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杜繡從警生涯以來最爲緊張的一天,所接觸到的最爲特殊的案件。
心急如焚,卻始終不敢輕易妄動。
在顧慮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手心裡滲出了汗漬,少有的舉棋不定。
一幫臨時增援的特警跟刑警隱藏在暗處,陪着靜靜等待。
直到一聲劃破天際的響動傳來,所有人才打了個激靈。
槍聲。
做警察的最怕聽到的動靜。
杜繡也被這聲響動帶的恐慌起來,遊移不定的念頭瞬息停頓。
她脫口而出:“行動!”
人率先往樓上跑去。
樓道口有警戒人員,可面對一幫訓練有素,身穿防彈衣,持着防爆盾的特警突襲,迅速瓦解奔逃。
連續的槍聲,守在門口的兩人沒能夠有開槍的機會,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樓上,張連江聽到呂天佑失聲驚呼之後眼神就隨即血紅起來,死死盯着周青:“你他媽敢報警!”
他做夢也想不到,如此周全的計劃,如此隱蔽的行事,如此充足的準備,最終還是沒能躲開警察。
說得通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周青早就提前聯繫上了對方。
可是,警察是怎麼最快找到這裡的?他明明一路設防,布有暗哨。警察根本就沒有可能無聲無息的接近到此方纔被發現。
張連江沒看到周青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
周青也在奇怪,不過腦中旋即想到了杜繡。
除了她,應該沒人會因爲自己的事情而做到如此程度。
意外的是她已經成長到如此程度,能夠在任何人都察覺不到的情況下,破了張連江精心佈置的局面。
他眼中多了幾分笑意,警察的忽然出現讓局勢扭轉了過來,至少他母親可以有機會活着,這就夠了。
念頭電影畫面一樣的閃爍,周青接着被拉回了現實。
是張連江,狗急跳牆的張連江即將開槍。
周青感覺的出來,秦翹楚已經鉗制不了他的殺意。他瘋了,要連秦翹楚一起殺掉。
“答應我,保護我媽!”
周青最後說了幾個字,迅速將秦翹楚甩到了
身後,對身體的掌控前所未有的靈活,他人不可思議的橫撲出最少三米。
槍聲,同時間又響,原目標是秦翹楚的子彈,穿過了周青肩頭。
張連江因此失去了開第二槍的機會,怒喝中,被周青撞倒在地。
大山等人反應奇快,上前而來。
槍支在周青跟張連江糾纏之中起不到作用,大山徑直抽出匕首撲了過去。
隨後是小山。
周青在全勝時期,碰到這種局面都九死一生。現在,他體力早就已經透支,加上肩頭洶涌而出的鮮血,讓他意識都在緩慢減少。
執念猶存,他機械用完好的左手摁住張連江的持槍的手腕,再無精力面對任何情況。
用盡最後的力氣,頭部重重撞在了張連江臉上。
張連江慘呼之時,周青後背也嵌入了兩把匕首。
冰冷的感覺,他機械回頭看着猙獰的兩兄弟,嘴角勾起了一抹最嘲諷的笑意。
他可能會死,在場的這些人也一定會陪葬。
“你他媽的!”
大山料不到這種關頭,周青還敢用這種眼神看他。
抽出匕首再次捅了過去。
隻手臂尚在半空中便停頓了下來,他聽到了槍聲。
轉頭,他看到了一個女人。
很漂亮很漂亮,此刻卻如骷髏。
槍支平舉,他在詫異對方槍法怎麼可能會如此之好,膽子如此之大。
她不怕打偏擊中周青?
這是他最後的念頭,想提醒自己弟弟小心,人卻已經軟倒。最後的目光是看到小山也摔在了地上,傷口跟他如出一轍。
彌留之際,總能想起太多事情。
他們如今方纔後悔,在可以抽身而退的時候選擇了前進。但是,已經晚了。
呂天佑從頭到尾都在觀察着,他對張連江忠心耿耿,但也不忍心周青吳曉燕母子全部喪命。
所以他沒幫手,也沒拖後腿,全程都在旁觀。
警察到來之時,他直接丟了槍,雙手舉起。
眼看着大山小山喪命,張連江不知生死。他頭疼欲裂,信仰跟心理瞬間全部崩潰。
周青還站在原地,
腿顫抖着,身上血如最廉價的水。
秦翹楚本能上前,手忙腳亂,怎麼都捂不住。
周青雙眼在慢慢模糊,看着遠處朝她跑來的女人,嘴脣動了動,一言難發。
杜繡,他生平心臟爲之跳動最急促的女人。
他真的做夢都想跟她在一起,可是沒有資格跟勇氣。
她太乾淨,而他早就泥足深陷佈滿污垢。
“你這小子心理怎麼如此陰暗,我明明是幫你好麼……你是在犯罪……新婚快樂……以後別來煩我……我看錯你了……”
周青還能記起來她說過的很多話,記起來在醫院裡她因爲破案所受傷最嚴重的那一次……
輸血途中,那種無邊無際的恐慌,讓他真的想代受其過……
往事,讓思維逐漸變得粘稠。
周青人倒了下去,連帶着將站立不穩的秦翹楚一起拉倒。
他看到被解開繩索的吳曉燕瘋了,也看到燈光在眼前慢慢變暗……
不想死,他真不想死……他想站起來讓吳曉燕放心……
抓住了一隻手,周青接着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跌跌撞撞着下樓。
是杜繡,體重只堪堪百斤的杜繡。
她抱得動嗎?
“別睡,別睡……”
冰冷的液體一顆一顆滴在周青臉上。
命運奇妙反了過來。
周青不記得自己什麼時間如此安慰過杜繡,好像是在醫院裡面吧。如今換她如此安慰自己。
他即將渙散的大腦像是被磁鐵牢牢固定住,逐漸閉上的眼睛驟然之間睜大,眼角幾乎裂開。
他不會睡着,旦有一絲意識,他就要抗爭下去。
漫長的二十分鐘,對周青,對吳曉燕,對杜繡,對已經被抓的秦翹楚都是煎熬。
周青感覺自己坐到了車裡,車速風馳電掣一樣。然後又好像躺在了牀上,被人推着前行……
他不知道去的方向是太平間還是搶救室,都沒有了去琢磨的力氣。
甚至,他連最開始的痛苦都已經感受不到,堅守着的最後一絲清明,陡然間瓦解崩潰,無邊無際的黑暗輕而易舉將他淹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