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間,祝玉妍經過西市,來到躍馬橋的西端,寒風呼呼吹來。她的思緒放空、飄飛,想到了如今和自己同在李翎麾下卻避而不見的魯妙子,想到了自己和嶽山的女兒單美仙,因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同樣視自己如路人。自己的這一生,真的很失敗,眼光差到極點。
這時,石橋上有人正憑欄俯視下方流過的永安渠。此人身穿儒服,外披錦袍,身形高挺筆直,瀟灑好看,兩鬢帶點花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奇氣質。
他的目光卻是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類的感情,按在橋欄的手晶瑩通透,像蘊含着無窮的魔力。
祝玉妍感應着從背脊冒起寒意,嘴角卻翹起來,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腳步不停的走上躍馬橋的斜坡。
這是現今遊離在李翎所構建的新魔門體系之外,舊有魔門最可怕的邪人。
第一眼看見此人,遠遠跟着祝玉妍的十四位宗師就認出他正是邪王石之軒。因爲他們中有七位在去年去請過石青璇,李翎想要見識見識這位有名的才女,順便爲祝玉妍取得石之軒的功法信息。石青璇,真的很像石之軒這位自己的父親。
如今石之軒這麼突然出現,自然是爲了祝玉妍手中的邪帝舍利了。
石之軒的目光仍凝注往橋下長流不休的河水上,深深嘆息一聲,冷酷的眼神忽然生出變化,露出緬懷回憶的神情,語氣出奇的平靜,似在自言自語的道:“是非恩怨,今天該做個了結了,何苦走到這一步啊?”
說着,他面色淡然的掉過頭來,看着慢慢走來的祝玉妍,忽然莞爾一笑道:“玉妍,好久不見!我已經準備好了一罈美酒,請!”
語氣溫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祝玉妍出奇的沒有一上來就打生打死,對於放下了一切的她來說,不介意看看這個深深的傷害了自己的男人還準備玩兒些什麼花樣。
於是她掛着淡淡的微笑,輕輕點頭,欣欣然跟着石之軒向着與馬橋旁的小亭子走去,反而讓石之軒一愣。
這次正是感應到祝玉妍深不可測的實力,以及那無所不在的威脅,石之軒才爲自己和祝玉妍這一戰做了充分準備,連地點都選在了自己最有把握逃跑的地方,纔敢在對方的埋伏下前來赴約。
而且一上來就邀請祝玉妍喝酒,正是爲了擾亂她的心境,增加取勝的把握。
只見他臉帶微笑,直抵亭內石桌前,在祝玉妍對面背湖坐下,油然把一罈酒擱在桌面,柔聲道:“爲了張羅這美酒好與玉妍對月共酌,致累玉妍久等,石之軒罪過!罪過!”
祝玉妍默然片晌,一言不發,好像還在走神狀態,只有石之軒知道,對方的氣機一直在牢牢地盯着自己。
於是石之軒裝作訝然的樣子道:“玉妍不是很愛和我說話嗎?夜深人靜時,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回想當年溫馨甜蜜的日子……”
祝玉妍冷冷打斷他道:“閉嘴。”
石之軒不以爲忤。相反,見到祝玉妍生氣,他緊提着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來,感覺到久違的掌控一切的感覺再次迴歸,祝玉妍終於按照自己的規劃來了。於是他緊接着道:“對!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一切由今天重新開始。我已經準備努力幫玉妍你擺脫那個自稱魔皇的李翎小兒,只有我們兩個纔有資格一統聖門,稱王做後。”
“之軒啊,佈置這些,花費了不少心機吧?你不是要張羅美酒而遲到,這個世界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了。在我等待你的三個半時辰你,你首先選定了靠河的躍馬橋,並做了精心的佈置,這裡共有十三條逃跑路線。你特意坐在靠河的位置,正是爲了方便自水下逃出城。在這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冬日,冰冷的河水能夠最大限度的阻擋敵人。”
“你做這些,還不是想要這顆聖舍利嗎?唉!時至今日,因何仍要對我謊話連篇呢?”祝玉妍帶着嘲弄的笑容說道。手心託着黃色湛然的晶體,裡面澎湃的精元和死氣、邪氣證實了它的身份。
面對魔門人人夢寐以求的聖舍利,即使石之軒掩飾的很好,眼中還是閃過一道火熱的紅光。如果他能夠吸收舍利的邪氣異力,那麼就能夠治好他的精神分裂症,使他變回遇上碧秀心前那談笑殺人的邪魔。
精神圓滿的邪王石之軒,絕對是最可怕的一位大宗師級高手。
石之軒苦笑道:“說謊?唉!有些事不說謊怎行?因爲謊言纔是最好聽和最美麗的,所以誰都愛聽。人說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們纏綿恩愛的日子豈此一晚,念在昔日之情,我們何不捐棄成見,攜手合作,重振聖門聲威,澤被大地。隋楊已破,天下紛亂不休,實我聖門之人久等近千年的難得機遇。何況我們如果利用雙休秘法吸取聖舍利中的精元異力,絕對能夠無敵於天下,正好接收李翎這現成的大好基業。”
祝玉妍嬌笑不斷,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她道:“你美麗的謊言人家早聽厭哩!況且,連佛門傾巢出動,加上寧道奇都敗逃,了空還丟掉性命,梵清慧、道信和寧道奇重傷,你還敢打聖皇的主意?何況,在我看來,他比起你強了何止千萬倍?”
驀然,石之軒朝躍馬橋兩岸處處漫不經意的瞥上一眼,看得自以爲隱藏得全無破綻的兩隊組成正反北斗陣的宗師直心底生寒,知道瞞不過他,於是大大方方的走出來,堵住兩面的退路。
祝玉妍當然曉得石之軒的心意,柔聲道:“沒辦法啦!邪王你想殺玉妍,搶奪聖舍利,怎都該冒些風險吧!”
“唉!玉妍,你這又是何苦呢?當初之事,只能夠說是陰差陽錯,做人應該向前看,何必糾結於過去。何況,僅憑這些,根本攔不住我!”石之軒搖頭嘆息,頗有些痛心疾首道。
“好一個陰差陽錯,你毀了我一生,還氣死對我恩重如山、猶如親生母親一樣的恩師,就想這樣一句話一了百了,你也太輕賤我祝玉妍了吧?況且,你確定我的後手只有這些?今天你絕對插翅難飛!”祝玉妍站起身冷笑道。
就在他說話的功夫,兩艘小船相對而來,快速接近躍馬橋,上面站着李翎和婠婠、師妃暄。
另外在兩岸的制高點上,三十六架反器材狙擊槍被架起,由最少先天級武者持着指向石之軒。
一張天羅地網,已然成功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