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顏一早就出了門,買了豐盛的早餐回來。進門時,葉睿寧剛好從樓上下來,手裡拿着一個盒子。他一身米色居家服,剛洗過的頭髮髮梢還未全乾,鬆鬆散散的趴着,清爽又幹淨。
“開飯咯。”宋曉顏將早餐擺在餐桌上,煞有其事的說:“我本打算親自下廚做早餐的,但是冰箱裡什麼都沒有,巧婦難爲無米炊,”她俏皮地聳肩,“我也沒辦法了。”
葉睿寧並沒有拆穿她根本不會做飯這回事,將手中的盒子遞給她:“在巴黎看到的,一對夜光杯,感覺你應該會喜歡。”
宋曉顏欣喜的接過盒子,小心取出杯子,細細打量。夜光杯誒,夜裡真的會發光嗎?
葉睿寧拉開椅子坐下去,“你小心拿,是古董,破了可沒辦法修補。”
宋曉顏一聽是古董,趕緊將盒子抱緊,又小心翼翼的將杯子放回去,將它們放進櫃子裡收好。
她記得有首詩曾寫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古時候喝葡萄酒用夜光杯,下次有機會,他們也用夜光杯喝葡萄酒試試,一定別有一番風味。
宋曉顏打開了ipad,找到財經頻道,剛好是晨間新聞時間。他們吃着早餐,聽着新聞,遇到感興趣的便擡頭看兩眼。
葉睿寧又上電視了,宋曉顏放下碗筷聚精會神的看着,而當事人卻事不關己的吃着早餐。
黑石資本投資的一家能源公司開採出了可再生能源,新聞裡被採訪的葉睿寧身着黑色襯衫,隨性卻不隨意,他侃侃而談,十分看好新能源行業。鏡頭掃過他的手,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就連那價值不菲的腕錶,都不及手耀眼。陳默涵就曾經不止一次的稱讚葉睿寧的手。
看完了採訪,宋曉顏一本正經的問:“有這麼多錢是什麼感覺?”
葉睿寧答非所問道:“家裡有米是什麼感覺?”
宋曉顏想了想:“沒感覺,有米很正常啊。”
“我也是這樣的感覺。”
宋曉顏:“……”
葉睿寧問:“謝兆暉是你組長對吧?”
被金錢打擊到的宋曉顏聽到這裡又來了精神,“是啊,你也知道他出事了?”
葉睿寧點頭,“他的事情挺嚴重的,你和他沒有金錢往來吧?”
“當然沒有,”宋曉顏想了想,又說:“有次他請吃下午茶,把錢轉給我讓我去買,這種不算吧?”
葉睿寧擡眼看她,宋曉顏嘻嘻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
早餐之後,宋曉顏便扎進書房研究她的模型去了,而葉睿寧則拿了本書,躺在陽臺的躺椅上曬太陽。
宋曉顏在書房待了半天,最終還是搬來了救兵。
她把困難向葉睿寧敘述了一遍,葉睿寧站在她身後,一手搭在椅背,一手握着鼠標,俯着身子看電腦屏幕,把宋曉顏圈在他和桌子之間。
宋曉顏微微側頭看着葉睿寧的側臉,近如咫尺的距離,可以看清他的毛孔,奇怪的是他的皮膚竟然這樣好。他的鼻子高高挺立,是她最喜歡的那種,薄脣輕抿着,認真的看着電腦。這張臉似乎沒怎麼變過,還是十年前的模樣,而她卻不是十四歲的樣子。
宋曉顏鬼使神差的捏住他的臉,仍然有彈性,不禁感嘆:“葉睿寧爲什麼你不會變老?”
葉睿寧亦捏住她的臉,意有所指道:“因爲你還沒長大。”
他說話時熱氣輕輕撲在她臉上,暈紅了她的臉頰,他笑的燦爛,墨黑的眸子閃着光彩,是她許久都沒有見過的,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直到他起身離開書房,她纔回過神來,忙不迭喊道:“模型到底怎麼辦啊?”
