時間到了,你不回答就走吧!”
他一邊品着茶一邊漫不經心道。我回過神,看向他,纔看見他換了套青花瓷的茶具,藍色配着他修長白皙的指,看起來也是如詩如畫,只可惜華美外表下是蛇蠍的心腸!我不知何時放在門把上的手,緩緩收了回來。
不管顧笙瀾到底打的是什麼鬼主意,我——
絕不能讓他,把清晨的魂魄打散!
我轉過身道:“是不是我說我想解開這些謎題,你就會把所有的一切答案都告訴我?”
顧笙瀾抿茶的動作一頓,手緩緩的放下,有些意外的看着我,嗤笑道:“呵,你好像變得聰明瞭些,但還是很笨。”
“……”
我攥着拳頭,沒做聲,畢竟顧清晨的魂魄在他手上,而且他着實詭譎多變,我無法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他的脣上帶着茶水潤過的光澤,說話時候,泛着光。
真不明白爲什麼他明明是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樣,但那狗嘴裡吐出來的話,卻讓人恨的牙癢癢。
“謎底,總要自己揭曉纔有趣——不是嗎?”
“廢話少說!你到底想怎樣!別拐彎抹角!”
他見我煩了也不在繼續兜圈子,薄脣微啓吐出兩個字:“報酬。”
靠,剛輸了血就又要拿回去嗎?我伸出胳膊露出手腕道:“你想要多少血,只要不要了我的命,就儘管拿去!”
“不。”
他搖了搖頭,冷眉俊目中泛着寒光——
“這次,我要你的魂。”
我瞬間覺得身上一涼,“你,你要我的……魂?那我不是死了?”
“不會死,只不過——”
他看着我的眼睛話還沒說完,忽然擰了眉,眼睛瞥向自己的身後,彷彿那裡有什麼人站着似得,我不由狐疑的跟着看過去:
可是,什麼都沒有。
我什麼也沒看到。
他發覺我的目光後,立刻回頭,有些煩躁道:“等時候到了我自然去找你索要報酬!現在,你可以滾了!”而後不等我回答,他就袖袍一揮,繼而我的身體就像是被什麼抓着又像是被什麼推着一樣,不斷的往後飛去。
“啊!”
我大聲的喊着,眼看着就要撞在門上——
門啪的一聲,自己打了開。
我鬆了一口氣後,卻不想徑直從閣樓裡被甩到了院子中!
“啊——”
我猛地閉上了眼睛,怒吼道:“顧笙瀾——你大爺!”
但是那閣樓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也不知道那傢伙聽不聽得到!我一路被拖在半空直到小竹居的門口上空,然後像是丟垃圾一樣,被丟出去了!
“嘭!”
我摔了個狗啃泥——
還好幼年在孤兒院時也常被那些大童這樣欺負,已經形成習慣,雙手下意識的護住了臉,但是,手背卻都擦破了皮。
絲絲的流着血。
“嘶!”
我坐起來,咬緊牙關倒抽着氣,痛的兩眼淚汪汪的吹着手背上的傷口,記起我有個可以癒合傷口的匕首……
趕緊忍痛打開包,就地坐着一邊用藍色的寶石將傷口癒合,一邊看着緊閉着的房門,心裡將陰晴不定的顧笙瀾,翻來覆去罵了個裡外不是人後,擰眉想着,以後我要是也會這麼一招!
我一定把他這麼摔個千八百次!
俗話說的好,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何況這顧笙瀾是個披着君子皮陰險詭譎的小人!我也只是在心底罵罵,出出氣罷了。
但我心裡打定了主意,等鍾逸夫再來看我的時候,我一定得讓他教我點法術什麼的……
好在傷口迅速癒合,我把匕首放回包裡,站起來,也懶得管身上的一身灰撲撲,往回去的路走着……
由於小竹居偏僻至極,除非有人打車來此,否則這裡是沒出租車來的。
頂着炎炎烈日,加上這一身的灰塵撲撲,我相信,我比方纔的徐嫣然好不到哪兒去!甚至,更狼狽!
路旁花兒開的正茂盛,但我卻要被曬蔫了,腦袋又一陣陣的發暈,大抵是沒吃飯的緣故。
這天氣又甚熱,隨着不斷的出汗,我腳步漸漸有些虛晃。
我在心裡悱惻着顧笙瀾——
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好不容易我來到了郊區的馬路上,我儘量貼着路兩旁的樹底下走,可大中午的,哪有多少樹蔭啊!
若是顧清晨沒受傷就好了,還能把他放出來乘乘涼。
“嘀——嘀——”
忽然,身後,傳來兩聲喇叭聲響。
我心裡一喜,本以爲是出租車,卻不料回頭看見了駕駛位上,擰眉望着我的……
莫遠。
剎那間,彷彿我的力氣全部都蒸發了一樣,也不再感覺熱了,我只覺得慌張,手腳無措,不知放在哪裡纔好。
但下一秒我想到自己更加狼狽的樣子他都見過,這又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