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你知不知道一旦月國無人繼承王位的消息傳出去，會有多少別有用心的人蠢蠢欲動暗中謀劃嗎？”
“你以爲這件事只是你被追殺這麼簡單？你知不知道整個月國有多少無辜的人將會在未來的權位爭奪中被牽連而死去嗎？”
“一旦我父王故去，整個月國都可能會因此而分崩離析陷入連綿戰火之中！你明不明白！”
月洛寧雙眸如火狠狠瞪着林四，口中怒斥不斷。
林四抗辯道：“你這是在危言聳聽吧？會有那麼嚴重？”
他雖然聰明，但對什麼朝政並不太懂，哪能想得到那麼遠？聽月洛寧這麼一說，似乎自己像是要成爲整個月國的罪人一般，不由得有些心虛起來。
月洛寧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他，目中除了痛恨還有輕蔑。
“你若不信，可以問葉弘！問你旁邊這位朋友！一旦月王沒有了繼承人，面對這個空着的王位，會有多少人奮不顧身撲上去！而朝中大臣邊關守將，到時候該支持誰？而一旦自己支持的人沒能上位，會不會遭到新王鎮壓，會不會有人反抗，會不會有人起兵……”
林四啞口無言，看了看葉弘和慕哲平，只見兩人微微點頭，對月洛寧的話似乎是贊同的。
無奈之下，他只得說道：“既然你的命這麼重要，那你這一路就給我安分點。如果順利的話，到時候我會放了你，反正殺了你也沒什麼好處。至於提前放人，想都別想。我可信不過你，說不定今天放了你，明天你就會帶着一堆人來殺我！”
月洛寧並沒有因爲他的承諾而高興，反而一臉淒涼之色：“放人？有什麼用？我現在回去被人知道女人身份，這和回不去有什麼分別？”
她雖然一直以當月王爲目標，但那是假扮男子的名義登位，而不是以女人的身份。她敢肯定，一旦知道自己是女的，那些現在支持她當太子的人立刻就會棄她而去。
“我們三個不說，誰會知道？吶，這個還給你，你可以繼續扮下去了，反正你都扮了這麼多年。”林四說完，將那個變聲法陣拋還給了月洛寧。
月洛寧愣愣伸手接過法陣，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
林四的大度和爽快讓她覺得有些不太真實，如此輕易地就將這東西還給了她，而且還承諾保守秘密？他難道不應該也恨自己嗎？即便要還給自己，以他的刻薄，難道不應該先狠狠爲難自己一番嗎？
看着她懷疑的目光，林四撇撇嘴道：“那麼看着我幹嘛？我像是分不清輕重的人嗎？只要你不耍什麼花樣，一切都好說！還有啊，你不用感動，就算你感激涕零我現在也不會放你！”
“誰感動了？這東西本來就是我的！”月洛寧怒道。
這個人果然還是那麼可惡，明明自己對他的印象剛剛有了一點點改觀，馬上就被他自己一句話毀掉了。
“哈哈！林兄真是非常人！”葉弘哈哈笑道。
他本以爲林四是個膽大包天，行事無忌，唯我獨尊的人。沒想到他也能顧全大局，頓時對他的印象好了許多。
事實上林四完全可以以月洛寧的女人身份爲要挾，這樣這一路自己二人將再也不敢有其他念頭，哪怕最後被月國人救下，恐怕也不敢再找他報復。
因爲有把柄在他手上。而且事後，他甚至能以此索要到更多好處！
但他沒有這樣做。
“好說好說，哈哈！”林四裝模作樣地朝他拱了拱手，卻又多嘴問道：“爲什麼女人不能當月王？”
聽到他的問題，在場其他三人齊齊用異樣的眼神看向他。
葉弘失笑道：“林兄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啊！”
月洛寧卻是淡淡道：“有什麼不好回答的？歷史上從未有過女人當月王的，而大陸其他國家同樣也沒出過女王，千年以來，女人不能稱王已經是祖制和慣例。”
“那你就不能做第一個嗎？”林四疑惑道。
他這個問題一出，月洛寧和葉弘眼內透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而慕哲平，卻是一臉意外。
月洛寧冷哼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女人稱王，根本不會有人支持！朝中大臣，邊關守將都會反對！我真懷疑你是從山裡出來的野人！”
林四心道你還真猜對了，我就是山裡出來的。
“爲什麼要反對，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沒人支持？只要能夠讓月國更強大，百姓過得更好，月王是男是女不都一樣？”
“你想得太天真了，百姓或許不會在意誰當月王，但大臣們絕對會強烈反對的。那些老頑固會反對，那些墨守成規的人會反對，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更會反對！”
“那你就讓他們反對不了，只要你足夠強大，整個月國都是你說了算。”慕哲平忽然插嘴道。
“連你都這麼想？”月洛寧意外不已，雖然她對慕哲平並沒多少了解，但在她眼中，一路上安安靜靜的慕哲平應該是個成熟理智的人，不像那個林四……
哪知道這個自己認爲很成熟理智的人，竟然說出了這麼一番在她看來幼稚無比的話。
變得強大？整個月國再無反抗之力？說的輕鬆，其實還不是想當然。
也是，慕哲平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這個年齡會這樣自以爲是很正常。
她沒有說話，不代表林四不會說話。
“就是，千年之前大陸是各大門派割據統治的總沒錯吧？其中天外天三派最強也沒錯吧？那三派之一的心宮宮主是男是女？”
“那不一樣……”月洛寧脫口而出。
她當然知道心宮以女子爲主，宮主歷來都是女的，無論是千年之前還是現在。