說話的同時,她的餘光瞟向屏幕,竟然意外發現模型已經變了。原本毫無章法的模型,在葉睿寧三兩下的調整下,竟然柳暗花明,所有想要的結果都出現了,十分完美。
宋曉顏又看了一遍確定不是自己眼花,興奮地振臂高呼:“葉睿寧萬歲。”
不過作爲答謝,葉睿寧要她陪同出席夏冰清的生日酒會。宋曉顏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是再一想,就答應了。夏冰清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只有真正接觸後才知道,而她對此比較好奇。
宋曉顏從衣櫥裡選了一件適合這種高逼格宴會的裙子,是不久前和陳默涵一起在阿瑪尼買的,橘色馬甲配同色系雪紡紗裙,搭配着JimmyChoo高跟鞋,另本就高挑纖瘦的她身段更好。她將總是紮成馬尾的頭髮散下來,用捲髮棒打理了髮梢,微微卷翹,溫柔又不失俏皮。
收拾完從臥室出來,葉睿寧正倚在門檻一邊等她,一邊打電話。他並沒有穿的很正式,灰格子西服,同色系色圓領T恤和米色長褲,純手工製作的翻毛皮鞋。他朝她看過去,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微微彎起弧度,待她走近,對着電話彼端不疾不徐地說:“不急,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收起電話,他評價道:“不錯。”
宋曉顏皺眉道:“我廢了好大心思的,纔不錯而已?”
葉睿寧按下電梯,“不錯在我這裡已經算很高的評價了。”
他們乘車抵達位於中山東路的公館,那裡有上海最好的酒店,夏冰清的生日宴會就安排在此處。整間酒店是上世紀的復古風格,木質地板、金絲楠木傢俱、雕塑裝潢,連桌子腿都別具匠心。
人羣中一眼就看到了夏冰清,她身着紅色高定長裙,頭髮高高綰起,氣質高貴宛如天鵝。宋曉顏偷偷在葉睿寧耳邊低聲問:“你覺得她怎麼樣?”
“一般。”
這個答案另宋曉顏心理平衡多了,哪怕他是爲了哄她高興才這麼說。
葉睿寧一進門就被圍起來,瞬間就成爲了宴會的焦點,搞得跟他生日似得。葉睿寧一一寒暄打招呼,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宋曉顏微笑着站在他身邊,臉很快就僵硬了。
周奕揚也來了,宋曉顏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周總。周奕揚點點頭,算是應了,簡直比葉睿寧還大牌。
腰間忽然一癢,宋曉顏立刻警惕的回頭,竟然看到笑意滿滿的陳默涵。真是意外的驚喜,她正發愁怎麼打發無聊的時間。
陳默涵挽住她的胳膊,和葉睿寧打了招呼便拉着她歡快的離開包圍圈。
葉睿寧隔着人羣看到她們去了露臺,才收回目光。
一位中年男子伸出手,殷切的握住葉睿寧,“葉先生。”
葉睿寧亦回握,“陳總。”
中年男子眼閃精光,有些興奮的說:“葉先生竟認識小女默涵。”
葉睿寧瞭然,莞爾:“原來默涵是陳總的千金。”
陳志華藉着陳默涵和葉睿寧攀起關係,他竟然不知道那個文文氣氣的小姑娘竟然是葉睿寧的侄女,女兒壓根沒在他面前提起過。
夏冰清如衆星捧月般走過來,端了一杯香檳給葉睿寧,當衆撒嬌:“今天你可不許先走。”
那麼多雙眼睛瞅着,夏冰清也不敢打包票葉睿寧一定不會拒絕,她只是在賭,賭他會在她生日時,給她一些面子,賭他會滿足她卑微的願望。
“依你。”
夏冰清笑了,整晚的微笑三分真七分假,此時此刻纔是她發自內心的笑,甜蜜之意上了眉梢,嬌俏又多了幾分。
露臺上放置了幾組弧形沙發,白色真皮材質,有格調又舒適。宋曉顏和陳默涵端了好吃好喝的,坐在沙發上看風景。
