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素素已經鐵了心要殺自己，之前給自己說話機會，折辱自己，只是故意玩弄自己而已。
從一開始，她的殺心就沒有絲毫的鬆動。
感化不成，周子川只能選擇最後的手段——利誘。
然而即便是他自己，也根本沒有對此抱多大希望。
一個心喪若死，除去仇恨再無其他的女人，還有什麼能打動她的？
權位？金錢？男人？那些東西，華素素從前就沒有想過吧？更何況是現在這個時候。
然而偏偏，就在他最不抱希望的時候，希望卻忽然降臨了，那柄劍在距離他心口僅有五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命不凡啊，不覺得這些話由你說出來，很可笑嗎？你現在一無所有，連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有什麼資格誇下海口？”
雖然她的話語之中蘊藏着的只是譏嘲，但周子川卻涌起了無盡的狂喜。這一刻的他，儼然再次看到生存的大門向自己敞開了縫隙。
他不知道華素素究竟被其中哪一條打動了，難道是報復月洛寧？是了，對於一個滿心只有仇恨的女人而言，能打動她的，恐怕只有更徹底更完整的報復了。
只要她還有所求，只要她還用得上自己，那自己就能活下來。
他立刻就冷靜了下來，開始組織着新的思路。
“我確實已經一無所有，連命都捏在你手中，根本沒資格妄言更多。但你不同，你是月國公主，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的條件有多好，月洛寧和你關係匪淺，林四對你關懷有加。
在這個國度，有了這兩個人的縱容，你完全可以肆意妄爲，那是無數人做夢都得不到的機會！而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會提防你，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毫無威脅的……”
他並不太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因此他也沒有明說華素素究竟想要什麼，他只是盡力旁敲側擊，爲自己尋求着一線生機。
“既然如此，我爲什麼還要留着你？你又算什麼東西？”她的話，聽上去根本沒有絲毫的鬆動意味。
但周子川卻已經徹底放下了心來，果然，她確實是有所求的。
“恕我直言，沒有人幫助你，你根本成不了事。”到了這一步，周子川已經不在乎這話語會否得罪她了，反正自己本來就將她得罪死了不是麼？
“是麼……”
“不錯，你需要我的幫助。對於我，你應該足夠了解，有了我，你便很難犯錯，也能少走許多彎路，更容易達成想要的目標。”
“可你現在只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我不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失敗者的幫助。”
“我倒向月山，最終失敗，是因爲林四以月國王子的身份突然出現，那種變故，沒人能料到。我倒向涼月，落到這步田地，是因爲那些門派高手太無能，而天印也太神奇，根本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這一切，根本就非戰之罪，而是天不幫我！但現在，一切都已經不同……”
“有什麼不同？”
“我兩次失敗，是因爲林四這個異數的存在。而現在，林四卻是你這邊的。他會對付你麼？他會傷害你麼？不會！我很瞭解他這個人，我甚至可以斷定，就算他發現你做出了讓他不想看到的事情，也只會默默接受，連重話都不忍對你說一句……”
“你明知他對我好，竟然還鼓動我去對付他？”華素素的聲音之中，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
修行至今已經快二十年，她其實從來沒有殺過人。但周子川毫不懷疑她此時的決心，他可不想成爲她手底下的第一條人命。
他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華素素是恨月洛寧，但她並不恨林四。她並非不知好歹的女人，或許林四已經算是她內心深處唯一能帶來溫暖的那個人了。
別說是對付林四，就算只是利用林四，都會讓她生出牴觸和不滿。
“我並沒有鼓動你去對付他，我只是告訴你，我們的優勢所在。只是告訴你，他不是我們的敵人，所以這次無論我們要做什麼，成功的機會都很大。”
華素素嗤笑了一聲：“我們？你未免太自以爲是了，我似乎並沒有答應要放過你。”
“是……決定權在你手中。”周子川低聲道。
房內陷入了長久的寂靜，周子川知道華素素此時正在內心進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戰。
沒錯，她應該看得出，有了自己的幫助，她不管想要什麼，都會變得簡單許多。
但另一方面，自己是她的殺父弒母仇人，她無比的想要殺死自己。
至於從前那些情分，在那仇恨的碾壓之下，早已煙消雲散了。
自己只能等這個女人的‘判決’，或者死，或者生，甚至是重新爬起來。
有一句話，他並沒有騙華素素，他確實認爲她這個月國公主有着絕佳的崛起條件，只是一直以來，這個胸無大志目光短淺的蠢女人根本不自知，白白浪費掉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機會而已。
如果她答應和自己合作，那自己反而算是重新從她這裡得到了一個高臺。
就像當年的月真，寒月，月山，涼月一樣，傍上那些參天大樹，他自己便能借風而起。