但她忽然閉上了嘴。是啊，有什麼不一樣？千年之前，心宮豈不就是它那片地盤的統治者？那片地盤豈不就是一個國家？她們的宮主豈不就是那片地盤的國王？
雖然當時門派統治一片地盤和現在的王室不同，門派終究還是以修煉爲主，管理屬地這種事門派高層一般並不會親歷親爲。
但既然她們的能讓女子掌權，自己爲何就不能當月王？
葉弘沒有注意到月洛寧心內的震撼，自幼就樹立了女子不得干政觀念的他對林四這種離經叛道的言論雖然談不上反應激烈，但絕對無法認同。
他情不自禁爭辯道：“門派和王國不一樣，千年前門派割據之時，是從屬地內選一些普通人配合門內低級弟子去管理，而且因爲沒有律法只有規矩，屬地內多半秩序混亂人命如草。”
林四反駁道：“你說的這個和女子掌權無關，當時其他男子當權的門派何嘗不是如此？”
“可掌門和國王不同！”
“有什麼不同？不都是高高在上管着別人？說白了還不是你們無法接受一個女人站在自己頭上麼？”
“不一樣，心宮的宮主，本就是門派內實力數一數二的，她雖然是女的，其他人也只能服氣！”
“是啊，那如果月洛寧權勢滔天，強大到月國其他人都無力反抗她，她就算要以女子身份登基，別人不一樣只能服氣嗎？”
“這……”葉弘感覺到了林四這番話似乎有些強詞奪理，但一時之間，他又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
月洛寧美目驟然亮起，不光是因爲林四這番話讓她若有所思，還因爲林四的想法與常人大相徑庭，甚得她心！
自己一直以來總想着怎樣隱藏身份，怎樣得到父王的認可，怎樣安撫羣臣。從未想過如果在登基前，月國的朝政全都被自己把持，王城禁軍，各大邊軍的守將也都有自己的人，那自己又何須害怕女兒身被人揭穿？
她還在想着這些念頭的時候，耳畔忽然響起了慕哲平的聲音。
“事實上，雖然千年來大陸沒有女子登基爲王，但女子做到把持朝政的並非沒有。遠的不說，現在的碧瀾帝國，豈不就是女子當權？”
月洛寧迅速反應了過來：“你說的是他們那位太后？那是因爲他們的皇子繼位時只有六歲。而且那位太后幾年來一直也沒有走到臺前，名義上還是大臣輔佐帝王掌權。她根本不敢稱帝，否則馬上就會有無數的人反對她！”
慕哲平聞言笑道：“是啊，你也說了是名義上，但事實上她現在在碧瀾帝國可謂是實際上的帝王，哪一樣決策不需要經過她的點頭才能施行的？如果她願意，甚至可以廢掉現在皇帝另立一個。”
“而且女人稱帝這種事並不是從未出現過，在我那個世界，呃說錯了，在一本書上我看到過。”
林四奇怪道：“什麼書？又是小說吧？千年以來的歷史應該都有明文記載的，我怎麼從沒聽過？”
慕哲平自知失言，差點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就連林四都不敢告訴的秘密。
他連忙編造起謊言來：“咳，那本書的記載應該是真的，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還沒有門派，不知道多少萬年前吧，當時和現在一樣，也有王室。”
萬年之前的大陸歷史早已斷絕，也許在一些流傳了數千年的門派內還能有些微記載，但在場其他三人卻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然後呢？”
“然後當時也是從未有過女子當權，然而在某一個時代，當時大陸上最大的一個叫唐的帝國，出了一位女皇……”
儘管慕哲平是在爲自己的觀點佐證，但林四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不會吧？真有這樣的事情？你不會是編的吧？”
不光是他，月洛寧和葉弘也是一臉不信。因爲這個叫做‘唐’的帝國，他們聞所未聞。
“呃，不是編的，那本書不像是假的，那位女皇在位足有二十一年……”
他滔滔不絕將自己所能記起的那位女皇的事蹟通通說了一遍，其中既有她的豐功偉績，也有她的過失，既有她出世之前唐的形勢，也有她去世後的影響。
足足半個時辰後，其他三人才從他的講述中恢復了心神。
“這個故事，倒很像是真的啊……”林四喃喃道。
葉弘感嘆道：“這位女皇，雖然殺了很多人，也做過一些錯事，但依舊稱得上雄才遠略，女中英主！”
月洛寧卻是沒有言語，只是此時她內心卻已是激盪不已。慕哲平口中的那位女皇出身還比不上自己，但最後卻做到了自己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
慕哲平所說的故事有頭有尾，有理有據，不可能是臨時編造的。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那本書的作者臆想的，要麼這個故事是真的。
也許，從這一天開始，她崇拜的人除了真川王，又會多一個不知名的女皇了。
“那本書叫什麼？你在哪看到的？那位女皇叫什麼？”她強壓住心神連連發問。
慕哲平生怕她問得更多，以至於會透露出更多東西，這幾個人都精明無比，他不得不敷衍道：“咳，那本書我找不到了，你們當成故事聽就行了……至於那個女皇，書中說她姓武，你可以稱她爲武后……”
林四拍了拍手：“好了，夜很深了，我先守夜，你們都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呢。”
幾人聞言紛紛就地躺下準備睡覺，慕哲平和葉弘很快閉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而背對着衆人側臥在一旁的月洛寧卻是怎麼都睡不着，漆黑的夜色下，她狹長的鳳眸不斷閃着複雜難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