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外泄,宋曉顏雖然遭受了巨大的衝擊,但是她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認真回想最近發生的事情,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她的報告一直在電腦裡,電腦除了隨身攜帶,就是在公司和家裡,而且有密碼。她還有把工作資料放在U盤裡備份的習慣,方便換電腦的時候查看,U盤更是寸步不離身的。
對了,潘浩辰結婚的時候,她把U盤借給他們用。後來,是唐靜好還給她的。
她打開股票軟件,查看榮訊控股的最新走勢。最近榮訊控股漲勢兇猛,已經連續漲了近二十個交易日,今天卻跌了2%。
網上的網友們也開始紛紛討論榮訊賣出評級的報告,有一少部分聲音表示贊同報告所提到的內容,他們一直都覺得榮訊的財務狀況很有問題,同樣也認爲公司存在資金緊張的風險。
陳默涵站在一旁看着宋曉顏,她從接了電話之後,神色就變得很嚴肅,眉心緊鎖,翻着手機一言不發。陳默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宋曉顏忽然站起來說:“走吧。”
“去哪兒?”
宋曉顏大義凜然的說:“回家洗澡,然後去公司。”
陳默涵把宋曉顏送回家,她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服,陳默涵又將她送回公司。在路上,她大概把事情講了一下。陳默涵聽完很激動,恨不得立刻去撕了唐靜好。
宋曉顏無奈嘆息:“她不會承認的,根本沒有證據,我也只是猜測。”
“可是唐靜好怎麼知道這篇報告發出去會影響你呢?她一個賣衣服的,怎麼能從一篇報告裡看出這麼多彎彎道道?”
宋曉顏覺得這也怨她自己。她寫完榮訊的報告,知道報告沒機會與大衆見面,於是在報告的最後加了一段話,大概意思就是因爲報告可能會產生不良影響,只能永久的躺在自己的硬盤裡。唐靜好一定是看到了這段話,才把報告發出去的。
陳默涵嘖嘖了幾聲,“最毒婦人心!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你上司會追究你的責任嗎?”
宋曉顏只能預測最壞的後果,好讓自己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做個心理準備,“應該會吧,我的職業生涯很可能要到此爲止了。”
“有那麼誇張嗎?你不看好這家公司就給個賣出評級,這很正常啊!”
是啊,本應該是一件很理所應當的事情,但是放在A股市場就是行不通。而且報告不是從公司正規渠道發出去的,泄露了未公開的報告,也有泄露內幕的嫌疑。
宋曉顏嘆了口氣,繼續說:“我當初覺得這家公司不好,跟上司提過發一篇賣出報告提醒投資者,上司說我可以不看好,但是沒有必要寫出來,A股市場缺乏賣出機制,賣出報告會損害客戶的利益,對我、對公司都沒有好處。”
陳默涵呲鼻,一針見血的說;“知道這叫什麼嗎?當婊、子還想立牌坊。一方面想讓大家覺得你們很專業很公正,一方面又不敢得罪上市公司、不敢得罪客戶。”
陳默涵這番話雖然聽起來不好聽,但的確是這個理。
“大神知道你寫這篇報告嗎?”
宋曉顏搖頭。他只知道她在研究榮訊,還爲她提供了很多在市場上絕對統計不到的資料,並不知道她已經把報告寫出來了。
“要不……你給大神打個電話,問問大神的意見?”
葉睿寧或許能幫她,但是……她才說要獨立、靠自己,現在遇到麻煩就去求他幫忙,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嗎?而且,她拒絕了他,他已經很多天不願意見她了,或許他也不想幫她。
陳默涵的車在公司樓下停穩,宋曉顏解開安全帶,做了三個深呼吸才下車走向公司。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就像走向刑場的江姐,明知是死仍決然向前。
進了公司,宋曉顏明顯覺得大家看她的目光是特別的,她遠遠看到幾個人湊在一起說話,等她走近了他們就鳥作獸散。網上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同事們肯定也都知道了。
宋曉顏直接去了周奕揚辦公室,敲了門得到許可後,她便推門而入。
周奕揚看到她說:“坐吧。”說完,自己也起身走到沙發前。
宋曉顏來了周奕揚辦公室許多次,這還是第一次被他邀請坐到沙發上,他也是第一次離開辦公桌和她說話,可見他對此事的重視。
宋曉顏依言坐在沙發上,挺直腰桿、並緊雙腿,眼皮微垂着瞧着墨色玻璃麪茶幾。
周奕揚坐在她對面,開門見山道:“那篇報告是不是你寫的?”
