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雲裳沒有想到,竟然那般巧的,她在回宮的路上便碰見了夏侯靖。雲裳坐着馬車,想着回宮的話恐怕又是好些日子不能隨意到處亂走了,一出宮就被綁架,雖然最終相安無事,但是,她向來惜命。
想着,便想起之前吃過玉滿樓的桂花糕好吃,便饞了起來,雲裳擡起眼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靖王,因爲不放心她,靖王送她回宮。
“怎麼了?”靖王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擡起眼來望她。
雲裳咬了咬脣,搖了搖頭,又擡眼看了看靖王,才輕咳了一聲道,“我想吃玉滿樓的桂花糕了。”
靖王聞言,似乎是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雲裳說的是什麼,擡起眼來似笑非笑地望着雲裳,良久才揚聲對着馬車外的車伕道,“去玉滿樓。”
玉滿樓排了好長的隊,雲裳與靖王一同坐在車中,雲裳掀開車簾看着外面長長的隊伍,車伕被靖王指使着去買桂花糕了。
“咦……”雲裳輕輕出聲,似是看見了什麼,靖王擡起眼來,望向雲裳。
雲裳回過頭,輕聲道,“我似乎,看見夏侯靖了。”
夏侯靖長得不算出色,至少在雲裳的眼中,倉覺青肅的容貌都是遠勝於他的,更不用說靖王了,靖王被寧國那麼多女子喜歡,並不只是因爲他的戰功赫赫和身處高位,戰功赫赫的人很多,身處高位的也不少,只是,像靖王這般俊美無儔的,倒是沒有的。
靖王也伸過頭來,望向馬車窗外,車窗並不大,靖王的呼吸近在咫尺,雲裳微微一愣,面色有些泛紅,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坐直了身子。
靖王卻似乎並未發現雲裳的異常,回過頭來,眉頭輕蹙,“今日早上不是還說他病了,連牀都起不來嗎?怎麼轉眼便出現在了這兒,難道是來見什麼人的?”
雲裳並未留意到靖王在說什麼,半晌才反映過來,呆呆愣愣地“嗯”了一聲,“要不,我上去瞧瞧?這玉滿樓中,也有我的人,我去問問,他進了哪個包間,包間裡面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靖王沉吟了片刻,才道,“他見過你的,你還是不要去了,等會兒讓人去將你的人叫出來便好。”
雲裳也覺得他說的不錯,若是打草驚蛇,倒不太好。
不一會兒,車伕便提着一個食盒上了馬車,將食盒遞給了靖王,靖王接了過來,淡淡地吩咐着車伕進去找人,雲裳將人的名字細細與他說了,便坐在車中等着人上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推開馬車車門,爬了上來。
似是沒有想到靖王會在,婦人愣了片刻,才朝着靖王行了個禮,“民婦淺華拜見靖王爺。”
靖王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叫她起身。
淺華也渾然不在意,擡起頭來望向雲裳,神色中帶着滿滿的恭敬,“主子,屬下瞧了,那人進了天字一號包間,裡面有一個女子早早地便等候在那裡了,女子容貌不差,只是卻總是讓屬下有種奇怪的感覺。”
“哦?”雲裳來了興趣,“怎麼個奇怪法?”
淺華卻是搖了搖頭,“屬下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那女子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發音都很刻意一般。”
雲裳皺了皺眉,她無法憑着着似有似無的描述找到癥結所在,“那我們便再等等吧,我瞧瞧那個女子究竟是奇怪在什麼地方。”
雲裳抱着桂花糕一邊吃一邊等着夏侯靖下來,靖王泡了一杯茶,遞給雲裳,又自己泡了一杯,端在手中,閉着眼,小憩起來。
雲裳擡起眼看了靖王一眼,低下頭望着手中的茶杯,嘴角蔓延開一抹淡淡地笑意。
過了會兒,一直留意着外面動靜的淺華轉過頭來道,“主子,夏國七王爺出來了。”
“嗯?”雲裳挑了挑眉,望向窗外,便瞧見夏侯靖走了出來,眉頭舒展,雖然面色有些蒼白,眼中卻是帶着幾分笑意的,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雲裳看了一眼,沒有瞧見淺華說的女子,正納悶,便聽見淺華道,“可能害怕被人看見了,所以特意分開走了。”
雲裳點了點頭,卻瞧見夏侯靖突然朝着自己這邊望了過來,雲裳連忙將車簾放了下來,冷了臉,“他瞧見我們了?”
