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蘭皺了皺眉,輕聲問道,“其他可還有今日赴宴的客人出現了中毒症狀?”
侍從搖了搖頭,“若是還有其他人只怕早也已經找上門來了,不過如今只有她一個。”
“這倒是奇怪了啊,她吃了的東西旁人都吃了的,怎麼別人沒事,偏偏她一箇中了毒?”沈宜蘭咬着脣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去稟報老夫人吧。”說完又對着身後原本跟着她的丫鬟道,“你去給管家說說,讓他持了我們府中的拜帖去司徒府上找柳司徒大人,將此事與他說一說,就說,若真是國公府的過錯,國公府定不會推卸責任,可是如今真相未明,柳府公子便如此無理取鬧,只怕有些不妥。”
丫鬟應了聲,便離開了。
雲裳轉過眼瞧着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咬着脣若有所思的婦人,心中想着,她雖然看起來性子爽利,一股子野蠻勁兒,卻也是個伶俐的,這樣的女子,倒是值得結交的。
那人低下頭看了眼被她擰住耳朵的小子,哼了一聲對着另一個侍女道,“將這小子帶回去,看緊了,別讓他到處跑。”
丫鬟連忙應了,彎下腰,抱着延兒便往另一邊去了。
雲裳瞧得目瞪口呆,沈宜蘭卻已經拉了雲裳的手,嘆了口氣道,“那柳氏性子向來不討喜,不過也不知道誰和她這般深仇大恨,竟然下了這樣的毒手。不過下手便下手了吧,爲何非要和咱們國公府過不去,這下只怕又要不平靜一陣子了。”
雲裳沉吟了片刻,才道,“總會查明真相的,宜蘭也不用擔心。”
兩人正說着,便又瞧見一個家丁匆匆跑了過來,沈宜蘭便又一把抓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雲裳認出那便是方纔在宴會上拾回了柳氏玉佩的家丁,目光亦是轉了過去。
那家丁面色有些發白,瞧見沈宜蘭和雲裳,便又猛地漲的通紅,捂着肚子連連搖頭,沈宜蘭見狀,哼了一聲,“內急啊,去吧去吧。”
那家丁臉色更紅了幾分,離開了。
“我去會會那柳大少,聽聞是個紈絝子弟,長期流連煙花之地,身子定然早被搞垮了。他那妻子也是他母親給他物色的,倒也算得上門當戶對,就是嬌縱了一些。那柳大少新鮮了一陣,便又故態復萌,夜夜笙歌,在賭坊***都欠了不少錢了。不過說來那柳氏也蠢,自己身邊的男人都玩成那個模樣,別人跟她說她還不信,非說什麼她的丈夫可寵愛她了,自從娶了她之後都長進了許多,天天炫耀,錦城中不少人都當笑話看呢。”沈宜蘭癟了癟嘴。
雲裳想起此前那柳氏提起那玉佩的時候,一味地強調着那是她丈夫送的,可珍貴了。便沉默了下來,只怕那柳氏並非是不知道,只是因爲無法改變,所以才只得自欺欺人而已。
走到大門前,便瞧見那一個面色有些蒼白的年輕公子堵在門前,只怕便是那柳大少了,他身後跟着幾十個家丁,最誇張的是竟然還擡着一個蓋着白布的擔架,上面放着的,似乎是屍體。門外已經圍了好些圍觀的百姓,將門前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雲裳蹙了蹙眉,這人也太過荒唐了一些吧,難道竟將柳氏的屍首都擡了過來?
“柳歡生你也太無理取鬧了吧,你媳婦兒中毒死了報官便是了,跑我們府門口來鬧什麼鬧?”沈宜蘭皺着眉頭鬆開了拉着雲裳的手,向前跨了兩步。
那柳歡生卻沒有回答,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沈宜蘭身後,眼中是毫不遮掩地驚豔。沈宜蘭回過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雲裳,將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正好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雲裳。
那柳歡生皺了皺眉,這纔將目光落在了沈宜蘭身上,呸了一聲,“潑婦。”緊接着便大聲嚷嚷了起來,“各位父老鄉親作證,我媳婦兒今天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活蹦亂跳地,在這國公府裡面吃了一頓壽宴,還沒有走到家門口,便已經七竅流血死了,國公府的壽宴有毒啊!”
沈宜蘭皺了皺眉,低聲道,“這柳歡生實在是太過胡鬧了。”便又望向那柳歡生,哼了一聲道,“若是國公府的壽宴有毒,爲何單單你媳婦兒出了事,旁人都沒有事,難道不應該是你媳婦兒得罪了什麼人,被人害了嗎?你無憑無據便誹謗國公府,即便是鬧到陛下哪兒我也是不會怕你的。”頓了頓,才又道,“況且,你媳婦兒都死了,死者爲大,你卻將她的屍首擡到我國公府門前來,讓她屍首暴曬於烈日之下,你這般做,對得起你死去的妻子嗎?”
