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運氣怎麼這麼背嗎?連着十次石頭剪刀布都輸給他,哎喲,真是氣死人了!”小喬披了一件月白羽絨風衫,嘴裡嘟嘟囔囔的,無趣地踢了踢臺階下的小石子,手裡提着一盞琉璃宮燈,緩步朝廚房走了過去。夜已深,小蝶和流雲兩個已經睡下了,她當然不好意思去吵醒他們兩個讓他們去廚房弄吃的過來,而且那兩個丫頭是一到了晚上就守在屋子裡足不出戶的,怕外面有鬼什麼的。沒有辦法,和清寒打賭輸了只有認命。
“這鬼天氣,真是冷得要命!前些天都還那麼熱,一下子就冷了起來!”小喬小聲地嘀咕道,穿過廊子,繞過一處別院,轉到了廚房外邊,哈了口氣,便要推門而進。陡然間一陣疾風從頭頂一掠而過,小喬仰頭望去,卻見得一道黑影穿過廚房的房頂向後院那邊越了過去。
不及多想,小喬飛身縱起,搖搖地向着那道黑影追了過去。
“叮”地一聲,暗黑的夜色中一道星冷的寒光炸開,削向了黑衣人的面巾,黑衣人閃身一偏,躲過了那一道寒光,不想又一道銀線飛射而至,指向了他的正面,“嘶”地一聲,面巾迎風而落,黑衣人驚詫不已地看着對面那道婉約清麗的身影,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彼此的身子各自一顫。
“你……你回來了……”一襲蘇黃雲裳,淡紫袖衫的朱玉蓉緩緩地開口,手中的一根銀絲花針悠悠地收回了袖袋之中。清朗的夜色之下,明淨的眸子裡有了一絲閃爍的晶光。亦是當年這槐樹底下,他乘月而來,翩然地落在了她的身後,擾亂了她的少女輕愁,而如今,卻物是人非,當年的朱家小姐已是宮中榮耀寵愛一身的玉妃娘娘。
“很好笑是不是?我們又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四年啊,四年,你整整避開我四年,哪怕是我有機會進了皇宮,你也躲着我不見,我虞允文,就真的讓你這麼討厭麼?”那頎長俊美的黑衣男子淡淡地開了口,紫色的雙瞳裡含滿了淚光。四年,思念像爬山虎一樣瘋長,可是對面的女子,又可曾爲他思念過?
“討厭?沒有想到,我在你的心裡也成了這樣負心薄情的女子。你以爲這四年我又好受麼?那個皇宮,簡直就是地獄,它對我來說,就像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惡夢!”朱玉蓉閉了閉眼睛,傷情地道。“是惡夢嗎?在惡夢裡,你也做到了今天玉妃娘娘的位置,我真是佩服你啊!”虞允文諷刺地笑了笑,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人和事,他一直以爲她還是當初那個單純素雅的蓉兒,可是當今年的正月,他立在張俊將軍的身後,看着曾經至愛的女人,接受着皇上的冊封,言笑晏晏地走向那大雄寶座,與皇上並轡而坐,一臉幸福洋溢的時候,他幾乎要崩潰了,所有的山盟海誓都在她的幸福笑容裡化作了一片虛無。好幾次進宮,他都想找個機會和她見上一面,可是狠心的她,竟然說不認識他虞允文這個人。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朱玉蓉搖了搖頭,悽楚地笑了笑,“是啊,能夠坐到今天的位置,對於後宮的每一個女人來說應該是一場美夢纔是。可是你知道嗎?這四年的每一個日夜我心中最想最唸的人就是你啊!”
“是嗎?你最想念的人是我?那爲什麼我每一次進宮你都不肯見我,還說不認識我這個人!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思念!哼,這思念我可真是承受不起。蓉兒啊蓉兒,我以爲你和其他的女子不一樣,沒想到入了皇宮,都是一樣的。”虞允文哈哈一笑,語氣中帶着濃濃的酸楚。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已經否定了我,可是我還是要說清楚。女人一旦入了宮,就沒有了選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後宮本來就是最殘酷的地方,根本容不得你選擇。我還有一大家族的人,我不想因爲我,而牽連了我們朱家滿門。所以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別人欺負到我頭上。成爲皇上的妃子我也不想,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就沒有辦法改變。我已經是皇上的女人,我的心裡是不可能再想着其他的男人的。我不斷地告誡自己,忘了你,一定要忘了你,可是我就是忘不掉。好幾次你來稟報求見,我差一點就答應了,可是我不敢,我不能啊,一旦我答應了,我會馬上害死你的。你知不知道,我的身邊,我的周圍,整個後宮裡有多少女人在盯着我看,等着抓我的把柄。我自己死不要緊,可是我不想拖累你啊,我已經傷害了你的感情,我不能再讓你因我而死。”朱玉蓉扣緊了十指,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壓抑在心底四年的感情在這個沉寂的孤夜終於一瀉而出,她單薄的身子無力地在夜風中抖動,整個人已經伏面蹲了下去。
“我不怕死!”虞允文搖了搖頭,額頭間的青筋冷冷地抽動。“可是我不要你死啊。我已經沒有資格讓你爲我死了。是我親手毀滅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是我忘記了我們當初的海誓山盟。虞大哥,你知道嗎?我好恨,好恨現在的這個我,好恨我爲什麼要把自己陷在這個境地!”朱玉蓉無助地搖了搖頭,一臉悲傷地看向虞允文。
“蓉兒!”虞允文走上前去,用力地摟住了身下哭泣的人兒,自責地道,“是我不好,是我誤會了你。我一點也不知道,原來你比我還要痛苦。可是你知道嗎?看着你嫁給別的男人,我的心裡真的好難受,我的心裡就像被刀割了一下又一下。你那麼孝順,那麼善解人意,你怎麼會是那樣的女子了!是我沒有用,是我沒有用,給不了你幸福,還要這樣來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