宋曉顏無聲的點頭,表示默認。
“我提醒過你,這種報告不能寫,你爲什麼不聽?”
宋曉顏咬着脣,她知道一切解釋都是蒼白的,但是周奕揚問了,她只能回答:“我花了很多精力和時間去研究榮訊控股,我把報告寫出來也做是爲了給那段工作加一個句號,並沒有打算髮出去。”
周奕揚不說話,宋曉顏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把頭埋得更低,聲音小卻堅定的說:“對不起周總,我會爲對此負責。”
周奕揚冷冷一哼:“你打算怎麼負責?”
宋曉顏想過最壞的結果就是公司把她辭退,然後她攬下所有責任,包括寫報告、泄露報告。但這話她不敢輕易說出口,怕一旦說了,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見宋曉顏默不作聲,周奕揚又問:“報告是怎麼泄露出去的?”
宋曉顏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我之前把放了工作資料的U盤借給一個朋友,可能就是那次被人看到了報告。”
周奕揚不可思議的反問:“這點兒常識你都不懂嗎?放有工作資料的U盤怎麼能隨便借給他人?那些都是公司機密你知道嗎?”
“對不起,當時也是事出有因才借給他們的,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
周奕揚又陷入沉默,宋曉顏如坐鍼氈,又不敢出聲,他沉默的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終於,周奕揚開口說:“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記住,出了這個門,不管誰問,你都別接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不否認也不承認,豈不就是默認了?
周奕揚繼續問:“揹着你偷偷把報告發出去的人是你朋友?”
宋曉顏搖頭:“不是。”
“離這種人遠一點,人品不好,智商還不夠。”
她當然會離唐靜好遠一點,從今往後,她們勢不兩立。
周奕揚起身走向辦公桌,“葉先生一早打電話替你請假,如果不是出了這事兒,我也不會讓你跑這一趟。你今天就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來上班。”
宋曉顏正在出神,聽到“葉先生”三個字,心瞬間揪了起來。葉睿寧替她請假?他怎麼知道她要請假?或者說,他怎麼知道她生病了?難道她夜裡所看到的葉睿寧,不是做夢?可若是真的,陳默涵又爲何要騙自己呢?
宋曉顏頂着同事們各種充滿探究的眼神出了公司,滿腦子想到的卻是葉睿寧。
她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打了電話給陳默涵,問她昨晚葉睿寧到底有沒有來,陳默涵似乎並不打算繼續隱瞞,很快就和盤托出。原來昨晚來家裡找她的就是葉睿寧,把她送到醫院的也是葉睿寧,在醫院陪了她一整夜的也是他。
收了電話,她如死水般的心彷彿又活了過來。
從春節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月,她沒有機會見到他,沒有電話、沒有短信,記憶中自從他退伍回來後,他們還不曾失聯這麼久過。她一直在壓抑着自己的心,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是不知道是因爲生病讓她變得脆弱,還是工作上出了麻煩讓她無所適從,她特別想聽一聽他的聲音,更想見一見他。
她知道不應該主動去招惹葉睿寧,他主動躲着她,也是爲了不讓他們的關係更加失控,而她更應該順勢而爲。最終,她的理智還是向她的心繳械投降,她主動給葉睿寧打了電話。在等待接通的那二十秒鐘內,每一下“嘟”聲都是對心靈的煎熬,她迫切的希望他接電話,卻又害怕他接電話。在她打算放棄時,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她的眼淚毫無預兆的涌出了眼眶。
葉睿寧沉默着,她也說不出話,她用了好久來平息自己的心情。
“昨晚謝謝你照顧我。”
“不用。”
“報告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葉睿寧輕“嗯”一聲,就沒有然後了,彼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或許她根本不該打這個電話給他。他照顧了她一整夜又如何,既然他不打算讓她知道,那就裝作不知道就好了。也許他正在讓自己迴歸到叔叔的位置,她不該打擾他的。工作是自己的事情,也不應該來麻煩他。偏偏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可以嘴上很堅定的拒絕他,心卻不可以,她不能控制自己心中的那桿秤已經開始偏向葉睿寧。