靖王卻睜開了眼,眸光中閃過一抹沉思,“應該只是看見我們的馬車了,我這馬車上有靖王府的徽記。”
雲裳愣了愣,也反應了過來。
正想着,便聽見外面傳來一個輕輕柔柔地聲音,“這是靖王殿下的馬車,靖王殿下可在車上?”
雲裳皺了皺眉,靖王擡眼看了雲裳一眼,又看了淺華一眼,在馬車車壁上按了一個什麼東西,雲裳便瞧見腳下的位置突然出現了一個暗格,似乎剛好能夠躺下一個人的樣子。
靖王望着淺華,淺華見狀便知曉了靖王的打算,連忙翻身躺了進去,靖王便又按了一下,腳下的暗格又合了起來。
待一切做好之後,靖王才慢悠悠地推開了馬車車門,望了過去,“原來是七王爺……”
夏侯靖似乎沒有想到雲裳也在,瞧見雲裳的時候目光微微頓了頓,很快地便收了回去,只是卻被雲裳瞧得分明。
“原來惠國公主也在。”夏侯靖淺淺一笑。
雲裳不得不承認,夏侯靖的聲音十分地清爽乾淨,而且因爲夏侯靖說話從來都是輕輕柔柔,不疾不徐的,聽起來讓人覺得像是一陣清風拂過。
“是本公主想要吃玉滿樓的桂花糕了,所以專程求了皇叔帶本公主來買,沒想到七王爺也在呢,玉滿樓的桂花糕很好吃,七王爺要不要嘗一嘗?”雲裳擡起眼來望向夏侯靖,眼神清澈還帶着繼續純真。
夏侯靖微微怔愣了片刻,望向雲裳手中的金黃色糕點,才徐徐笑了起來,“方纔在樓上嚐了一些,確實挺好吃,甜而不膩。”
雲裳聞言,笑容愈發的燦爛了起來,轉過頭去望向靖王,“我就說這桂花糕好吃很多人都喜歡吧,你還非不信,就你不愛吃。”
靖王聞言,嘴角微微勾了勾,擡起手來摸了摸雲裳的發,“太甜了,本王不喜歡,裳兒喜歡的話,再叫阿吉買一些回去放着也行。”
阿吉,便是車伕的名字。
雲裳點了點頭,眼中的光芒愈發的明亮起來,看得夏侯靖也忍不住一怔。
“既然靖王爺還有事,那我也不便打擾了。”夏侯靖說着,卻是沒有要走的意思,笑容淺淡地望着馬車裡的兩個人。
靖王這才轉過頭去望向夏侯靖,手卻伸了出來,拉住雲裳另一隻沒有拿着糕點的手,靠在馬車車壁上,“本王倒是對七王爺聞名已久,聽說七王爺才華橫溢,早就想要領略一番了,只是七王爺身子似乎一直不太好的樣子,所以本王也就不敢打擾,希望以後能夠單獨與七王爺聊聊天。”
夏侯靖挑了挑眉,“靖王爺謬讚了,我只是初來皇城,有些水土不服,將養了這些日子,身子也略略好些了,過些日子聽說皇城中有一年一度的賞花盛會,到時候我自然也會去的,若是王爺想要見我,倒也十分容易,左右我也就住在驛站中,也不是很遠。”
靖王點了點頭,緩緩閉上了眼。
夏侯靖也不在多言,朝着兩人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車伕將馬車車門關上了,靖王才又將淺華放了出來,靖王眉頭微皺,似乎在想什麼事情,半晌,才聽見靖王幽幽地道,“方纔,他起了懷疑。”
雲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心中暗自道,夏侯靖此人,不得不防。
淺華卻突然拉了拉雲裳的衣袖,“主子,就是那個女子。”
雲裳湊過去,順着淺華的手望去,便瞧見一個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從玉滿樓裡面走了出來,女子身量高挑,畫着淡淡的妝容,倒確實是個清秀佳人。
只是,正如淺華所言,這個女子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無論是走路,還是動作,還是神態,都似乎帶着幾分做作,像是在掩飾什麼。
雲裳眯着眼盯着那女子瞧了半晌,心中卻突然一震,“這個女子,根本不是女的。”
