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顏對於房子的要求很簡單,向陽、乾淨,不要太貴。她其實不太放心把租房子的事情委託給陳默涵,畢竟陳大小姐一直養尊處優,擔心租不起陳大小姐看上的房子。
但是陳默涵不負期望,爲宋曉顏找了一個兩室兩廳的房子,距離葉睿寧的房子坐地鐵只差一站地,離公司也不遠。
自然和葉睿寧的豪宅不能比,但也是品質不錯的小區。房子是精裝修,所有房間都朝南,傢俱齊全拎包入住,除了面積小一點,幾乎沒毛病。
宋曉顏在三亞時僅憑着陳默涵給她發的幾張照片就決定租了,她急需一個落腳地,否則從三亞回來除了住酒店,就是流落街頭了。已經在陳默涵家住了快一個月,她實在不好意思繼續住下去。
宋曉顏挨個屋看看,包括廚房的櫥櫃、冰箱、浴室的馬桶她都一一檢查,雖然已經簽了合同沒有反悔的餘地,但她仍有些不放心,還好並沒有挑出什麼毛病,看來陳默涵在租房子的時候很用心。
陳默涵邀功說:“我可是整整找了三天,腿都跑斷了,中介差點兒就不接我這單生意了。”
宋曉顏抱住陳默涵的肩膀賣萌:“好啦你最辛苦,宵夜給你多加一隻雞腿。”
陳默涵翻了個白眼,“不吃,都長我自己身上了,你還不如多進幾次醫院來的實際。”
宋曉顏佯怒:“我們好歹是密友,你就這樣詛咒我。”
陳默涵趕緊“呸呸”了兩聲,長長一聲嘆息:“你這一搬出來,和大神的距離疏遠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藉着大神的東風和林醫生吃飯。”
“你可以主動去找林醫生吃飯啊。”
“找了好多次了,幾乎沒有成功過,他怎麼會那麼忙呢?還是他不喜歡我所以找的藉口?”
宋曉顏說:“這我可不敢說。”
陳默涵快哭了,“我也不敢想。”
宋曉顏簡單收拾了行李箱,就打算住下來,其他東西以後找機會慢慢搬。葉睿寧應該不知道她今天從三亞回來,但是紙包不住火,他早晚會知道的,到時候應該怎麼對付他呢?傷腦筋。
宋曉顏喬遷新居的第一晚,陳默涵擔心她會失眠,於是留下來陪她。她們擠在一張牀上,蓋着一條被子,盯着天花板,聊天聊到深夜。
陳默涵說:“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大神也喜歡你呢。”
陳默涵平靜的一句話,對宋曉顏來說卻猶如平地驚雷,這個說法太大膽了,她幾乎坐起來反駁:“怎麼可能?他喜歡我,那豈不是戀童?”
陳默涵差點笑着從牀上滾下去,宋曉顏卻很認真的說:“他是看着我長大的,從我蹣跚學步到現在二十多年了,在他眼中我幼稚又不懂事,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怎麼可能是女人?”
“可事實上你就是女人啊,還是很漂亮的女人。不要把你自己的想象強加給大神,你沒有問過他,怎麼知道你在他心中是小孩子,還是女人?”
會嗎?在他心中,她會是女人嗎?會是……漂亮女人嗎?
因爲陳默涵的這句話,這一晚她徹底失眠了,輾轉反側,聽着陳默涵平穩的呼吸聲,睜着眼睛到天亮。內心一遍又一遍的糾結,到底自己在他心中究竟算什麼呢?
夜裡沒睡好,再加上幾天的高強度工作,宋曉顏賴了個牀。陳默涵因爲有事早早就走了,她在牀上睡到日上三杆,最後被門鈴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來,聽着門鈴聲百思不解,她昨晚纔算搬進來,誰會來找她呢?