USR研究所緊急召集了高層會議,應對目前在市場上瘋傳的榮訊控股的賣出報告,公司必須想出萬全之策。高層們一致認爲反正報告是從別的渠道發出去的,和USR沒什麼關係。
趙思銘說:“這篇賣出報告引發了很多榮訊控股的負面新聞,嚴重損害了客戶的利益,也破壞了公司與榮訊之間的友好往來關係,我建議,我們應該出一篇榮訊控股的買入報告來安撫一下市場。”
周奕揚持反對意見:“我們作爲賣方,獨立的金融機構,不能失去賣方應有的公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硬要把不好說成好,絕對不可以。”
有高管附和:“對啊,我們一直不出榮訊的報告就是因爲這家公司的確存在問題,現在不能爲了補一個窟窿,再捅一個窟窿出來。”
趙思銘反脣相譏:“照你們的意思不需要安撫了,直接承認報告是公司員工寫的,我們去追究泄露報告的人的法律責任。”
周奕揚不疾不徐的說:“未嘗不可。”
“得罪了榮訊,你擔着?損害了客戶的利益,你來賠償?”
周奕揚卻笑了:“投資股票本就是自負盈虧,投資者虧了錢爲什麼要我們來賠?況且這是市場上第一篇賣出榮訊的報告,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誰知道會不會一鳴驚人呢。”
“若是榮訊和客戶找上門,影響了公司的聲譽和利潤,責任是不是周總你來擔?”
“USR發展到今天,依靠的就是專業、公正,在場的誰不清楚榮訊存在的問題?”
周奕揚這樣問,高管們卻無一答話,皆是沉默不語。
何致林開口道:“那依你的意思?”
周奕揚答道:“我們順水推舟,正式推出榮訊賣出報告。”
趙思銘不惜爆了粗口,“我看你他媽是瘋了。”
在場的其他高管都不願輕易發表言論,免得站錯隊、說錯話。
最終,何致林是表明了:“好了,我們就統一口徑,不管對內還是對外,堅決否認報告出自公司員工。客戶那邊,要儘量的解釋安撫,把對公司的負面影響儘可能降低到最小。”
周奕揚還想說什麼,被何致林制止。
趙思銘卻仍然不依不饒:“我們可以對外說報告不是公司員工寫的,但是對內,一定要嚴懲!必須讓她付出代價。”
一直沉默的俞黎站出來力挺周奕揚和宋曉顏:“其實報告內容也不是憑空捏造的,都是有理有據的事實,只是在這個市場上很少會有人冒風險寫出事實罷了。”
趙思銘不無諷刺的說:“你們夫妻二人還挺有統一的,難得。”
“行了,散會吧。”何致林說罷,率先起身離開會議室,其他高管也跟着魚貫而出,會議室很快就只剩下周奕揚和俞黎二人。
俞黎走到周奕揚身邊,撫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改變這個市場規則。”
周奕揚有些激動的說:“改變不了市場,我們可以改變自己。誰說A股市場沒有看空機制,就不能寫賣出報告?賣出報告未嘗不是一種對風險的提示。”
那些他曾經規勸宋曉顏的話,此刻都被他拋諸腦後。今時今日的宋曉顏,讓他想起來剛剛走入市場的自己,那時候他也滿懷正義熱血,如今卻被磨得圓滑、世故,不得不對現實低頭。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們,俞黎回頭,看到出現在門口的錢超傑。她拍拍周奕揚的肩膀,先離開了會議室。
錢超傑走到周奕揚身後,猶猶豫豫的說已經有好幾個客戶給他打電話問報告是不是他寫的。榮訊控股屬於宋曉顏覆蓋的公司,但她沒有署名權,有關榮訊控股的報告的作者都是錢超傑。言語之間,錢超傑覺得自己很冤枉,替宋曉顏背了黑鍋。
周奕揚看都沒看他一眼,冷聲道:“從今往後,宋曉顏的報告不需要你署名了,這鍋你也不用再背。”
錢超傑萬萬沒想到周奕揚會說這樣的話,他忙解釋:“不不周總,我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可能會在客戶中間產生不好的影響,畢竟榮訊漲勢迅猛,大多數客戶都持有榮訊的股票。”
“所以說不用再給宋曉顏署名了,免得她的報告損壞了你的名聲。”
錢超傑被戳中了心事,還想替自己辯解,周奕揚卻站起來離開了會議室,留下他氣惱不已。
當晚,宋曉顏收到了一封何致林親自發送全公司員工的郵件,強調了榮訊控股的報告並非出自公司員工,系外界惡意造謠中傷,公司將保留追究發佈報告人的法律責任。
周奕揚的話還在耳邊迴響,他說不承認不否認,可是如今的郵件卻是否認。
否認報告是她所寫,相當於讓她說謊,然而一個謊言往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最後必定會漏洞百出。到底是她太過理想化,還是這個市場太過功利?爲什麼USR拿着“最具影響力機構”的大獎,卻連句實話都不敢說?
