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步，尹漓怎麼可能還認不出這紅衣少女？
很顯然，這就是心宮那傳聞中的‘天選之女’段妍了，惟有修煉了第三天印的她，才能做到這種事情。
天印的力量，根本就不是靈力，那種力量反而對靈力有着一定的侵害效果，這一點現在已經徹底不是什麼秘密。
而這，也是當年林慕二人屢創奇蹟的一個原因。
而除此之外，身爲天印修煉者，段妍的修煉條件要比林慕二人以及韓雪瑤好了不知多少倍。
至少，她能得到太上長老祝雲的親自教導，至於宮內其她天境長老恐怕大都指點過她了，更何況她的祖母本就是天境後期長老。
她的悟性本就不差，以前也只是限於自身根骨資質纔會進度緩慢。現在得到這麼多頂尖高手的培育，成長的速度自是一點不慢。
以至於，明明比韓雪瑤小了十歲，明明比她低了一個小境界，卻依然穩穩佔據了上風。
天印修煉者擅長越級戰鬥，果然名不虛傳啊！
一旁的那些內外門弟子們眼內已經是一片讚歎和羨慕之色，雖然修爲都在極境之下，但她們至少能看得出這一戰段妍是贏定了。
然而在不遠處駐足的尹漓卻在暗暗搖頭，如果韓雪瑤也有段妍那樣的膽氣，那這一戰的勝負其實很難料。
段妍和韓雪瑤的劍術，都沒有進入劍道境界，而後者在這條路上反而走得相對更遠一點。段妍的飛速提升，也不過這一年半的事情，想要抹去十年的差距，終歸還不太夠。
只可惜，兩人這場戰鬥其實是不對等的。
韓雪瑤不敢傷段妍，因爲那是天選之女，哪怕磕着碰着，她都逃不脫罪責。心宮類似她這樣的管事弟子很多，孰輕孰重，她自己應該很清楚。
相反，段妍卻是毫無顧忌，她彷彿根本不在意會否將韓雪瑤重傷，甚至是殺死。
是啊，她是天選之女，她就算把韓雪瑤打成了重傷，也不會被懲罰。哪怕她真的殺了韓雪瑤，事件也會被冷筠和素凝等人強行壓下去……
這也算是越級挑戰？尹漓心內輕嘆了一聲，差別實在太遠了。
當年林四和破境初期的自己對戰時，他真實的境界不過元境後期而已。那時候的他，其實也不到十六歲。儘管那次他輸了，但卻依然給自己帶來了危險，帶來了驚訝。
聖山之戰時，他和慕哲平擊敗擊殺過數位破境初期中期，而那時候他們真正的修爲不過是極境後期。
林四真正晉入天境，是在大海上的那一戰。而在那之前，死在他手中的天境高手已經不知有多少。
他們是跨大境界作戰，他們的敵人沒有一個會留手的。
宮內的前輩們，或許是覺得段妍現在修煉天印的時間太短，不過一年半，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吧？
在她們看來，再過個幾年，等到段妍熟練掌握了天印的種種玄妙，等她的劍術境界提升，等她的戰鬥經驗越來越豐富，她就能做到林四慕哲平那樣的戰績了吧？
但她們或許忘了，有些東西，根本不是教導就能得到的。
而就在此時，場內的戰鬥似乎也已經到了尾聲。尹漓能看得出，再有片刻，韓雪瑤就要敗了。
當實力差距不大的時候，決定勝負更關鍵的反而不是技巧，而是看誰更狠。
顯然，在這方面韓雪瑤被迫處在了絕對的弱勢，不過好在，她並沒有受什麼傷。
“破境中期……”段妍的聲音忽然響起在激烈的戰鬥中。
戰鬥中吐氣開聲並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不過現在她已經贏定了，對面的韓雪瑤其實早已有了收手之念，只是在這激烈的戰鬥中，根本得不到退出機會罷了。
“……不過如此！”
鐺！
伴隨着一道火光，韓雪瑤手中長劍脫手飛上了天空，失去了兵器的她甚至踉蹌着向後跌去。
結束了，一旁衆弟子甚至來不及叫好歡呼，尹漓的眼神便陡然變了。
擊飛了韓雪瑤兵器的段妍並沒有停手，彷彿收不住劍一般，竟是繼續向着韓雪瑤的右肩徑直揮去。
而此時的韓雪瑤又哪裡來得及做出反應？本就無力再戰的她，在失去兵器的那一刻，已經徹底放棄了這一戰。
她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竟然還沒有停手！
“不……”素柔長老可不想看到韓雪瑤受到無可挽回的傷害。
這一劍若是真正斬落，韓雪瑤的右手恐怕是保不住了。
沒有了持劍的右手，縱然她還有着破境中期的修爲，實力也會銳減大半。
然而她縱然她是天境初期，此時也根本來不及阻止這一劍的，更何況，她發現自己此時好巧不巧的被身邊另一位名叫素宓的長老堪堪擋住了前進的方向。
素宓是天境中期高手，她今天是陪着段妍一道來這裡的。而來到這裡之後不久，便做主提議讓段妍和這裡的四名破境管事長老進行‘友好’切磋。
在和韓雪瑤‘切磋’之前，段妍已經擊敗了兩名破境初期前輩。前兩戰，段妍勝得輕鬆，表現倒還正常。可是一到韓雪瑤，她的戰法簡直就如同在和仇敵搏命。
素柔身爲天境長老，對於門派內的事務自然也有着足夠的瞭解，她很清楚，素宓和素凝長老算是一個派系的，對於段妍，她自然是極爲維護的。
可是，她們至於對韓雪瑤這樣一個近乎與世無爭的破境管事長老下狠手嗎？
