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完美的計劃。可這計劃事實上卻出現了兩分鐘的誤差,這兩分鐘卻足以改變太多的事情。
“哪裡出了問題?”羅飛忍不住問道,“那個意外到底是什麼?”
袁志邦看着羅飛,吐出一個人的名字:“孟芸。”
“我的計劃中低估了孟芸。而她卻是最不該被低估的一個人。”袁志邦鄭重其事的說道。
“她……她做了什麼?”羅飛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既想知道可是又害怕聽到當時的情況。
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四點十三分,離袁志邦設定的爆炸僅有短短的兩分鐘多點的時間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孟芸醒過來了,她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處境,也意識到了袁志邦的計劃。
她不懂拆彈,而且留給她的時間已是如此短促,她該如何求生?
孟芸擡起頭四下張望,然後她看到了一個正在快速離去的背影。
既然不能生,那就選擇死亡吧!
她瞪視着袁志邦,然後直接將手伸向了炸彈的引線,攥住之後狠狠地一扯……
袁志邦驚呆了,此時他才明白過來,孟芸是要和自己同歸於盡!他連忙縱身躍起,向着倉庫外撲去,可他終究還是未能倖免。
羅飛擦了擦眼睛,盯住袁志邦,低沉地說道:“這就是她的風格,她永遠也不會認輸的,沒有人能夠擊敗她!……她和我一樣!”
“是的。”袁志邦坦然承受了羅飛的目光,“我沒能擊敗她,也沒能擊敗你。十二年前,她奪去了我的半條命;而十二年後,因爲你,我剩下的半條命也將終結。但是……你們同樣也沒能擊敗我……你會明白的,我們纏鬥了十二年,最終仍是個勝負難分的結果。”
勝負難分?羅飛搖了搖頭:“我已經找到了你,你的計劃到此爲止了。”
袁志邦咧開殘破的嘴角笑起來:“你找到了我,並不代表你就找到了Darker。”
羅飛心中一凜,他知道對方的意思。
在十二年前的爆炸中,袁志邦已經成爲一個廢人。他已沒有能力再執行自己的計劃。所以他等待了十二年。
用十二年的時間去培養一個傳人,繼承自己所有的技能和思想。
“我也會找到他的。”羅飛堅定的說道。
“你們找不到他。”袁志邦卻似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因爲他沒有記錄,沒有檔案,沒有任何資料,對於一個並不存在的人,你們如何去尋找?”
“鄧驊!他的目標是鄧驊,我會因此而找到他——而且,我已經知道了你們這次計劃的關鍵!”羅飛咄咄逼人地說道。
“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袁志邦突然來了一句,“鮎魚!”
羅飛一愣,“什麼?”
“鮎魚效應,你應該聽說過吧。這是來自於挪威的一個寓言故事。挪威人愛吃沙丁魚,漁民海上捕得沙丁魚後,往往會在魚槽中加入一條兇猛的鮎魚。沙丁魚見到鮎魚之後,就會緊張起來,一直高速遊動,於是生命力大爲增強,抵達港口時的成活率也提到了許多。
你就是那條鮎魚。因爲你的存在,他也將充滿活力,永不敢鬆懈。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已經不能再教Darker了,而你將成爲他今後最好的對手,同時也是最好的老師。”
“你不要太自以爲是,我很快就會阻止你們的血腥計劃。”羅飛盯着袁志邦說道。
“你真的要阻止我?”袁志邦看着羅飛,“阻止我殺死鄧驊?”
羅飛語氣堅決,“你以爲我做不到嗎?”
“你能做到,我一點也不懷疑。可是,你不會這麼做——”袁志邦說道,“鄧驊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已經很清楚,他殺人、販毒、組織黑社會,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你真的要去救這樣一個人嗎?”
“法律會有它的準則。”羅飛一直堅持着自己的態度。
“你現在這麼想,是因爲你尚未面對艱難的選擇。擁有廣闊退路的人總是能顯得很高尚。所以你不同意我殺鄧樺,可是沒有了退路,你還能堅持所謂的原則嗎?到時候你一定會理解我。”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羅飛問道。
“慕劍雲離開飯店的時候,手裡拿着我剛剛交給她的一樣東西。你的觀察向來敏銳,應該不會忽略這個細節吧?”
羅飛心中一凜,追問道:“你給了她什麼?”
“我給了她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鄧驊已經相信,慕劍雲拿走了當年那捲錄音的複製帶。”
“你這樣會害死她的!”羅飛憤怒的抓住袁志邦,可是顧忌袁志邦手中的炸彈,羅飛沒有輕舉妄動。
“我並不會動她一根寒毛——想她死的人是鄧驊。”袁志邦說道。
“爲什麼要把她拉進來!”
袁志邦直視着羅飛道:“爲了你驗證的選擇。”
羅飛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拿出手機急匆匆撥通了慕劍雲的號碼。
振鈴聲響起,但卻許久無人接聽,直到呼叫被系統掛斷。
“你該離開了,羅教授。”袁志邦提醒道,“如果太晚的話,恐怕你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
羅飛死死地盯着袁志邦,卻又無可奈何。羅飛起身,往飯店外走去。
“等等。”袁志邦忽然說道,“連句‘再見’也不說嗎?”
羅飛停下了,但是沒有回頭。
“你曾經是我最尊敬的老師,也是我最親密的朋友,這十二年來,我一直在自責中度過,無論我的邏輯推理能力有多強,我都沒有想到你會欺騙我十二年。而且是你,親手殺了我的愛人。我不會和你說再見,因爲你的下一站是地獄。”
羅飛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飯店。
羅飛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帶走袁志邦體內的一份氣力。他慢慢地靠倒在椅子上,短短几十秒中的時間竟似疲憊了許多。
他已經做完了要做的所有事情,這個世上已沒有什麼再讓他掛念。作爲一個廢人,在十八年間他完成了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此刻,他卻沒有大功告成的喜悅,他只感到深深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