透過貓眼看到門外站着的葉睿寧,宋曉顏瞬間就徹底清醒了。她實在是低估了他的能力,她剛下飛機不到12個小時,他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裡。
想到自己此刻蓬頭垢面、邋里邋遢的樣子,宋曉顏迅速衝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又跑回臥室挑了件裙子換上,開門前仍覺得不太好,又回臥室薄薄塗了一層口紅。終於收拾好站在了門後,深深呼吸一下,纔打開門。
宋曉顏開了門,自己站在門與門框之間,非常意外的問:“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葉睿寧看着她,答非所問:“怎麼這麼久纔開門?”
宋曉顏撒謊說:“我正在睡覺,沒聽見敲門。”
葉睿寧不請自來,長腿一邁,側着身胸口擦着她的肩膀進了門,環視着房子說:“剛睡醒就穿這麼整齊,還塗了口紅。”
宋曉顏懊惱的打臉,恨不得一頭撞門上,一了百了。
葉睿寧像她昨晚剛來時那樣,挨個房間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他穿着深灰色的長風衣,整個人顯得特別高,將房間襯得又小又低。最後,他坐在沙發上,瞟了一眼旁邊的單人沙發,沉聲道:“坐。”
他此刻的氣場太強大,宋曉顏只能乖乖聽話的坐下去,雙腿併攏,雙手放在膝蓋上,大氣都不敢隨便喘。人果然不能做虧心事,否則連氣場都會低幾個檔次。
葉睿寧冷冷的說:“我在三亞說的話你都當做耳旁風了。”
宋曉顏努力替自己解釋:“我覺得我已經長大了,是時候獨立了。”
“翅膀硬了想單飛了?”
宋曉顏想了想,咬着脣點點頭。雖然不太好聽,但也是這個理。
葉睿寧微不可聞的嘆了聲氣,“那你爲什麼不和我商量一下。”
“擔心你不同意。”
“所以你先斬後奏?”
“我還沒來得及奏……”宋曉顏擡頭看他,被他冷漠的眼神嚇了回來。
“今天如果不是我找過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宋曉顏問:“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不要扯開話題。”
葉睿寧素來溫和,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候,差點讓她忘記他是個手腕強硬的商人,坐擁讓人望而生畏的資本帝國,這樣一個人本質上就是嚴厲的、不容忤逆的。往日在他面前爲所欲爲慣了,竟然忘了那是他願意縱容她,若是他沒了耐心,下場便猶如此刻。
她是真的有點怕他了,
宋曉顏小心翼翼的說:“昨天太晚了,我是打算今天就告訴你的。”
接下來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宋曉顏偷偷瞄了他幾眼,他一直盯着她看,彷彿要將她看穿,讓她如芒在背,特別不自在。
漫長的時間每一秒鐘都是煎熬,終於,葉睿寧再度說話。不出宋曉顏所料,他讓她搬回家住。
宋曉顏小聲說:“我不。”
葉睿寧聽到她說了什麼,卻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宋曉顏雖然底氣不足,但仍鼓足勇氣說:“我不搬,我就要在這裡住下去。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我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在這座城市活下去。”
“不依附你、不倚仗你,單純靠自己。”她又補充道。
其實,她還是有私心的,帶着一絲僥倖與期待,萬一她可以有機會和葉睿寧發展,那麼“獨立”則是她要走的第一步。
他們僵持許久,賭氣似得,各自坐在沙發上很久都沒有說話。
終於,還是葉睿寧妥協了。他說:“你一個女孩子住在出租屋很危險,你搬回去住,我收你房租,怎麼樣?”
宋曉顏怎麼也沒想到葉睿寧會提出這樣的辦法,他看起來很認真,於是她也很認真的回答:“你的房子太大,我租不起。“
葉睿寧說:“我可以便宜點租給你,這房子你租多少錢,我就收你多少房租。”
“那不行,那還不算是獨立。”
“你是鐵了心不回去了?”
