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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四那番話,他們聽不太明白,因爲其中包含了許多隻有林四和那兩名長老心照不宣的東西。
但他們卻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點,林四僅憑几句話,就輕鬆化解了這場‘災難’。
至少,將這場‘災難’推到了數年之後。
自始至終,他都表現得鎮定從容,胸有成竹,不卑不亢……
這份風采足以讓他們心內暗贊不已。
之前在他們心目中,林四隻是個強大的修行者,是一介匹夫。
他的實力衆人有目共睹,但他的心性,他的品質如何,殿內羣臣心內依舊存着疑問。
而現在,他們卻已經漸漸放下心來。
和之前那欺軟怕硬,內心懦弱的月鴻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在林四身上,他們看到了類似首領的氣度。
殿內一些臣子甚至忍不住開始期待,將來連山王子繼位之後,月國將會是怎樣一番光景了。
月王陛下,這次確實算是從天而降,撿到了個寶……
月山更是無法掩飾內心的喜悅,他甚至一臉得色的揶揄起下方的叛逆丞相揚劼來。
“揚劼,你覺得孤王這孩兒如何?值得你們效忠否?”
揚劼擡起頭,望向了高臺之上的父子二人,眼內透出了無比複雜的色彩。
過得良久,他才垂下佈滿灰白髮須的頭顱:“我無話可說。”
“哈哈哈哈!你之前不是說,對今夜之事毫無悔意麼?”月山譏嘲道。
揚劼不卑不亢道:“如果是那月鴻,我確實毫無愧意,那種貨色根本不配登上這大殿。而洛寧公主是女子,此事如果不早作決斷,日後必生更大禍患。寒月親王雖然纔不及陛下,但他三位世子卻也算是頗有才幹。爲了延續這月國統治,我……”
月山陡然伸手遙指向他,怒聲道:“閉嘴!你這老匹夫,今夜月海謀叛之事孤王早有所料,但唯獨對你卻最爲失望!”
“你爲臣數十載,兢兢業業,大小事務幾無錯漏,朝野清明有你一半之功,孤王本當你爲王佐之才,對你極爲倚重!”
“豈料你竟懷了反心!你對得起孤王對你的信任,對你的看重,對得起殿內羣臣和月國百姓嗎?”
這揚劼是叛臣,他中間一句話竟然是在誇對方,這讓林四也意外不已。
這月山,倒也不是自己所想象中的那般蠻橫霸道,張狂自大嘛ra;!
“我愧對陛下的信任,但我沒有反月!我爲的依舊是月國基業!”揚劼肅然道。全文閱讀
這揚劼,倒也是個硬骨頭,到了現在竟然還要據理力爭。
林四心道,你這老人家都已經認罪了,又何必只認一半?這不明顯是讓月山出不了氣麼?
月山原本應該是不打算殺他的吧?畢竟他原本是個丞相……
他卻是不知道,這些臣子們並不蠢,揚劼也並非那麼愚頑之人,但他們卻有某些林四所不瞭解的堅持。
他們在意後世史書對自己的評判,他們不想遺臭萬年。反賊和站錯隊,這完全是兩回事。
前者會讓人心生鄙夷,後者則只是讓人唏噓感嘆罷了。
“你還敢狡辯!我看你是想下去和月海團聚了!來人!”月山震怒不已。
他現在已經對這揚劼起了殺心,篡位這種事情,本就是罪大惡極的大罪。揚劼竟然還拒不認錯,月山如果再不殺他,又如何震懾其餘人?
兩名持戈侍衛立即搶上前來,一把按住了揚劼,便要將他押下去。
“陛下!”
御史大夫祁用上前一步,尚未來得及開口,月山便冷冷道:“怎麼?你要爲這反賊求情?”
說實話,現在沒幾個人敢爲揚劼說話。
一旦說話,那很可能會被月山遷怒,萬一被一併歸入叛黨之中,最後自身都難保。
祁用麪皮顫了顫,但最終還是硬着頭皮道:“揚劼雖然參與了今夜寒月篡位之事,但罪不至死……”
“月律之中,對於謀逆篡位是如何論罪的?”
“這……斬首,夷滅三族。”
月山揮了揮手:“那就斬了吧。”
“陛下……”一時間又有幾位大臣連忙出聲求情。
既然連揚劼殺掉了,那麼,先前跪下支持月海的四百多人以及他們的家眷一個都活不下來,那可真是一片人頭滾滾的場面了。
他們也不想看到這一幕發生。
就連月洛寧也忍不住開口勸道:“父王三思啊……”
那些金甲侍衛一時間也未敢聽從命令,而是眼帶彷徨的向月山徵詢意見。
此舉更是令月山狂怒,眼看他就要到爆發的邊緣,一道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父王,既然這老丞相爲月國立了那麼多功,做了那麼多事,今夜又只是站錯了隊,並非叛離月國,何不網開一面?”
