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接着下了幾天幾夜，孫芳菲的爸媽憋在窩裡再也沒出去。韓守禮自從上次來喝酒碰上韓殊奇後再也沒登過門。孫芳菲噁心嘔吐的症狀時輕時重。韓殊奇領着學生大雪天仍在外面上課。
幾日來，韓殊奇的心裡一直在處理孫芳菲和她爸媽的關係問題。他其實挺矛盾，他恨的是她爸媽，愛的是她，可是報復她爸媽就等於自動放棄她，怎麼才能兩全其美呢？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樣，他覺得很難，那畢竟是她爸媽，他算什麼呢？可是能爲了得到她的心就不報復她爸媽嗎？那絕對不行，他寧可啥都沒有，一輩子沒女人，這個賬必須算，必須讓她爸媽到他爸媽墳前磕頭認錯。
每次在校園裡碰到孫芳菲，他都想停下來跟她交流一下，倒倒心裡的苦水，求她理解。可是每次她都匆匆而過，不給他機會。剛開始看她還有精氣神，腿腳還算有力量，可是漸漸地他就發現她走路顫巍巍的，臉色蠟黃，總是捂着臉，像個老太太，一股冷風就會把她吹跑。就這樣，她對他還特別防備，從不與他說話，從不跟他正面接觸。就算班與班之間有什麼事交待，她也是託孫曉紅代爲轉達。
他的心劇烈的疼痛，內疚不已，他把她的這些憔悴的反應都歸到自己名下，認爲自己是罪魁禍首。他無奈地傷害了最不願傷害的人。他真想拉住她的手向她道歉，求她放寬心，一切都會過去的。他真想爲了她放棄報復，點到爲止得了。他在猶豫着，在內心裡不停地掙扎。
李樂樂這段時間終於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了，她沒有男朋友，也不羨慕別人，她埋下頭學習了後，成績上得真快，三下五除二就趕超了上去。她的特立獨行，她的高傲冷漠使她很少有朋友，總是獨來獨往。可是她對韓殊奇的關注思毫沒有停止，她的孫芳菲的打擊，使她失去了韓殊奇的親近，失去了他的愛護。可是近日來，她發現他形隻影單，默然銷魂，話也少了，笑也少了，孫芳菲再也不跟他來往。她知道他們出問題了，而這時候是她出手的最好時候。
她總是趁放學的時候隨着韓殊奇去他的草房，幫他收拾這個收拾那個，給他做飯，給他洗衣服，髒活累活一點都不怕。手腳特別麻利，特別有主人的感覺，婉然一個小家庭主婦。
她找各種機會引誘他，撩撥她。總是趁他不注意在背後偷襲他，摟住他的腰不放。總是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臉蛋放在他脣下。
她還把近期的學習情況擺出來，問他她是不是個可造之才？她能不能考上個好大學？能不能成爲城裡人？能不能找個大款或領導當老公？
她的這些表現會讓任何一個有感覺的男人動心，可是卻不能讓韓殊奇動心，他總是穩如泰山，默默地注視着她，不冷也不熱，像個木頭人。她急了，開始大鬧，說孫芳菲她哪好？她再好也是殘花敗柳，我再不好也是個花骨朵，你咋就不能心疼我一下？
韓殊奇不說話，看着她那孩子氣，她那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心裡一動，這個勁真像年輕時的他啊！只不過他那時比她要悶得多，啥心思都放在心裡，而她卻能勇敢地表達出來，就爲這個，他要鼓勵她一下。於是嘻
嘻地笑起來，邁開大步向屋外跑去，邊跑邊說，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疼你一下。
轉眼，他的身子就陷進汪洋的雪原中。這片大野甸一入冬就再無人無牲畜進入，只要下雪就存下來，日積月累，足有一尺厚，有沒膝那麼深。此時陽光正盛，雪面反射出耀眼的光。韓殊奇艱難在雪海中跋涉，只走了二十多步就趴窩了，趴在雪面上喘着氣。李樂樂像只小花貓激躍地向他飛奔而來，她雖然輕盈，可是畢竟力氣小，走了幾步就走不動了。兩人距離大約有二十米遠，她招着手說我走不動了。他則說我們的距離這麼遠你咋讓我疼你？
李樂樂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又上來了，索性將雙腳在齊腰深的雪中拔出來，身子平臥在雪被上，手腳並用向韓殊奇爬去。
