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虹橋迎賓館,正好趕上下午的講座。
這次培訓班的舉辦方果然大手筆,居然把麻省理工學院斯隆管理學院的教授克里斯汀都請來了。演講的內容似乎與EMBA沒太大關係,不過與經濟學緊密相連。提出的一些理論很有前瞻性,不過她悲觀的態度有些消極。
兩個多小時的演講,引來了無數次鼓掌。馬哲彷彿站到了達沃斯論壇上,與各國首腦探討全球經濟態勢。人一旦達到某種高度,再回頭看曾經走過的路,多麼無知和幼稚。艾溪說得沒錯,他的目光不能放到塢州,而應該跳出去走向更高的舞臺。
演講結束後,到了自由提問環節,一些商界大佬紛紛舉手提問,問的問題大多事關自己企業的,沒有一點技術含量。克里斯汀沒有拒絕,依然微笑回答,不過簡短的回答已經看出她的不滿。
馬哲深思熟慮許久後蠢蠢欲動,旁邊的翻譯兼主持人似乎看不到他的存在,一次次舉手被淹沒在人羣中。
終於,克里斯汀看到了他,親自點名由他來提問。
馬哲站起來接過話筒,沉着冷靜地用一口流利的英語提問道:“尊敬的克里斯汀女士,我叫馬哲。在世界經濟趨於下滑的形態下,後危機時代的種種預測已經被證實,基於此,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依然在上調對世界經濟增長的預測評估,那麼作爲發達國家應當承擔什麼樣的責任,新興經濟體又該如何規避風險,中國企業在轉型中又會受到哪些衝擊?”
克里斯汀聽完,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撇開翻譯直接回答了馬哲的問題。待回答完畢,翻譯複述了剛纔的對話,所有人都向馬哲投來異樣的目光,不知是賞識還是嫉妒。
講座結束後,樑媛跑上前來捶了一拳道:“行啊,馬哲,我發現你越來越有深度了,膽敢和世界經濟學家對話,太牛逼了。另外,你的英語水平見長啊,我這個留學生都自嘆不如,是不是偷着學了?”
馬哲不好意思地
撓撓頭道:“學了一點,只是皮毛而已,讓你見笑了。”
“什麼呀,你沒看到他們都聽傻眼了,我都快佩服死你了。”
得到樑媛的讚許,馬哲心裡倍感自豪。或許不算什麼,但今天終於鼓起勇氣邁出了艱難的一步,他贏得了尊嚴。
散會後,翻譯邁着小碎步跑上前來道:“馬哲先生,請留步。克里斯汀教授向與您單獨談談,您看方便嗎?”
馬哲受寵若驚,激動地道:“這是真的?”
翻譯微笑着點了點頭。
一旁的樑媛替馬哲高興,推了一把道:“趕緊去呀,愣着幹什麼,待會給我要個簽名啊。”
馬哲走後,樑媛在後面操着一口京腔大聲喊道:“馬哲,你丫太牛逼了,我看好你。”
在會客廳再次見到了克里斯汀,她主動起身走過來握手,馬哲緊張得手都在發抖,強忍着鎮定地與其打招呼。
一番攀談後,馬哲才知道她今晚有個專訪,在東方明珠塔錄製,對話人物是國內著名經濟學家以及部分政要,邀請他一同參加。
聽到此,馬哲腦袋嗡地一聲,瞬間斷片,驚訝地半天說不出話來。要不是旁邊的翻譯提醒,估計能愣着坐一晚上。
克里斯汀意識到他的緊張,寬慰地道:“我們需要傾聽青年人的發聲,只有你們才能共同推進全球經濟和諧發展,你作爲我的特別嘉賓,希望你能去。”
馬哲穩定情緒後道:“我需要準備什麼嗎?”
克里斯汀一攤手道:“爲什麼要準備呢,你剛纔的提問也是提前準備好的嗎?”
馬哲搖了搖頭。
“對,我需要思維風暴。”
錄製今晚節目的上海臺聽說要臨時加人,忙成了一團糟。派車將馬哲接到電視臺,導演與其簡單溝通後,在職務稱呼上遇到了難題。如果字幕上打上達美集團副總裁,這要讓同華高層看了作何感想。想了許久道:“你就說我是復
旦大學EMBA第二十五期學員就行了。”
導演驚訝地道:“難道你沒有具體職務嗎?”
馬哲道:“我的職務上不得檯面,還是別介紹了。”
“那行吧。”導演已經有些抓狂,道:“是這樣,我們這期節目是要在上海經視播出的,說不定也可能到上海臺播出。所以,在講話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語氣和分寸,該說的可以說,不該說的堅決不說,到時候我們會給你臺本。另外,市領導今晚也要參加,錄製前會有人專門與你溝通,明白沒?”
馬哲有些發懵,道:“這是什麼意思?”
導演不耐煩地道:“這你都不懂?這可是要在電視臺播出的,萬一你嘴巴兜不住什麼話都往外蹦,你讓我們後期怎麼剪輯?到時候你照着臺本念就行了,既要說好,又不能讓人看出破綻。”
馬哲無語。
果不其然,在錄製前前後有三位領導的秘書找他談過話,並給出了標準答案,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背下來,還要臨場發揮進行互動。文稿寫得相當出彩,沒有絲毫破綻,可這種照本宣科,一下子打消了他的積極性。
錄製準時開始,馬哲坐在鏡頭前十分緊張,手心都是汗。尤其是鏡頭對準他的時候,慌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市領導顯然司空見慣了,面對鏡頭旁徵博引,滔滔不絕,從國際形勢談到國內經濟,又具體到政府調控層面。可謂是滴水不漏,相當精彩。
輪到馬哲發言時,他快速調整思路,違心地照着臺本回答了看似圓滿的問題。一個多小時的錄製,渾身溼透。
錄完節目,所有人都圍着克里斯汀,自己反倒成了棄兒,沒有人在乎他的存在。馬哲悄悄離開,狂奔回到了住處。本以爲可以表達自己的觀點,硬生生地憋在肚子裡。
一切都是假的。如同泡沫中的地產經濟,用無限貸款貸給開發商,普通民衆再貸款買房子,那錢到了誰的口袋裡,不得而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