難道是巧合？她已經根本來不及想太多，而場內的形勢也終於發生了突變。
鏗！
又是一道金鐵交擊之聲，旋即紅影高高向後拋飛而起。
在韓雪瑤驚恐交加的那一剎那，紫衣女子擋在了她身前，並且揮出了自己的鐮刀。
只是一刀，剛剛還勢不可擋的段妍便如同撞上了無可抵禦的滔天巨浪般，被拍飛了出去。她的長劍同樣脫手飛出，她的人，已經跌落在了地上。
“師姐，你還好麼？”尹漓伸出左手攙住髮絲已經有了些許散亂，此時依舊驚魂未定的韓雪瑤。
“我……我沒事。謝謝你，尹師妹……”她終於緩過了氣來，目光之中也漸漸涌起了複雜之色。
她很清楚，尹漓挽救了自己的右手，也挽救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無論她還是尹漓，其實都清楚爲什麼會有這一戰，甚至也明白了爲什麼段妍最後會下那麼重的手。
立威吧，向尹漓立威。
一方面用這一戰告訴所有人，自己這個天印修煉者的戰鬥力有多強，就連破境中期都能擊敗。同時，此舉也算是對上一代弟子的挑戰，代表着她能夠碾壓前輩了。
另一方面，尹漓回來了，用這種方式向她‘宣戰’。畢竟冷瑤素秋死去後，尹漓在心宮幾乎沒有特別親的人，韓雪瑤這個當年一起修煉過的人，或許是被她們當成了‘尹漓陣營’的人。
當着那些內外門弟子的面，狠狠擊敗韓雪瑤這個‘老師’，本就是一件很落人顏面的事情不是麼？更何況是傷殘身體？
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弟子，段妍可以隨意動尹漓的人，所以這門派內的‘第一人’是誰，你們都看清楚點，以後不要胡亂站隊，否則韓雪瑤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
雖然這種手段看起來有些幼稚，但卻一點都不可笑。而除了這個理由，尹漓和韓雪瑤着實是想不出其他理由了。畢竟，她們之間根本無仇無怨。
韓雪瑤雙眸失神的望着身邊的尹師妹，平心而論，她們當年的交情也不算深。當尹漓六七年前率先進入破境之後，她們便再也沒有了交集。
當門內傳出尹漓那些罪責之後，她心內也未嘗沒有類似的看法，更談不上爲她說一句話。
然而這一刻，救下自己的人，偏偏就是這位自己覺得她可能忘了自己的尹師妹。而她依舊一如當年般喊着自己師姐，哪怕她已經是天境高手。
望着那遠處那委頓在地，依舊沒能起身的紅衣少女，她不禁回想起了當年情景。
當年的尹師妹年歲最小，實力卻是十幾位親傳弟子之中實力最強的。她們之間同樣有過師門長輩安排的切磋，每次她們也都會被這位尹師妹擊敗，可感受卻是截然不同。
她又哪裡會對她們下狠手？她甚至會讓每個敗給她的人輸得不那麼難看，甚至會安慰自己的對手……
自己還記得，那時候幾位師姐曾暗地裡譏諷她只是惺惺作態，只是贏了之後，得了便宜還賣乖，虛僞的在所有人面前留個好形象罷了。
那時候，自己依舊沒有爲她說過什麼，因爲自己似乎也有過類似的揣測。畢竟，人怎麼可能那麼完美無缺呢？
而現在在看到段妍之後，她終於發現，原來當年的尹師妹，真的很難得了。至少，她不會踐踏任何同門，無論顏面自尊還是身體……
然而下一刻，她的注意力就被拉回到了場內。
前方的紅衣少女依舊趴在原地並未起身，她忽然哇的一聲吐了口鮮血，旋即她的面色變得蒼白起來。
許多人圍了上去，她們的臉上帶着擔憂和驚恐，因爲段妍現在是心宮最珍貴的寶貝，容不得絲毫閃失。
當然，也有人的目光之中夾雜着一絲隱晦的興奮和快意。
素宓長老在第一時間探過段妍的腕脈和鼻息之後，稍稍放下了心來，還好，這傷勢不至於影響段妍今後的進境。
“尹漓！你做的好事，段妍不過還是個孩子，你竟然下這麼重的手，你的心爲何這麼狠？你是要殺了她嗎，她可是你的同門！”她狠狠扭過頭，雙眸噴火般瞪着前方無動於衷的紫衣女子。
不光是她，許多弟子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看向紫衣女子的目光也漸漸變了味。
她爲什麼會對段妍下這麼重的手？她們似乎都忽然明白了點什麼。是啊，這是她將來最大的對手嘛……
對面尹漓並未理會素宓的喝問，她看向段妍的目光忽然變得玩味起來。
呵，自己確實惱怒於她對韓雪瑤下手太狠，可她終歸是宮主和那些長老們的希望，自己當時是留了手的。
那一擊，雖然會擊飛她，但最多隻是讓她跌一跤罷了，連皮外傷都不一定會受，更何談重創？
以自己今時今日的實力，打算留手的話，那個人想受傷都難。
對一個破境初期出手，自己難道還控制不好分寸？如果自己對力道的控制力那麼差，在外面那麼多次戰鬥中，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不出意外，那吐出的鮮血和蒼白的面色，是段妍自己剛剛靈機一動的‘傑作’了。
這位‘天選之女’，還真是不負聰穎之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