“嗯?”淺華愣了愣,“主子的意思,屬下沒有明白。”
靖王卻已經明白了過來,順着雲裳的目光望了過去,片刻便收回了目光,“男扮女裝。”
雲裳點了點頭,正是了,這個女子分明便是男扮女裝的,只是因爲相貌不差,雖然比尋常女子高大了幾分,倒也並不顯得突兀。只是,許是因爲男扮女裝,害怕被人發現的緣故,那女子一直小心翼翼地做着每一個動作,似乎連眼神都經過了演練一般。
也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每一個動作雖然都像極了女子,卻比尋常女子少了幾分自然隨意。
“那人幹嘛要扮女子與夏國七王爺悄悄見面呢?”淺華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雲裳沉吟了片刻,才道,“許是因爲他作男子的時候,許多人都認識,所以害怕被人發現了引來禍端,所以才扮作女子的。”
淺華點了點頭,“如果是男人,還是一個怕被人看見的男人,那查起來應該就容易得多了,主子放心,屬下定然在兩日內將那個男人的身份查清楚。”
雲裳緩緩應了一聲,“辛苦了。”
淺華離開了之後,雲裳才擡起頭望向靖王道,“桂花糕也買了,回宮吧。”
靖王“嗯”了一聲,馬車便動了起來,雲裳擡眼看了眼似乎有些倦色的靖王,低下頭沒有說話。
一路到了皇宮門口,靖王才扶着雲裳下了馬車,“我陪你去見見皇上吧,你突然不見,他也十分擔心。”
雲裳垂頭,隨着靖王一同到了勤政殿,寧帝倒不是隻有一人在勤政殿內,雲裳與靖王被宣召入內的時候,便瞧見書桌旁站着一個女子,雲裳微微垂眸,是雅嬪。
“裳兒,快過來讓父皇瞧瞧……”寧帝見雲裳和靖王走了進來,面上便露出了幾分笑容來,只是,卻突然頓了頓,似乎是有些顧忌在場的雅嬪,“唉,不過是兩天沒有看見你,就覺得像是過了好久一樣,倒真是捨不得你嫁了。”
雲裳低着頭,笑容淺淡,倒是靖王微微蹙眉,朝着寧帝道,“皇兄,你可是答應了臣弟的,可不能反悔了,君子一言……”
寧帝似乎對靖王有些不高興,見他接話,便哼了一聲,“裳兒可是我的女兒。”
得,一個激動,連我都來了,也不自稱朕了。
靖王聞言,抿着嘴笑了起來,“嗯,算起來臣弟倒是最不划算的,之前一直都是叫你皇兄的,只是娶了裳兒之後,臣弟倒是有些糾結,你說,是臣弟隨着裳兒叫你父皇好呢,還是裳兒隨着臣弟叫你皇兄好。”
靖王的話音一落,滿屋子的人都沉默了,半晌之後,倒是寧帝最先笑了出聲,“瞧你給朕搞的糊塗賬。”
雅嬪笑着放下原本正在研磨的墨,輕聲道,“公主和王爺兩情相悅,這纔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也無需太過在意。”
寧帝點了點頭,“雅嬪說的對。”說完又轉過身來望向一直淺淺淡淡地笑着的雲裳,“唉,裳兒也真是的,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這小子。”
雲裳也不做辯駁,眨了眨眼,笑盈盈地望着寧帝,“父皇慣會取笑裳兒。”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雲裳見靖王與寧帝似乎有其他事情要說,便告了退,準備離開,雅嬪便也跟着一同退出了勤政殿。
雲裳與雅嬪一同回後宮,兩人都沒有說話,半晌,才聽見雅嬪道,“昨兒個妾身見過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讓妾身多與皇上親近的。還告訴妾身皇上最喜歡女子什麼樣子的裝扮,最喜歡什麼樣的香味,最愛吃什麼東西。”