這時,陳默涵發來了一張微博截圖,微博ID名爲“一場夢”的博主發佈了一篇榮訊的賣出報告,與之前八卦賬號發的報告不同,這次報告上沒有打馬賽克,作者名字、公司LOGO都無所遁形。
這下指向性就更明確了,報告上有USR研究所的標誌,報告支持是宋曉顏,作者是錢超傑,就連執業證書編號都有。
宋曉顏打開微博app,很快就找到了這條微博,此時已經有很高的轉發量。
陳默涵說:“我猜這個‘一場夢’,一定就是唐靜好本人。昨天那個‘投資圈八卦’發的報告上打了馬賽克,唐靜好一定覺得不解氣,所以親自發一篇高清無、碼的報告,這是要知你於死地啊。”
宋曉顏開起玩笑說:“要死也是錢超傑,他纔是作者。”
果然,沒過多久錢超傑就打了電話過來。他在電話裡說的很難聽,因爲報告上有他的名字和他的執業編號,這樣一份被他當做“污點”的報告,給他的職業生涯帶來了不可抹去的影響。宋曉顏的確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可是對不起也沒什麼卵用了。
“我的名譽損失你打算怎麼補償?”
“補償?”宋曉顏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對啊,你用我的名字不經我允許寫勞什子報告,我可以告你的好嗎?”
宋曉顏聽到這裡才明白他的意圖,於是說:“那你就去告我吧,法院判多少我賠多少。”
掛了電話,宋曉顏覺得眼前一片渺茫。她很想繼續請假,一直請假下去。她不確定當同事們紛紛來詢問報告是不是她寫的時,她能不能很堅決的回答不是。她不擅長說謊,更不想說謊。尤其是還要面對趁火打劫的錢超傑……
她問自己後悔了嗎?答案是肯定的,她後悔了。她不該在公司的報告模板上寫這篇報告,不該去參加潘浩辰的婚禮,更不該把U盤借給他們。
或許,她根本不適合做一個賣方分析師。
第二日榮訊股價依然低開低走,榮訊控股CEO江楓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公司絕不存在財務造假、資金鍊緊張的情況,公司的所有研發項目都在按進度有序推進,對於某機構的賣出報告,他們一定會追究其毀壞公司聲譽的法律責任。
USR研究所發表聲明表示這篇毫無參考價值的報告並非公司員工所寫,疑有人冒用公司名號來擾亂市場,將在查明真相後會給廣大投資者一個解釋。
宋曉顏一整天都沒怎麼說話,還好沒有同事來打聽報告是不是她寫的,錢超傑也不在公司,省的與他正面交鋒。唯有平時與她最熟的邱銘亦認真亦開玩笑的說:“還是你最牛逼,竟然真的把報告寫出來了。”
這篇報告的所有數據和模型都是她和邱銘一起整理的,別人或許不能確定報告是不是她寫的,邱銘卻能百分之百肯定。
宋曉顏能說什麼呢?只能苦笑了。
股市收盤後,宋曉顏接到了陌生電話。當對方自報家門時,她覺得有點愕然,竟然是何致林親自打來的。
何致林給了她一個地址,讓她立刻趕過去。宋曉顏從網上搜了一下,地址顯示是一傢俬人會所。
宋曉顏不知道此行的目的爲何,但是心覺不安。她猶豫再三,鼓足勇氣撥了葉睿寧的電話,卻是無人接聽的狀態。又打給他的助手穆申,卻被告知他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
何致林發了一條短信過來:有人接你,儘快。
宋曉顏收拾東西出了公司,迎面走來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他們遞來名片上寫着榮訊控股的全名。