這種逼格的晚宴食物都非常好吃,只是大多數人來參加晚宴是爲了交際,真正吃東西的人很少,像她倆這種單純“陪太子讀書”的當然要好好嚐嚐這些珍饈美味。酒店地處外灘,對面便是陸家嘴,夜幕降臨後,夜景堪比香港維多利亞港灣。
陳默涵說:“我爸非要我來見見世面,還好遇見你,不然我肯定無聊死了。”
宋曉顏亦直言道:“葉睿寧幫我做了財務模型,爲了報答他我纔來的。”
陳默涵露出同情的表情,碰了碰她的杯子,“理解萬歲。”
她們倆吃着東西,聊着天,侃着八卦,硬是把高端的晚宴吃出下午茶的效果。宋曉顏不時回頭看一下里面的情況,似火一般的夏冰清始終和葉睿寧站在一起,優雅配紳士,看起來十分登對,難怪總有他們的緋聞傳出。
此刻站在他們旁邊那位男子,側臉看起來俊逸不凡,身材高大,與在場的其他人相比,有着卓爾不羣的氣質,並不輸葉睿寧。
宋曉顏的胳膊肘碰了碰玩遊戲的陳默涵,“優質男。”
陳默涵期初還很不懈,可是她回頭看到那位男士,立刻跟打了雞血似得衝入宴會。
宋曉顏眼睜睜看着她熱情如火的走向哪位男士,而他對她似乎並不怎麼感冒,沒說兩句話就離開了宴會場,陳默涵竟然也跟着離開。
宋曉顏琢磨了一會兒,大約這位就是那位把陳默涵迷得七葷八素的林醫生吧。
宋曉顏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了一會兒,葉睿寧走過來,她託着臉仰着下巴說:“怎麼不陪着壽星呢?人家可生日呢。”
他卻不答,在她旁邊坐下,打量着她粉紅的臉頰,眉心微蹙:“喝了多少酒?”
宋曉顏眯着眼睛笑,有些討好的意思,她比了“四”的手勢,“才四杯,香檳而已,沒什麼酒精的。”
葉睿寧低聲警告:“不是跟我出門的話不許喝酒。”
“好的。”宋曉顏答應的很乾脆,今天如果不是因爲葉睿寧在,她的確也不會喝酒的。所以這點她百分之百可以做到。
葉睿寧讓人送了一杯飲料,並撤走了她的酒杯。
大約是因爲葉睿寧來了,讓宋曉顏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她乾脆脫掉高跟鞋,蜷腿坐在沙發上,還好她穿的是長裙,遮住了她的腿腳,在這高逼格的晚宴上纔沒有顯得那麼突兀。
現場明明有很多沙發,還有長桌,人們卻不坐,都喜歡站着,她當然知道這樣更利於交際。她同葉睿寧說:“這根本不是生日會,簡直就是社交晚宴,大家來的主要目的是社交,其次纔是祝賀生日,這樣的生日會我寧可不要。”
葉睿寧輕笑,“夏冰清也未必想要,可是由不得她說不。”
她想起陳默涵講述的夏家財產爭奪戰,夏冰清雖然有錢,但是一定不快樂。有錢人家的女兒未必過的比她幸福,至少她可以隨心所欲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不是連一場生日會都得變成自己爭家產的籌碼。
在大家都在努力社交的時候,葉睿寧卻和她一起躲起清靜。這裡的人她幾乎都不認識,所以沒什麼可交際的,而他是因爲認識的人太多,不想交際,也算“殊途同歸”。他隨意的坐着,雙腿交疊而放,手臂搭在宋曉顏身後的沙發上,手指間捏着酒杯。
夏冰清招呼着賓客,目光還在滿場搜尋着。宋曉顏觀察了一會兒,低笑道:“夏冰清正找你呢。雖然你說你不喜歡人家,可我覺得她是真的喜歡你呢。”
葉睿寧抿了一口香檳,並不接話,宋曉顏很識趣的不再繼續。
江邊的風輕拂面,有了秋日的涼意,葉睿寧脫下外套給她披上。一股淡淡清香侵入鼻口,是沐浴露的味道,宋曉顏很喜歡,她不禁攏了攏衣領。
江對岸的震旦大廈外面的LED燈形成了巨大的廣告牌,此時正滾動播放着I?SH的字樣。聽說,這是全世界最貴的廣告牌。
她忽然突發奇想的指着LED燈問:“會不會有人用這個求婚啊?”
葉睿寧看着屏幕上巨大的?,輕笑着說道:“以前沒有,以後肯定有。”
宋曉顏有些憧憬托住下巴:“好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