說話的人是林四ra;。
說實話,林四對這個揚劼倒是沒有惡感。畢竟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月山是自己父親,當時他甚至也巴不得看到月山倒黴。
揚劼等人的罪,如果往大了說,那是大破了天,那可是謀朝篡位。
但要往小了說,其實也就是得罪了月山一個人而已。他們並沒有要另立外姓爲王,支持的月海也還是月氏一族的親王……
他們之中大部分人反月山,最大的原因是提前得知了月洛寧是女人這個秘密。在他們看來月山遲早無後,還不如早早將寒月親王的王位和繼承人穩定下來,否則只會讓月國生出無窮禍患。
只要月山本人既往不咎,這件事其實是可以大事化小的。
而且他也看出來了,月山只是氣頭上。一旦今夜殺光這四百人,那接下來月國恐怕會亂上一陣子。朝堂陡然空出一半,許多地方都會出現亂子。
而事實上,最終死的又豈止是這四百人,這四百人的親眷族人也會全部被株連。
到時候男的被殺,被充軍,女的被賣入一些貴族富商府內充作丫鬟,亦或直接賣入煙花之地,那背後將不知蘊藏着多少的血與淚……
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君王一怒流血漂櫓’了,這也未免太殘酷了。
站錯了隊的人,當然要受到懲罰,但沒必要趕盡殺絕。至少,對於林四來說,這些人都和他無冤無仇,而他們的家眷更是多數無辜,他也不想看到太多血腥。
他這聲父王,讓月山猛然一愣。
他心內的憤怒陡然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喜悅,這代表這林四已經開始認同了他們之間的父子關係。
不過,他表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你也要爲他們求情?你可知今夜若是他們成功,孤王將會面臨什麼結局?”他淡淡問道。
“這……”林四也頭痛了,月山這句話讓他無從辯駁。
他只能搜腸刮肚找着理由。
“我也認爲犯了錯就要受到應得的懲罰,否則無法警示他人。只是……這些大臣在半年前的滅國大戰中都未曾離棄,足可見他們對月國的忠心。而且,大錯終究未曾釀成……即便要懲罰,也不用如此殘酷……”
月山崇尚嚴刑峻法,但他林四,卻終歸還是有些心軟。
說實話,林四這點理由,根本就打動不了月山。這些人忠於月國,但卻背叛了自己,留他們何用?
他甚至認爲林四這是婦人之仁。
不過,現在他的氣也消了,自己也明白,現在殺這些人是不難辦到,但殺光後怎麼善後卻是極爲麻煩。
而另外,林四一開口,他就又想到了另一關節。
於是他似笑非笑道:“所以,你想讓他們全部活下來?”
“是,他們應該還是很有才幹的吧?一些罪行嚴重的就認真審一審,罪行不重的,就降個一兩級,繼續留着他們爲月國效力,爲今夜的錯贖罪應該也可以吧?”林四無奈苦笑了一聲。
揚劼和那四百多名叛臣霍然擡頭,一臉訝然的望着林四。
他們沒想到與他們無親無故的連山王子竟然會這樣爲他們開脫,一時間心內充滿了強烈的感激之情。
現在或許也只有連山王子說話,月山才能聽得進去吧!
“贖罪?哈!”月山搖頭失笑。
隨後他轉頭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四百多人,臉上再次佈滿了冰冷的寒霜。
“你們這些人,孤王本不打算放過一個!孤王根本信不過你們這些叛臣,但念在王子爲爾等求情,暫且就先留着你們的命!”
月山這句話,讓羣臣愕然不已。
處理這四百多人當然不可能現在一句話就結束,估計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整個朝廷都會爲這件事而忙碌不休。
怎麼定罪,怎麼罰,怎麼降,每個人的尺度都不會一樣。
但至少,這些人應該是一個都不會死了。
誰也沒想到,月王竟然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原本的堅持,這和他過往說一不二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四,他們明白,這完全就是因爲他開口。
許多大臣心內暗喜不已,這位連山王子,似乎要比現任月王寬厚得多啊!雖然他說話帶着江湖氣息,也完全不通這宮廷禮儀,但卻意外的讓他們生不出絲毫反感。
而對於林四這個王子,他們從一開始就很容易接受了。且不說與身爲女子的月洛寧,根本扶不起來的月鴻相比。就算是涼月親王,也沒有他合適。
畢竟,他們之中不少人的罪過涼月親王,但卻沒有一個人與林四有過仇怨。
羣臣紛紛俯身,大聲頌道:“謝陛下開恩,謝殿下求情……”
這種場面,讓林四心內涌起了強烈的不適應。
儘管他統領過千軍萬馬,但他卻還從未接受過數千人同時行禮。尤其這些人之中,許多人的年齡都足夠當他的爺爺了。
林四瞥起的眉頭被月山的餘光輕易注意到了,他心內暗歎了一聲,明白想要讓這個兒子真正成爲一個王子,成爲月國未來的王,還有一段路要走。
他看得出,這個兒子的心太軟,對臣下的尊重程度也有些過頭了ra;。
這種心性倒不能說不好,但卻不適合當一個他心目中的君王。
他看向了月洛寧,如果只論心性與才幹,她其實依舊還是要比林四適合得多,但可惜啊……
“從今夜起,撤去月洛寧王子之位。改封爲洛寧聖尊公主,移居長寧殿……”隨後他又對月洛寧做了一番安排。
這一切,倒是已在衆人預料之中,月洛寧的女兒身既然被揭穿,那她當然不可能繼續當王子。
月洛寧謝恩之後,月山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華素素和華家一衆親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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