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飄來的一些早春的櫻花,她的微微張開,一時間無法回過神來。
站在她面前的大叔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公公宋暉海,她丈夫的父親。
耶穌基督!
她爲自己挖這麼大的天坑,有多傻?
她把公公當成撿垃圾的窮老頭。
現在她公公會更恨她不是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把小臉上的震驚和一絲尷尬都收起來,哭着臉說:“你怎麼來了?”她不敢叫爸爸。
宋暉海看柳芷沅的眼神也很複雜。
金色的陽光下她的小臉是淡粉色的,眼神清澈無邪。
柳芷沅第一次把他當撿垃圾的時候,他鄙視他。
他覺得這個女孩有點傻。
但當他聽到她焦急的聲音和心疼的樣子時,有一種無法控制的情緒在他心裡蔓延。
心就像是被無數塊磚頭壘起來的,她的善良就像是被人從其中一塊磚頭上拉開,他建造的一些堅固的城堡即將倒塌。
她的眼睛亮亮的,反射着太陽的漣漪,眼底清澈。
蘇城的太陽從頭頂升起,金色的陽光被揉搓成碎粉色,籠罩着她瘦弱的身材,溫暖着她精緻的五官。
柳芷沅不傻。
做出反應後,會立即啓動自助模式。
很明顯,她公公不是普通人,不可能早上撿垃圾。
看他的髒手,垃圾桶裡一定有重要的東西。
情緒調整到差不多後,她笑了笑,輕聲問:“你在找什麼東西嗎?你能告訴我要找什麼嗎?我幫你一起找。人多力量大。”
在長輩面前,她總是對自己的態度很警覺。
不放肆,不卑微,只有溫柔安靜。
宋暉海的心似乎又一次被什麼東西輕輕地觸動了,他的心顫抖了一下,他的眼睛處於恍惚狀態。
突然,記憶回到了許多年前的早晨。
那天早上,她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她的聲音不大,溫柔得像江南的泉水。
她臉頰上那平靜的笑容,就像是春水的溫柔盪漾。
柳葉還在水面上飄落,悠悠搖曳。
正是這樣的微笑溫暖了他的眼睛,在他的心裡留下了痕跡。
柳芷沅看到公公好像走神了,她輕輕前傾,還在笑。
“我來猜猜,應該是扔進垃圾桶的戒指。或者扳指什麼的吧?”
宋暉海看着她的眼神淡淡而複雜,嘴脣動了動,背也直了。
但還是沒說話。
柳芷沅又主動分析,“我猜你這個年紀應該戴個扳指吧?我現在就給你找。”
其實垃圾桶裡的垃圾真的很髒,但是柳芷沅就像被打了雞血一樣堅韌,兩眼放光,到處找扳指之類的東西。
很快她的手也變得又髒又臭,但她一點都不介意,嘴角的笑容不斷上揚。
不但不嫌棄,反而有些甘之如飴。
是啊,現在讓她幹啥她都願意。
她不介意撿垃圾,只要能在公公面前有點好印象。
誰讓公公是大叔的父親呢?她關心大叔和他的家人。
她幾乎搜遍了所有的垃圾,卻找不到像扳指這樣的東西。
她轉過頭看着宋暉海,輕聲說道:“別擔心,也許我沒有仔細看。我再找找。”
她低下頭,更加小心地穿過她剛剛翻過來的垃圾堆。
在轉身的一瞬間,宋暉海的臉就像北極山頂一樣雄偉,沒有任何生的希望。
他不喜歡這個柳芷沅。
一點都不喜歡。
但這會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她的真誠和急切,看着她的微笑,他的情緒有些不受控制。
“找到了!”找了不知疲倦的翻了好幾次,柳芷沅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
一個綠色的扳指躺在她的手掌上,小心翼翼地展示在宋暉海面前,她有點激動。
“你看是這個扳指嗎?”
宋暉海看着自己熟悉的扳指,威嚴的姿態有些鬆懈,但還是抿了抿嘴脣,一聲不吭將扳指接過。
柳芷沅不介意他的態度,她相信任何情誼都是相互的。
親情友情甚至愛情都是相互的。
她以友好的態度對待公公。
時間長了,只要她不變心,公公就不會一成不變。
她又笑了,在陽光下笑得很燦爛。
“掉在一次性塑料杯裡,很難找到。不過沒關係,我找到了。”
宋暉海皺起眉頭,眼睛微微眯起,遮住了他複雜的心思。
柳芷沅真誠友好的看着他。
她看到太陽已經在蘇城上空耀武揚威,瘋狂地灑了她公公一身。
公公保養的很好,歲月留下的痕跡隱藏的很好。
他的五官還是比較豐滿的,只對比宋零。
前者更有威嚴,但不怒而威。
後者是那種冷漠,讓人遠離的那種。
他們父子有相似之處,比如氣勢,同樣的威懾。
當然這種勢頭是相對於別人的。
在她眼裡,公公更有氣勢。
她對丈夫免疫,也早就不怕了。
她在這裡見到公公其實挺開心的。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柳芷沅的笑容爽朗,這使得宋暉海想忽視她都很難。
“你早上也跑步了?我也早上出來跑步,鍛鍊一下體質。要不要我再和你一起跑跑?”
柳芷沅就像一個聰明的女兒,努力在做錯事後讓親愛的爸爸開心。
不幸的是,這一招對宋暉海無效。
柳芷沅並不氣餒,她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她輕輕地搖晃着她的小身體,“我只是說說而已。我們的手很髒,應該先洗洗纔對。”
這附近沒有水龍頭。
她靈動的眼睛眨着,蝴蝶形的睫毛撲閃着,
“我是剛搬來的,離這裡不遠。你願意去我們家洗手嗎?”
宋暉海眸光微微顫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動迴應一下,但又頓住了。
一個聲音不斷提醒他,他不能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能接受她。
理智與衝動交織成一張網,與他心中費力的糾纏。
這時柳芷沅的手機響了,她拿出手機一看是宋零。
靜靜地看着公公,她猶豫了好幾秒才接通。
“喂~”
宋零的聲音很有磁性,表現出難得的溫柔。
“早點回來。”
柳芷沅小聲說:“好的,我早點回去。”
“回來和我一起吃早飯。”宋零再次催促。
柳芷沅的音量設置爲最大,所以宋暉海也聽到了宋零的話。
他微微吃了一驚,能聽出兒子聲音裡的溫度,好像還在隱隱擔憂。
這個發現讓他難以置信。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宋零永遠是一幅不需要任何人靠近的冷漠畫面。
就連和他最親近的宋梨也從未得到過他如此積極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