“是的。”
葉睿寧知道她的脾氣,下決心要做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來。而他也不忍心強迫她,逼着她回去,他真的是拿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任由她繼續肆意妄爲下去。
他緩和了語氣說:“我來這麼久,連杯水都不給我。”
“哦,我這就去給你倒。”宋曉顏急忙起身,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回過頭很難爲情的說:“我剛搬進來,家裡什麼都沒有,沒杯子,也沒水……”
於是,葉睿寧做了宋曉顏的臨時車伕,載着她去商場買了日用品、食物,預定了幾款小家電,又去宜家買了家居用品,跑了整整一下午才置備齊全。
把所有東西歸置好,天都黑了,葉睿寧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宋曉顏知道葉睿寧的時間寶貴,大半天就這樣被她佔用了,她也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提議說:“我請你吃飯吧。”
葉睿寧坐在對他來說有點兒小的沙發上,抱着他們剛剛從宜家買回來的抱枕,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悠悠然的開口:“你既然打算自己住,就要學習照顧自己,不如就從學習做飯開始吧。”
這是要她做飯給他吃啊。她有幾斤幾兩重他最清楚了,既然他都這樣提,她也沒有理由拒絕,於是提着菜鑽進廚房。
以前住葉睿寧的房子,只要他在家,就會做飯給她吃,如今風水輪流轉,她搬出來單住,卻要開始伺候他了。
宋曉顏在廚房忙碌,偶爾勾着頭看葉睿寧,發現他一直在打電話,一會兒坐在沙發上,一會兒又走到陽臺上。日理萬機如他,不知道這半天又耽誤了多少工作。他脫下深灰色風衣,穿着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和同色褲子,肩寬腰細腿特長,像T臺走下來的模特,讓她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
男人穿高領毛衣特別顯氣質,又溫柔,又有禁慾之感。宋曉顏想的出神,菜差點燒糊,手忙腳亂的趕緊關火。
宋曉顏在廚房忙碌半晌,勉強做出了四菜一湯。她沒有做飯的天賦,也沒有做飯的喜好,一掌握不好火候,二掌握不好調料,每次做飯都膽戰心驚,成品嚐起來更是差強人意。
她提着心看他每道菜都夾一筷子,小心的問:“味道怎麼樣?”
葉睿寧說:“你又不是第一次做飯。”
宋曉顏有些氣餒,“比起以前一點兒進步都沒有嗎?”
葉睿寧擡頭看着她,眼神帶着幾分探究,“怎麼這麼在乎我的看法?怕我嫌棄你?”
“沒有,我就是問問。”宋曉顏忙捧起碗拿起筷子,埋頭吃飯。
葉睿寧看着她紅透的耳根,挑了挑眉,每次逗她都能讓他心情好一點,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東躲西藏,他會有一絲變態的得意。
總有一天,她會無處可躲。
吃過飯,葉睿寧幫她把碗筷收進洗碗池,她做了飯,他洗碗。她站在一旁看着他彎腰站在相對狹小的廚房,捲起名貴的毛衣袖子,修長的手指在嘩嘩的流水間洗着油膩的碗筷,忽然有了一種,居家過日子的感覺。
以前有洗碗機,吃過的碗筷裝進洗碗機就不用管了,比手洗的都乾淨,其他家務活也有鐘點工來做,葉睿寧也只是偶爾做個飯而已,那時候更多的讓她有被家人照顧的感覺,絕不是像現在,像是兩口子……
想到這裡,宋曉顏趕緊搖頭打碎那令她臉紅心跳的想法。到目前爲止他還是她的叔叔,她必須停止對他的肖想。
她逃似得離開廚房,跑到陽臺上吹了一會兒冷風,迫使自己平靜下來。
幾副碗筷很快就洗乾淨,葉睿寧將它們放在水槽旁的籃子上控水,走出廚房看見宋曉顏背對着他站在陽臺上,穿着單薄的衣服,頭髮被夜風吹起,與夜色融爲一體。她的頭髮又黑又長,幾乎及腰,她的腰身纖細,他的兩隻手就能將她的腰握住,她的腿很長,穿着洗髮白的牛仔褲也絲毫不能掩飾它的美。他很想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她,告訴她,如此美好如她,只屬於他一人。
她忽然轉身,他來不及掩去眼中的情誼,乾脆任由它們暴露在她的目光中。他看到她有片刻的愣怔,他們就這樣隔着客廳與餐廳的距離,遠遠的望着彼此,沒有人開口打破這刻寧靜,私心的希望可以多維持一會兒,好讓彼此徹徹底底看清自己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