華素素當然算不上什麼位高權重之人，但她卻可以變成那樣的人，只要她能好好利用她所擁有的那些條件。
這或許算是周子川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轉折了，前一刻還是谷底爛泥一無所有，下一刻也許就能得到飛躍的機會。
縱然以他的城府，此時也不免變得忐忑不安。
“你是月國最有名的叛徒，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這種反覆小人？更何況，你還是我的仇人，留着你，只會害了我自己！”華素素的語氣終於有所鬆動。
“我不會背叛你，你高興了，我才能活得更好。但我也知道，我怎麼表忠心你都不會相信。你可以用任何手段挾制我，只有你纔有解藥的毒藥，時刻不停的監視，帶上鐐銬，甚至是暗中控制我的家人……只要你能放心的手段，都可以用上。”
周子川確實是有家人的，他的家境原本就比許多人優越得多，周家在容城算是豪富一方人丁興旺了。
他的父母還在世，甚至還有兄弟姐妹。周子川跟着涼月發跡後，他們被接到了弦城。而周子川出事後，林四雖然沒有捉拿他們，卻也還是着人看管了起來。
華素素和周子川從小就認識了，他的家人，華素素當然是認識的。周子川現在已經出嫁的二妹，曾經甚至還是她的好姐妹，只不過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兩人沒有了往來而已。
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
“聽上去，你倒是很有誠意。”她不置可否道。
“相比於寒月，月山那些陌生人，我當然更願意爲從小一起長大的你效力，那會讓我覺得，自己的努力更有意義……”
華素素不耐煩的打斷了他：“行了，這種虛情假意的話，你最好少說。”
“是……”
“我會將你鎖在宮中，你哪裡都別想去，誰也別想見。”
“是，我心甘情願。”周子川眼內的喜色一閃即逝，他明白，華素素已經放過自己了。
“毒藥我會去找的，你的家人，我也會關照的。畢竟，這都是你提醒我的，不是麼？”她滿眼嘲弄的笑了笑。
“應該的……”
華素素幽幽瞥了他一眼：“先別高興得太早，也許你將來會後悔活着。”
這句話讓周子川心頭一跳，是了，這個女人已經瘋了，現在她行事根本就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女人狠起來，有時候比男人還可怕。這一點，只從各國後宮之中傳出的那些手段就能看出來，某些狠毒得令人髮指的事情，甚至讓男人都無法想象。
自己今後跟着她，不到徹底翻身的那天恐怕都不會好過，只會淪爲她的發泄對象。
他咬了咬牙：“只要能活着，任何事情我都能忍受。”
“是嗎？”華素素輕笑了一聲，眼內忽然流露出了濃重的譏嘲和快意：“但還有個難題需要解決。”
“什麼難題？只要你說出來，我都能想出辦法。”周子川一邊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證，一邊心思如電轉，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遺漏掉的？
“這裡是後宮，除了國王和禁衛，這裡根本不能有其他任何一個男人存在……”
“你……”周子川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忽然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向外逃去。
華素素這句話的意思，他當然能聽明白。
後宮之中，除了女人之外，便只有太監！
“你不是想要活着嗎？怎麼？這點代價都不想付出嗎？”
這個女人確實比從前聰明瞭太多，佔盡優勢的她，竟然能夠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了。但很可惜，她也瘋了！
她竟然要將自己變成太監，即便周子川再能隱忍，也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這一刻，他只想逃離這裡，哪怕逃出去後，依舊沒有絲毫的活路。
“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對你的提議動心了？是不是覺得，我剛剛在權衡抉擇？哈哈，沒有啊！我只是在考慮，該怎樣讓你生不如死！”
她只是不緊不慢走了幾步，就追上了拼死向外爬去的周子川。
“我什麼都不想要……哈哈哈哈……只想讓你痛不欲生啊！”
伴隨着她近乎癲狂的嬌笑聲，劍光閃落了下去。
“不……”周子川的臉徹底扭曲了，然而他的嘶吼聲纔剛剛開始，便已經結束。
下一刻，他的某個部位已經是血流如注，而他也終於昏死了過去。
而只是片刻之後，書房內的月洛寧已經得知了這裡發生的事件。
雖然並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究竟談論了一些什麼，但她至少知道，華素素做出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決定。
眼內殺機一閃，她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宮內御醫，今明兩日不得出診，不得借出任何藥物，違者斬！”
任何一名太監在經歷過那一步之時，都需要馬上進行醫治，否則很有可能會危及性命。而周子川在經歷了暗衛的摧殘之後，本就已經虛弱無比奄奄一息。
此時下這種看似毫不相干的命令，無疑是要讓周子川因此而死掉。
“那個女人……她究竟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