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我還是起了身,快步走至陽臺。
兩人在室內之後的談話內容我聽不真切,我想場面應該是相當催淚的。
在陽臺站了許久,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蘭俊忽然來到陽臺。
“謝謝你了。”他說。
我笑笑:“不用客氣,我是拿錢辦事。”
他撇了撇嘴,不說話了,但是神情看上去非常輕鬆,像完成了自己的心願似的,眼角眉梢都飛揚着。
想必,他真的不打算再追究那場交通事故,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然而,他似乎只考慮到了林月嬌的感受,卻不曾考慮過他的父母。
爲人父母的,自己的孩子遭遇了這種事,他們該有多受打擊,多難過啊!
一想到這些,心情就莫名有些沉重。
“還有什麼心願嗎?我可以幫你。”我開口打破沉默。
夜色深沉,夜空中不見星月。
他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心願了。”
“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這個嘛。”他想了想,說道:“最後再去看看父母,差不多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肇事司機呢?”
他看我一眼,沒答話。
“出事當晚下着暴雨,那麼晚不回家,你在外面瞎晃什麼?”
他聳了聳肩,答得一臉輕鬆:“當然是補課。”
“你看見肇事司機了,是嗎?”
他又沉默了。
我繼續說下去:“是林月嬌的爸爸撞了你,對嗎?”
聞言,他的眼睛頓時瞪大,忙說:“別告訴月嬌。”
“你打算隱瞞,我自然尊重你,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母?”我苦口婆心,其實站在客觀的立場上,犯了罪就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蘭俊作爲受害人,他不打算揭露這一切,我何苦要跟他作對。
“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可能是好奇心作祟,我想從蘭俊嘴裡知道事發時的真實狀況。
他沒急着回答我,回頭望向客廳。
林月嬌還在低頭抹眼淚,想必因爲她一直哭,牛眼淚的功效早已消失了。
她現在,應該看不到蘭俊,但她的情緒顯然還處於激動中。
收回了視線,蘭俊嘆了口氣,一本正經道:“事實就是,那天晚上我被困在雨中,一直打不到車,看到一輛空車就急切地去攔,可能是雨太大,司機並沒有注意到我,所以我被撞了……”
他不急不徐,將事件始末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原來,那天的車禍只是意外。
因爲暴雨的原因,再加上林建車開得很快,一心只想快些送林月嬌去醫院,所以根本不管不顧。
車子在路上飛速行駛,蘭俊一直攔不到出租車,好不容易見到一輛空車,同樣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阻攔,因此被撞。
車子當時停在距離蘭俊不遠的地方,儘管雨勢大,但蘭俊很清楚地看到了車牌號,那是他無比熟悉的車牌號,所以他衝那輛在雨中停留了一會兒的車艱難地招手。
然而,司機並沒有下車,不久,車子就急速駛離了。
事實如此,我猜林建心裡肯定揹負着極大的罪惡感,他與蘭家是鄰居,說不上低頭不見擡頭見,但總歸碰上的機率是很大的,我很難想象他每次見到蘭俊的父母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不打算追究責任了?”我問。
蘭俊卻哈哈大笑,笑畢了,他說:“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雖然一開始氣憤的要死,可是陪在月嬌身邊的日子,我發現她的生活比我想象中更艱難,所以……一切都過去了,好在,我有個弟弟,對我父母來說還算有個安慰。”
“你這麼想得開?”
他挑着眉,苦笑道:“不然?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
我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了,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吧!對他、對林月嬌,對林建都是,但是毫無疑問的,林建這一生都會活在痛苦的罪惡感中,直到死去。
活着他不能受到懲罰,但是死後,他會下地獄。
離開林家,回別墅的路上,心頭莫名壓抑。
出租車停在別墅門口,付了車錢,我下了車,看着出租車駛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我暗暗調整了一下情緒,推開院門進了院子。
別墅燈火通明,透出光的窗戶上晃動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不知冥司在幹什麼,越靠近別墅越能聽到一陣悠揚的音樂聲。
我腳步頓住,站在臺階上細細聽着室內的聲音。
是浪漫的鋼琴曲,聲音不太大,但站在門外靜靜地聽,音樂聲非常清晰悅耳。
冥司這傢伙,該不會準備了什麼驚喜給我吧?
燭光晚餐?紅酒、西餐,還有禮物……
這是我腦中聯想出來的畫面。
冥司沒有聽音樂的習慣,況且大晚上的,他就更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了,大多他都會安靜地捧着一本書,可今晚,我感覺氣氛不同。
我深吸一口氣,迫不及待地想進門看看,希望等待我的是驚喜,剛擡步往上走了兩層臺階,背後就襲來一陣陰寒之氣。
我頭皮一炸,猛地回頭,身後卻空無一物。
路燈灑下昏黃的光,燈光下有幾隻蛾子不知疲倦地飛來飛去,空曠的街道上沒有行人,亦沒有來往車輛,顯得有些淒涼。
心臟巨烈地跳動着,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了。
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剛剛真的有一股突襲的陰氣,確切地說那股陰寒之氣更接近煞氣,雖然視線中什麼鬼魅都沒有捕捉到,但是,我確定剛剛出現過的,不會是一般的鬼魅。
周圍掃視了一圈,一切早已恢復如常。
那股陰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可越是這樣,我越是感覺很不安。
除了冥司,誰還能做到這樣來無影去無蹤?再說冥司平時都是習慣性地隱藏住身上的煞氣,能做到跟他一樣速度的,恐怕只有惡魔,但惡魔已死。
莫非,還有比惡魔更可怕的存在?
‘嘎噠’一聲。
我心頭一跳,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聲音是身後的門發出來的。
我轉了身,門開着,冥司站在門口狐疑地看着我,冷聲說:“在這裡傻站着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