雲裳淡淡地聽着,皇后如今自己將自己禁足在棲梧宮,只是,雖然身不由己,心卻是一刻沒有停歇的,心在後宮,後宮便難有寧日。
“她可有讓你接近我?”雲裳淡淡地道。
雅嬪沉默了半晌,才道,“皇后娘娘說,惠國公主雖然看起來十分無害,卻是一朵藏着毒的花兒,若是妾身貿貿然的討好,只怕會招了公主的討厭,所以,不能急躁,最好是安排一些巧合,卻也不能太過刻意。”
雲裳點了點頭,“她最近倒也沒有閒着,只怕是將我的喜好我的性子都細細的分析了一遍。”
雅嬪輕笑了一聲,才道,“恐怕不只是沒有閒着,妾身前幾日還瞧見她宮中的人悄悄地去了夢婕妤那裡呢。”
“哦?”琴夢?雲裳腳步微微頓了頓,自己最近倒是很少理會她了呢,只不過,皇后倒也是個有膽色的,明明知曉琴夢恨她恨得要死,卻也毫不在意,還抓着機會想要與琴夢合作。
不過,雲裳倒也不得不說,皇后的眼光卻是極好的,琴夢雖然與皇后有過過節,卻也是個有利可圖便會倒戈相向的人,只要給得起足夠的籌碼,莫說只是之前將她視作棄子,只怕是殺父仇人,也是可以成爲朋友的。
“那人沒發現你瞧見了她們?”
雅嬪搖了搖頭,“妾身確定。”
雲裳點了點頭,良久才道,“你兄長之前在翰林院做事,只是翰林院是個清閒的地方,狀元爺那樣的才華,倒是埋沒了。過些日子,他應當就會被調到宗人府了。雖然只是五品職位,卻是掌管天子宗府事的,以後升遷也容易。”
雅嬪聞言,連連道,“妾身替兄長謝過公主殿下了,公主殿下之恩,我們兄妹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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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裳淡淡地點了下頭,往清心殿的方向去了。
回到清心殿,琴依與淺音俱是一臉的高興,卻也帶着自責,“公主,奴婢沒有好好保護好你,奴婢失責,還請公主責罰……”
雲裳擡眼望了望他們二人,有些詫異地道,“我不過是因爲皇叔的壽宴需要打理的事情太多,所以在靖王府留住了兩日,你們這般激動做什麼?”
琴依和淺音面面相覷,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雲裳走到軟塌邊坐了下來,深思有些恍惚,半晌,擡起眼望向琴依和淺音道,“我被帶走之後,倒是沒有留意你們,你們是怎麼出來的?沒有什麼事兒吧?”
兩人搖了搖頭,“公主走了之後,許是因爲覺得我們兩個丫頭也沒什麼大用處,便將我們迷暈了,隨意地扔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是暗衛救了我們。”
雲裳點了點頭,“那就好。”
琴依湊近雲裳身邊道,“公主,那日之事,我們都覺得極有可能是我們清心殿還有沒有清查出去的內賊,所以這兩日奴婢與淺音一起將清心殿的人有排查了一番,之前淺音來了之後,便將殿中大部分人換成了自己的人,只是害怕動作太過大,引人注意,也留了一些老人,那些老人,奴婢發現有幾個有些疑點,之前看的時候覺得並無不妥,如今看來卻有些不尋常。”
“哦?怎麼個不尋常法?”雲裳擡眸道。
琴依想了想,才道,“其中有兩個是服侍過宮中已逝太妃的,那個太妃,是先皇的敏貴妃娘娘,敏貴妃,是李丞相的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