周圍的百姓聞言,看了看那被白布遮住的屍首,皆是交頭接耳議論道,“即便是懷疑國公府,也不應該這樣做啊,將屍體曝曬了,可無法投胎的啊。”“是啊,這柳家少爺本就是個霸王,壞事做盡了,也不知道這次打的什麼壞主意。”“可憐了國公府,無端攤上這晦氣事兒。”
懂得先得民心,沈宜蘭無疑是聰明的。雲裳想着,眼角掃見國公夫人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大門之後,那處被門擋住,若不是雲裳考後一些,只怕都不會發現。雲裳擡眼望去,卻見國公夫人站在那處,卻似乎並未有要出來的打算。
雲裳沉吟了片刻,便也沒有做聲,靜靜瞧着失態發展。
那柳歡生被衆人這般指責着,神情已經有些不悅,“不管如何,我媳婦兒是從你們國公府出來之後便死了的,你們得負責。不然,可就不要怪小爺我不客氣了。”
“哦?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負責?你又會如何不客氣?”沈宜蘭冷哼了一聲,挑了挑眉像是看白癡一般地盯着那柳歡生,面上滿是不屑之色。
“賠償我黃金十萬兩,再將你身後的大美人兒送給小爺,小爺便原諒了你們。若不然,小爺便讓人四下宣揚你們國公府毒死人的事情。”柳歡生眼睛一亮,卻裝作一副高傲摸樣,擡起頭望了望天,緩聲道。
“放肆!”“放肆!”兩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一個是沈宜蘭,而另一個,雲裳稍稍偏了偏頭,往外望去,便瞧見一個馬車在人羣外停了下來,出聲的是柳吟風,而正在準備下馬車的老者亦是滿臉鐵青,額上青筋暴起,握着柺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着,是柳晉。
柳歡生見柳吟風和柳晉來了,面色一變,轉身便往柳吟風他們來的另一個方向跑去,雲裳瞧見那白布動了動,被猛地掀了開來,下面躺着的卻是一個家丁,也連忙跟着柳歡生往外跑。
柳晉與柳吟風身後只帶了幾分侍衛,柳晉見狀,連忙跺了跺柺杖,揚聲道,“去去去,去將那逆子給我抓回來,反了不成?”
侍衛的武功應當是不低的,幾個起落便竄到了那柳歡生身前,將柳歡生擰了起來,扔到了人羣中那副被遺忘了的蓋着白布的擔架旁邊。柳歡生被摔在地上,咬牙切齒地望向一旁的一個家丁模樣打扮的人,“不是讓你們看着嗎?他們來了你怎麼不說。”
柳晉與柳吟風已經在侍衛的守護之下撥開了重重人牆,走到了柳歡生旁邊,柳晉鐵青着臉揚起柺杖便朝着柳歡生打了下去。那柳歡生被打得滿地亂竄,卻也結結實實捱了好幾棍子。
柳晉打了一會兒打得累了,才走到國公府前拱起了手,似是要朝着沈宜蘭作揖的模樣,沈宜蘭見狀連忙閃了開去,將雲裳推了出來,當朝司徒作揖,她可是受不起的。
雲裳面色淡然地受了,柳晉才連忙道,“下官教子無方,讓王妃受驚了,還望王妃恕罪。”
那柳歡生聽見柳晉的話,愣愣地擡起頭來道,“你老糊塗了吧,那潑婦哪是什麼王妃。”只是一擡頭卻瞧見柳晉拜的是雲裳,又是一愣,微微顫顫地擡起手來指着雲裳,“王…王妃?”
柳晉哼了一聲,對自己兒子那副模樣簡直失望透頂,便對着一旁的侍衛到,“帶少爺先回府。”
雲裳淡淡地看了柳歡生一眼,又轉過眼望向柳晉,沉吟了片刻,才輕聲開了口,“司徒大人客氣了。按理來說,此事本王妃不應當出面,只是華國公是王爺的外祖家,與我自然也算是一家人的。柳少夫人之事,本王妃深表遺憾,只是此事尚未查明,說什麼都還爲之過早,國公府亦會積極配合調查,若此事果真與國公府有關,國公府也不會推卸責任,只是一切未明,令公子便這麼鬧一場,與國公府面上亦有些損傷,若是此事傳到了陛下耳中,恐怕也得責怪司徒大人一個教子無方了。”
柳晉靜靜地聽着雲裳的話,待雲裳說完之後,才點了點頭,“下官省得。此事下官已經交給刑部查了,水落石出之後,下官定就今日之日給國公府一個交代。只是王妃畢竟……”
柳晉話音未落,便聽見一個蒼老有力的聲音傳來,“裳兒說言,便是老身想說的。”
衆人回過頭去,便瞧見國公夫人從門內緩緩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