她爬得很快，距離不斷在縮近，十五米了，又近了，十米了，韓殊奇這麼大的人居然被她的迫近弄得心怦怦跳，不知接下來的情景他是否能應付得來。更近了，竟然只有五米了，以她的爬行速度，再有二分鐘就到了，韓殊奇做好了準備，伸出臂膀。卻在這時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她整個身子瞬間被大雪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像下面有什麼猛獸將她拖走。韓殊奇心裡咯噔一下，大喊，樂樂，你咋了？迸發全部力量向李樂樂撲去，終於撲到她身邊。她陷進雪裡去的身子，就像游泳的人在潛泳，再潛一會，她的氧氣就不夠了。他伸出救援的手。而李樂樂則緊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她得救了，緊緊地摟住他脖子，嚶嚶地哭了。韓殊奇心疼不已，後怕得要命，這要是有個三長二短他會後悔一輩子。多虧只是那塊雪松了，沒有那麼結實，所以她有驚無險。他此時也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身子倒向雪裡，而李樂樂抓住機會，將他壓在下面，把她少女的脣和舌完整地交給了他。
這少女的帶着寒氣的吻着實讓韓殊奇招架不住，特別是她柔軟的舌，巧妙地糾纏着他的舌的時候，讓他渾身騰起烈焰，再也不能自持。他忘記了一切，年令輩分師生等等障礙瞬間都拋走，只有懷裡的少女纔是他的一切。他主動將她抱住，手在她身上胡亂摸，而她則像只小兔子，在他的撫摸下哆哆嗦嗦，嘴裡發出喃喃的叫聲，要我吧，要我吧。
這迫不及待的叫聲提醒了韓殊奇，他的手猛地停下來，身子立即僵住了，瞪大眼睛，驚恐地手忙腳亂地從她身上爬起來，隨後將她攔腰抱起，一步步緩緩地向草房裡走去。
李樂樂閉着眼睛神遊在韓殊奇的溫暖的懷抱裡，嘴裡含着勝利的笑，她輕聲說，這是她輩子最幸福的時刻，真願永遠在他的懷抱裡。
韓殊奇把她抱到炕上，待要鬆開手離開時，李樂樂卻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媚笑着，我不想讓你走，再陪我一會。
兩個人在炕上臉對臉嘴對嘴又纏綿了好長時間，李樂樂終於滿意了。
這晚上，李樂樂睡在了韓殊奇家裡。
第二天兩人是一起上學校的。
剛走進教室，孫曉紅就走進來，她慌里慌張地向韓殊奇招手。
韓殊奇跟着孫曉紅走出教室。孫曉紅趴在他
耳邊說，孫老師連着好幾天噁心嘔吐，身子越來越不行了，而孫老師的爸爸也又吐了一次血，現在身子虛弱不堪。
韓殊奇緊鎖雙眉，大聲道，都怨我。
孫曉紅悄聲說，別那麼大聲，這時候就別想那事了，趕緊救救他們吧，也只有你了。
韓殊奇馬上飛奔到孫芳菲教室，見她仍支撐着講課，就不由分說將她從教室裡拉出來，沉着臉說，你都這樣了咋還不上醫院？
孫老師顯然對他意見很大，嚎叫道，不用你管，你算老幾？陰險小人。
韓殊奇豈管她罵不罵，攔腰將她抱起，口裡發狠道，我看是你倔還是我倔。
孫芳菲這下乖乖得像個貓，再也無力掙扎，靜得像一片秋葉。
李樂樂隔着教室窗玻璃看得個真切。
首先進入了鄉衛生所。衛生所大夫如臨大敵，又是聽診，又是號脈，連連搖頭，口裡叨咕着，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
韓殊奇問咋了？怎麼神神秘秘的呢？
一個女大夫把他拽到一邊，神情詭秘地說，她八成懷孕了。
韓殊奇險些暈倒，怎麼可能？誰的啊？哎呀！也許啊！
他支吾着再也說不出一個完整詞。
他抓住這個大夫的手，急切地問，你確信她懷孕了？
她點了點頭，說，再用試紙試一下吧。
孫芳菲聽到這個信的時候媽呀一聲，身子立刻軟下來，跟着就哭出來，小聲嘀咕着，不會的，不會的。
可是明顯底氣不足，她接受了用試紙檢驗的辦法。
果然，二道槓。她懷孕了。
大夫們嘁嘁喳喳起來，竊竊私語起來，整個衛生所都鬨動了。
孫芳菲蒙着頭在韓殊奇護送下回了家。
在路上，韓殊奇不斷地懊悔，說不該在衛生所檢查，被他們知道沒好事，他問她這孩子是誰的？
孫芳菲只是哭，根本不予回答。
韓殊奇的自尊心被這個情況沉重地擊打了一下，他恨她，她通過與別人懷孕狠狠地打了他一悶棍，告訴他，一切都不像你想象得那麼簡單，你被騙了。
韓殊奇很快將恨暫時取消，他此時必須做她的後盾。於是他悄聲問她，孩子你想留下來嗎？
孫芳菲搖搖頭，她當然不想留。
那咱就上城裡做掉吧。神不知鬼不覺的。
可是爸媽咋辦？
這個時候咋還想着他們？
他們是我爸媽啊！
可是他們弄死了我爸媽，他們有罪，我決不放過他們。
求求你放過他們吧，再也活不了幾年了，要懲罰你就懲罰我。我啥都交給你，你隨便處置。
不行，你是你，他們是他們，你不會做出那樣傷天害理的事，你不勢利眼，你不瞧不起窮人，你是好人，我不會對你不好的，不管你咋樣，我都要照顧你。
孫芳菲實在是支持不住了，她的身子靠在他身上，閉上眼，無力地說，我們上城裡把孩子做掉。
一輛出租車風馳電掣向城裡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