對方很客氣,宋曉顏卻越發覺得不安。
坐在駛向目的地的商務車上,宋曉顏把會所的地址發給了葉睿寧。她不禁苦笑,事到如今,她能求助的人,竟然只有葉睿寧。
宋曉顏收起手機,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現在只能放平心態面對未知的一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到了目的地,侍者將她帶到一間臨溪的房間,何致林和錢超傑都在。
何致林很客氣。錢超傑卻依然冷眼相對。
窗外是蔥鬱的山與潺潺溪水,房間是中式裝潢,所有的傢俱都是金絲楠木材質,身着旗袍的美麗姑娘爲他們泡茶,金駿眉香氣濃郁,茶水紅亮,色澤誘人,入口甘鮮、醇厚,脣齒留香。
“何總放心,大不了我們就重新發一篇榮訊的買入報告。”
何致林一邊喝茶,一邊若有所思的點頭。
錢超傑繼續說:“其實我最早是打算讓她發榮訊買入報告的,結果她告訴我不看好榮訊,還要寫賣出報告。”
錢超傑雖然壓低了聲音,卻還是刻意讓宋曉顏聽到。似乎爲了炫耀他的明智,而她是多麼無知、不自量力。
環境清幽、茶香四溢,宋曉顏卻無心欣賞與品嚐,可惜了這意境。
直到天黑將至,纔有侍者過來,將他們帶入了另一間房。推開門頗有豁然開朗之感,房間只有一張桌子,足足能坐下二十個人,還有假山、小橋流水、花草鳥獸。
坐在主位的人見他們進來便朗聲大笑,忙起身闊步走來與他們握手,吩咐侍者端茶倒水,客氣又周到。
此人宋曉顏在電視上見過很多次,就是榮訊控股的CEO,江楓。
他早上還對外宣稱要追究USR的法律責任,此刻又在這裡宴請他們,不知道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
江楓看了眼時間說:“人還沒齊,我們再等一等。”
何致林和和氣氣的說:“不急。”
江楓將身邊幾位榮訊高層一一介紹,何致林也同樣介紹了錢超傑與宋曉顏,江楓的點着頭說:“貴司有關榮訊的報告就是這二位所寫?”
何致林猶豫了一下。
江楓卻大笑着說:“何總爲何要猶豫?我只問貴司的報告,可沒說是那篇報告,何總不必這樣小心謹慎。”
何致林尷尬的笑了笑說:“江總所言極是。”
宋曉顏的手心裡出了許多汗,這位江總,似乎並不相信報告並非USR所爲。
大約等了二十分鐘,房間大門終於被推開,一羣人走入房間,江楓起身相迎,USR研究所這一行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爲首的中年男子緊緊握住江楓的手,笑着道歉:“實在對不住兄弟,讓你們久等了,飛機晚點,對不住啊。”
江楓亦客氣道:“是我對不住哥哥,要不是這周恰巧在上海出差,也就不用哥哥親自飛這一趟了。”
“大家都是兄弟,跑一趟也是應該的。”
江楓和中年男子寒暄一番,中年男子便逐個將身後的人介紹給江楓。他的女兒、他的助手,還有其他一干人等。
江楓招呼着他們入席,與USR研究所面向而坐,劃分爲兩派。
江楓看了一圈,吩咐助手說:“人齊了,讓他們上菜。”跟着對着坐在兩邊的人說:“咱們邊吃邊聊?”
兩邊人紛紛附和。
從唐見禮和唐靜好進來,宋曉顏就一直不動聲色的看着他們。此刻他們坐在她對面,她放在桌子下的手握得更緊了。
唐靜好一個眼神瞟過來,得意的優越感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