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看着姜雨夜很堅定的臉孔，六尾魔狐想了想，然後搖頭道：“就算真的可以，那也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吧？”
“沒錯，世間萬物本就公平公正，所謂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講究的也正是這個道理。”
沒有迴避六尾魔狐的提問，姜雨夜點了點頭敘述出了這一辦法的弊端，同時也間接的表明了在‘神’的眼中，這句至高至上的話語代表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這本身就是人對天道、包括神明的憤恨與埋怨才產生的一種理解，但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這句話另外的意思實際上是‘衆生萬物都是平等的’。
當然，或許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人會相信這種理解，但在前世姜雨夜還不過只是瓊華派一屆弟子的時候，他就曾有幸聽到九天玄女親自說出了這番話。
只不過……
那個時候的他還是挺理解這套理論的，然而現在他卻是不怎麼想了。
轉世重修，說得好聽點是爲了勇攀高峰，說得不好聽點就是被天道捨棄，道基不穩、或者被毀才迫不得已做出的選擇，如若不然誰會放着大好的前程、修爲不去利用，反而再去那紅塵世界走一遭呢？
所以哪怕現在融合了前世今生，哪怕姜雨夜擁有了前世無數的紅塵記憶，可現在始終主導這具身體的還是他本人而已。
前世的他可以說是他，不過現在的他卻不是前世的他。
“那需要付出的代價除了我全部的修爲以外，還有……”
“你的同伴，那隻雌性三尾妖狐的全部修爲，畢竟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再加上你倆修爲差距在那裡擺着，沒有點媒介這一招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望着六尾魔狐疲憊不堪，卻越發明亮的眼神，姜雨夜平靜異常的敘述着看似非常殘忍的話。這樣的情況、這樣的收尾，老實說對於它們這些妖族來說，無異於是最爲殘忍的一種解決方式。沒有了修爲、就算擁有現如今的靈智那又有什麼用呢？遇到普通人說不定會被捕捉殺害，而且萬一運氣不佳在遇到個什麼自詡想要斬妖除魔的正道人士的話，那麼後果可能更是不堪設想了。但有些時候重修往往是比身隕要來的更好一些的。就在這時，姜雨夜忽然聽到身後，就是剛纔自己掉下來的那個甬道之中，傳來了奔騰呼嘯的聲音。那聲音似野獸狂吼，又如千軍萬馬，鐵蹄肆虐，氣勢洶天，還未見而勢已至。姜雨夜仗着修爲高深、法寶犀利自然凜然不懼，而在遠一些的地方，那隻六尾白狐竟也是微微皺了皺眉，向那甬道看去。未幾，從那甬道之中傳來的熱浪越發熾熱，同時令人的呼吸也更加困難，幾乎給人感覺在這個熔岩地穴之中，人都要被煮熟了。這一人一妖聽着那聲勢越來越近，氣勢越來越兇。片刻之後，他倆只覺得眼前一亮，那條黑暗的甬道里瞬間大放光芒，從那狹窄的洞口裡硬生生竄出了一條巨大火龍。出洞之後，那火龍長嘯一聲，騰空而起，張牙舞爪。從龍首之上白影閃過，飄下了一道白色身影，卻赫然是那個柔媚之極的三尾妖狐。只見她落到那隻六尾白狐面前，臉上不知怎麼，帶着幾分惶急，身上原本整潔的衣服，此刻竟也有幾處撕破污穢的地方，看來剛纔在外面的鬥法，她竟是吃了一些虧。姜雨夜站在原地，沒有上前，目光反被依然停在半空中游走的那隻巨大火龍所吸引。只見那火龍全身熱焰，熊熊燃燒，便是連龍目之中，也是兩團巨大白熾的火焰。火龍在這個地下巨大的熔岩洞穴，彷彿受了什麼滋潤，氣勢上也越發兇猛，龍吟聲中，火龍竟是一頭衝下。那火龍擦過姜雨夜的身邊，在撲面而來的熱浪下，火龍咆哮着鑽入了腳下的岩漿湖中，轉眼消失不見，片刻之後，卻又竄了出來，在這炙人可怖的湖裡，愜意地翻滾游泳。忽只聽前方傳來了那三尾妖狐幽幽的聲音：“大哥，你沒事吧？”六尾白狐笑了笑，淡淡道：“這位正道門下的小兄弟不似其他人，並且通過先前的交談我覺得他也不似那些迂腐之人。”三尾妖狐臉色卻有幾分淒然，低聲道：“大哥，上邊除了和這少年一起來的三人外，連焚香谷也來了兩人。”六尾白狐身子彷彿也抖了一下，轉頭向她看去，道：“是上官那個老傢伙嗎？”
三尾妖狐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是兩個年輕一輩的弟子，但他們道行頗深，我、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六尾魔狐怔了一下，微微嘆息一聲，道：“唉！你不過才三百年的道行，就算有玄火鑑，又怎麼能和這些名門大派的出色弟子相抗，罷了，罷了。”
三尾妖狐柔媚已極的臉上，竟是怔怔滑落了兩道淚痕：“可是，大哥，如今這火龍洞裡再無去路，上面又被他們五人封住，現在有大黑蛭勉力擋住，但我看他們法寶厲害，怕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攻下來了。我們、我們怎麼辦啊？”
六尾魔狐看着她，吃力地擡起前爪，似乎想抓住她，但舉到半空，卻又落了下去。他喘息半晌，方道：“你還沒看出來嗎？就算他們不來，我也不行了。”
三尾妖狐的淚水，滴到了白狐那純白如雪的皮毛之上。
倒是六尾魔狐的聲音，聽起來卻彷彿平靜的多：“三百年來，我東跑西竄，整日整夜都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既怕焚香谷的人前來追殺，又要日夜忍受”九寒凝冰刺“的冰、毒攻身。可是到了今日，終於還是逃不過去。”
三尾妖狐淒聲道：“大哥，你別說了，我這就帶你衝出去，我們還有玄火鑑在，以你的道行，一定可以……”
六尾魔狐緩緩搖頭，低聲道：“我將近千年的道行根基，在這三百年中，都已經被這九寒凝冰刺的冰、毒一點一滴地毀壞了。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經是不成了。”
三尾妖狐身子一顫，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六尾魔狐擡頭，彷彿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但你不必枉死，而且你有玄火鑑在身，等一下他們衝下甬道，你驅起火龍，逆沖而上，他們大驚之下，未必便擋得住你。你、你還是……”
他忽然停口不說了。三尾妖狐在他面前，緩緩站了起來，手伸到懷中，拿出了一個兩端有紅色絲穗的法寶，正是玄火鑑。
在這個熱焰騰騰的熔岩地穴之中，玄火鑑也被照得隱隱發紅，而在它正中的那個古老火焰圖騰，此刻彷彿也將燃燒起來一般，幾欲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