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擡起衣袖掩住自己的口鼻,方回過頭去望向衆人,“大家可聞見了一股香味?”也不等他們回答,雲裳便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油燈,笑了笑,才道:“便是這香味,讓慧昭儀腹中孩子險些沒了的。”
雲裳話音一落,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洛輕言,洛輕言急忙走到雲裳跟前,將那桌椅屏風一併扔出了大殿。
“這香味有何不尋常?”皇后淡淡地開了口,眼中倒是帶着幾分疑惑的。
雲裳笑了笑,輕聲道:“剛做好的傢俱,爲了防止傢俱蛀蟲或者開裂,都會在表面上刷上一層桐油。桐油這東西,本來氣味便是極大的,且聞得多了,對人體亦是百害而無一利的,特別是身懷有孕的女子。而方纔那些東西,便是新做好不久,桐油味還未散,便送到了慧昭儀寢殿之中的。且爲了掩住那濃烈的桐油味,還加了一些百合花香,百合花瞧着倒是十分美麗,香味也清新淡雅,可是亦是會導致胎兒不穩,甚至流產的。這兩種東西加在一起,對慧昭儀腹中的孩子來說,便是致命的。”
皇后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才又道:“可是方纔你是用了火去烤那桌子,才散發出那股子味道的,尋常時候,慧昭儀應當不會閒來無事的去烤那些個東西吧。”
“啓稟皇后娘娘,如今時值冬日,殿中定然是時時燃着火盆子,這香味便會濃烈許多。”
雲裳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
“其實,在上次慧昭儀腹中胎兒不穩的時候,臣婦便發現了這些傢俱中透着的蹊蹺,亦是與陛下稟報過了。只是當時不知此事是誰主使的,陛下便讓臣婦不得聲張,以免打草驚蛇。臣婦便想了個法子,在這些傢俱上都淋上了厚厚的一層蠟燭油,蠟油冷卻之後,便可以防止這些氣味擴散。方纔臣婦用那火融掉的,便是臣婦讓人滴上去的蠟油。”
皇后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只是礙於夏寰宇也在,便不好發作,只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夏寰宇一直不停轉動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朝着雲裳望了過來,“今兒個你讓人將這些個東西搬了出來,可是找到了兇手?”
雲裳稍作沉吟,才應了聲:“是。”
“哦?是誰?”夏寰宇的手微微一頓,目光如炬,嘴角亦是勾了起來。
雲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應道:“啓稟陛下,指使人做了這些傢俱的人,是嫺夫人。”
嫺夫人從方纔雲裳出來到現在便一直靜靜地坐在一旁,並未開過口,似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聽雲裳說到她,才猛地回過神來,像是椅子上有針一般地猛地跳了起來,聲音帶着幾分尖利地吼着:“胡說八道!陛下,睿王妃都是胡說的,都是胡亂猜測的。不是妾身,妾身沒有做過,慧昭儀的孩子不是妾身害的,這些個東西也不是妾身送的。”
“嫺夫人!”皇后皺了皺眉,厲聲斥道:“坐下,這般大吼大叫的,成何體統?”
嫺夫人聞言,愣了愣,似是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有些反應過度了,咬了咬脣,眼中滿是委屈,擰着錦帕坐了回去,目光卻定定地望着雲裳。
“哦?有何證據?”夏寰宇面色倒是十分淡然,似是沒有絲毫驚訝一般。
雲裳笑了笑道:“這些傢俱便是證據。臣妾聽聞,嫺夫人的父親王從文王老爺,是錦城第一富商,且是皇商,宮中內務府許多御用之物,皆是從王記採買的。給慧昭儀做傢俱的木材,刷的桐油,也都是。”
嫺夫人聞言,神情便又變得激動了起來,連忙道:“睿王妃莫要血口噴人,我父親做皇商是因爲他提供的東西質量上乘,是難得的佳品。且父親做皇商這麼些年,從未出過問題。睿王妃定然是因爲小妹喜歡睿王爺一事,記恨上了我們王家。小妹喜歡睿王爺有錯嗎?睿王爺出手傷了小妹就算了,睿王妃如今還這般污衊嫁禍。”
污衊嫁禍,雲裳聞言,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不是污衊,不妨派人去內務府,將那做傢俱的工匠傳來問問。自上次臣婦發現這些東西有問題之後,便讓陛下盯上了那些個工匠,其中一位姓錢的工匠,最近這段時日,家中新添置了一處宅院,宅院在南門,算是比較好的地段了,那宅院約摸需要四百兩銀子。可是那錢姓工匠的屋中唯有他一人堪堪能夠有些收入,宮中的分例,每個月不過二兩銀子,置辦宅院的銀兩從何而來?爲了不打草驚蛇,臣婦一直沒有派人將那工匠和他家人抓起來,現下倒是可以抓來細細審問一番。”
“我怎麼知曉?”嫺夫人面色帶着幾分蒼白,雖是冬日,額上亦是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地細汗。
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雲裳笑了起來,又道:“方纔在裡殿,我問過慧昭儀,這些日子都有誰來瞧過她。想必,嫺夫人是來得最勤的吧?”
嫺夫人白着一張臉沒有回答,雲裳倒也沒想過要得到什麼答案,只繼續說道:“嫺夫人來得最勤,特別是在上次慧昭儀險些落胎之後。是想要知道,這些個東西的效果如何,慧昭儀是不是在用,有沒有被我發現。嫺夫人是不是每次從這裡望進內殿,瞧見那些個傢俱都還擺在寢殿之中,便覺着心中十分的踏實呀?”
雲裳冷笑了一聲,語氣猛地一轉:“可是即便是瞧着慧昭儀一直在用這些傢俱,即使是今日慧昭儀突然出了事,腹中胎兒危在旦夕,嫺夫人也仍舊覺得十分不放心,害怕慧昭儀腹中的孩子命太大,所以特意買通了太醫院中一位叫做明才的藥童,那位藥童的母親,便在嫺夫人父親的府上做管事婆婆。在我命人去太醫院中抓藥的時候,你讓那藥童在藥中添了麝香。”
嫺夫人額上的汗悄然滑落了下來,面上已經沒有了血色,手中的錦帕亦是被捏成了一團,許是太過用力,那染了胭脂色的指甲也折斷了。
“嫺夫人,我說的可對?”雲裳冷冷地笑着,目光直直地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