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在孫芳菲的祈禱聲中亮了,還只是烏朦朦的,灰蒼蒼的,孫芳菲就悄悄地起炕,她揉了揉僵硬的腰,打了個哈欠,又瞄了一眼睡得象個死豬的韓殊奇,欣然地下炕去做飯。
不知爲什麼,她的眼直跳,心直哆嗦,手也跟着顫抖。她一邊做着飯,一邊擔心着睡在炕上韓殊奇。這要是誰來碰個正着,她可真是要羞死了。她咬着牙盼着他快醒,快點離開炕。好像這炕就是她,他睡在炕上,就是睡在她身上一樣,渾身不自在。
越怕啥越來啥,韓守禮在窗外嚷嚷着,昨晚沒機會爲你慶祝,現在輪也輪到我了,別做早飯了,我給你買了油條豆漿。說着開始啪啪地敲窗玻璃,並把腦袋趴在玻璃上往屋裡瞅。
可是啥他也沒瞅着,窗簾遮得嚴嚴的。他皺了下眉,莫非還沒起來?於是聲音更大了,快起來,要不涼了不好吃。
此時孫芳菲早就躥進裡屋把韓殊奇捅醒,趴在他耳邊叫他快點起來,來人了。
韓殊奇倒不怕有人,不過見孫芳菲慌慌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手心冰涼,聲音急促,忙從炕上爬起來。這時敲窗的聲音也及時傳進耳朵。他嘀咕了一句,誰這麼大早就來,真是的。
他已忘了男女之大防,忘了不該在一起睡,更不該讓別人看到他在女人家睡了一夜。
孫芳菲把他推到後竈間後,纔去開門。
韓守禮埋怨着開門晚了,手捧着熱氣騰騰的豆漿和香噴噴的油條,進了門後就往臥室裡奔,好像他發現了有異常現象似的,把孫芳菲嚇得魂飛膽喪。
還好,坐上炕後,韓守禮並沒追究炕上爲啥兩牀被褥,只是不住地拿眼睛在孫芳菲身上亂轉,酸酸的語調道,董校長的酒好喝不?醉沒醉?這小子以權謀私,我遲早要告他。說着將手上的東西遞給孫芳菲。
孫芳菲並沒答話,她早就熟悉他說話的套路了。只要她和董校長之間有過什麼交往,他都是第一個知道,並第一個來問安,就差拿機器在她身上掃描了。他總說我就怕你被董校長吃了,如果哪天他對你不客氣,你千萬不能忍着,還有我呢。
孫芳菲很爽快地點頭,說我
會保護好自己的,謝你這麼大早給送早餐,這麼會關心人,如果再會關心一點的話,就先請回,我還想睡個回籠覺。
韓守禮剛要起身,卻聳起鼻子,他聞到了一股異味,並聽到廚房鍋裡的開水嘩嘩聲。他盯着孫芳菲的眼睛,像個有經驗的警察。孫芳菲嚇得腿軟。
飯都要糊了,還睡啥?轉念一想,他又說,要不你先睡,我幫你弄一下廚房。他起身就往廚房去。
孫芳菲急忙伸手去攔,大呼使不得。
使不得,有什麼使不得的,我也不是頭一次給你弄廚房。
這時,韓殊奇手裡提着裝滿開水的暖壺迎了過來。嘴上強裝着笑,眼睛上還有眼屎。
兩個男人剎那間都僵住了,都驚呼着,你咋來了?
韓守禮只思索了幾十秒,就十分有把握地判定這小子這晚上沒幹好事。他非常有意味地將雙眼在韓守禮和孫芳菲身上來回掃,像只警犬嗅到了隱情。正待要發話。
韓殊奇搶先道:“孫老師老早就給我打招呼讓我給她堵耗子洞,你看那耗子洞,那大耗子,你呀!還鄰居呢,還自詡爲大哥呢,差遠了。”將暖壺放在桌上後,也不管韓守禮啥反應,立即轉身向屋外走去,邊走邊問孫芳菲水泥放在哪了?
韓守禮本以爲抓住了他們在一起的把柄,卻被韓殊奇給岔過去了,他急向廚房跑去,像一陣風颳走。孫芳菲尾隨着他進了廚房。廚房裡水汽已蒸騰,啥也看不清,只聽韓守禮氣極敗壞地說,有耗子洞咋不跟我說?你這不是捨近求遠嗎?
孫芳菲笑着說不能啥事都麻煩你,嫂子該有意見了。
話音剛落,韓守禮老婆果然急火火地奔了來,喊着韓守禮,說孩子肚子疼一晚上你不往心裡去,就想着大早上的給人家堵耗子洞,人家孫老師可不像你那麼花花,沒臉沒皮的,還不快滾回去?
韓守禮怕老婆是出了名的,他屁滾尿流地跑了。
韓殊奇非常有幸看到韓守禮丟盔棄甲這一幕。他顧不上手上全是石灰,拍起手來,對出來相送的孫芳菲說太給力了。
孫芳菲白了他一眼。說先別忙了,吃早飯了。
這是韓殊奇幾十年來夢寐以求的一個時刻。過去他們是鄰居時他捧在碗裡的基本是玉米粥,玉米餅子。而孫芳菲捧在碗裡的卻是大米飯,白饅頭。啥時跟她一起吃亮晶晶的大米飯和白饅頭呢是他的夢想。
終於吃上了,不過是豆漿油條。他咬一口油條就看一眼孫芳菲,生怕咬着咬着孫芳菲就飛了;他喝一口豆漿就喊一聲甜,說真甜啊,從沒喝過這麼甜的豆漿。
孫芳菲被韓殊奇誇張的表現給弄得心裡酸酸的。她不明白韓殊奇爲啥對她和她這個家這麼有感情,如此普通的豆漿和油條在他嘴裡都成瓊漿玉液了。她不斷地咀嚼着,在內心裡琢磨着,她猜不透,她對他了解得還是太少。
沒有過多的時間沉浸在豆漿和油條的香甜中,因爲太陽冉冉地升起了,家家的雞鳴聲響起來了,豬狗牛羊都叫起來了。上班的人要按時間上班,他必須在上班之前把孫芳菲家裡的耗子洞給堵上。
堵耗子洞的過程是韓殊奇特別享受的過程。他從小幹過無數的農活,那時恨過,真想這輩子再也不做農活,那是低級下流的人才乾的。可是現在,他卻出奇地願意幹農活。他的身子骨並不是特別結實,輕飄飄的,象樹葉一樣,可是他幹活的熱情卻很感染人。孫芳菲從小到大沒幹過農活,更不會堵耗子洞。
耗子當然不會讓韓殊奇那麼順利地把它們的窩給毀了,它們噌噌地在他周圍亂竄,唧唧地叫。韓殊奇抓起板杴,一個一個地狠拍。孫芳菲看着耗子與韓殊奇鬥得歡,她也來了勇氣,把還抽搐着身子的將死的耗子一鍬一鍬地扔出屋外,並在院子裡挖來一筐新土,用土將地上的血跡吸收乾淨。
韓殊奇不忘鼓勵孫芳菲,說膽子還真大。
孫芳菲抿起嘴脣斜了一眼他,說你別想拋磚引玉,我就是不誇你。
幹完活後,韓殊奇在洗手時對孫芳菲說活是不會白乾的。孫芳菲說活是你自願乾的,既然是自願就不要講條件。韓殊奇說我就是希望以自願換來你的自願。孫芳菲直撇嘴,說你做夢吧。
韓殊奇知道她又把意思弄歪了。也不去糾正,他現在只問耕耘,不問收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