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宋零的無感已經蔓延到心底，面前的黑暗已經成爲生活的絕望。他連想都不敢想。失明後，他感覺不到光，感覺不到顏色，看不見她可愛的樣子要怎麼辦？
此刻，她一定是在裝可愛讓他開心。
但是他看不見她的臉，看不到她清澈的眼睛，也看不到她綻放如花的笑容。
他伸手去摸她，卻不知道方向。他不知道他的手掌應該向左還是向右。
柳芷沅對宋零的動作很是敏感，她抓住他的大手掌，貼在臉頰上，溫柔撒嬌，
“老公，你覺得我是不是瘦了？他們都在擔心你，你得快點好起來，然後寵着我，愛着我。”
她的話像一把刀，準確戳中了宋零的自尊。
他瞎了！
瞎子怎麼能寵她愛她？
他冷冷地張開大手，掙扎着爬了起來。
但是因爲他眼睛看不見，所以赤腳的時候連拖鞋都找不到，這種挫敗感和失落感讓他無法忍受。
一個踉蹌之後，他差點摔倒，不得不用胳膊緊緊抓住牀沿。
柳芷沅見狀，趕緊下牀扶住他，擔心道，
“老公，你想幹什麼？上廁所？還是要喝水？告訴我，我幫你！”
宋零心臟堵塞，簡直無法呼吸。他什麼時候甚至需要幫忙才能上廁所或者喝水？這麼沒用的人，還是宋零嗎？
他再次伸出冰冷的長臂，從柳芷沅身邊退了回來，然後啞聲道，“別管我！"
柳芷沅很心疼，但不敢表現出來。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宋零真的想上廁所，但是他一點方向感都沒有，不知道該走哪條路？這種迷茫就像一把利劍纏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每一寸呼吸都充滿了沮喪。
柳芷沅看到他沒穿鞋，她趕緊拿起拖鞋放在他身邊，低聲提醒，“拖鞋就在你面前二十釐米，老公，地板很涼，你穿上拖鞋。”
宋零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直接一腳踢出去。拖鞋被踢到很遠的地方，直接打在浴室門上，響聲不大，但柳芷沅的肩膀卻一次次顫抖。
她的手指慢慢收緊，心臟也難以跳動。
她知道眼睛看不見的打擊，對任何人都是致命的。
他是宋零。高傲的宋零，優秀出衆的宋零，他該如何消化這種致命的打擊？
宋零深呼吸，摸索着去廁所的路。他受傷了，所以不能輕鬆行走。
在沒有方向的摸索之後，突然，他撞到了牆上，頓時惱怒地一拳打在牆上。
柳芷沅嚇了一跳，衝上前去把他的拳頭攥在懷裡，憐惜地看着上面的破皮：“老公，你疼嗎？ 你怎麼這麼不耐煩？"
宋零皺眉，絕望地喘息，低聲吼道：“別碰我！別再碰我了！"
柳芷沅放開他的大手掌，好聲哄着，
“好吧，我不碰你。你冷靜下來，廁所在你右邊前方五米處。如果你想喝水，杯子在你的左手邊。你不需要移動腳步就可以夠得到。”
宋零聽到這些提示，忍不住喝道：“閉嘴！你閉嘴！"
柳芷沅微微吸了吸鼻子，下意識的哦了一聲。
宋零走了五步，鼻子不小心碰到了衛生間的門。
接着，他又一次撞上去，這一下子點燃了他的挫敗感，他突然發瘋似的踢門......
柳芷沅緊張地走近兩步。他聽到她的腳步聲後，喊道：“站住！別過來！柳芷沅，別過來！"
他的聲音嘶啞，幾乎顫抖，這顯示了他心中無比的挫敗感。
柳芷沅趕緊停下，但看着他的沮喪樣，她心疼地說：“老公，你怎麼這麼生氣？我們結婚後，你很少對我這麼刻薄。想想你剛纔對我刻薄了多少次。我不在乎，你別這樣好不好？”
宋零現在最不想面對的就是柳芷沅，它啞聲道，“柳芷沅，你出去！"
但是柳芷沅怎麼會出去呢？她搖搖頭，
“我不走，老公，我要陪你。已經這麼晚了，都九點了，我們睡覺好嗎？我幫你去洗手間，然後我們好好休息，好嗎？”
她的腳步聲讓宋零突然撤退，這次撤退他又撞到了牆上，“你站住！"
柳芷沅嚇得不敢上前，心疼的小臉皺成一個小包子，
“老公，你怎麼對我這麼兇？你對我這麼刻薄，我覺得很可怕，我想哭，老公，不兇好不好？”
“柳芷沅，你出去吧！”宋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沉聲道。
柳芷沅又搖搖頭，
“我不走，我是你的小老婆，我怎麼能不跟你在一起呢？親愛的，別那麼兇。我們別吵架了好不好？”
宋零聽着她溫柔無辜的聲音，心如刀割。他失明瞭，他再也看不見她了，他甚至找不到方向給她一個吻。
他要怎麼面對她？
所有的挫折都變成了崩潰，他幾乎是咆哮出聲，
“柳芷沅，你爲什麼不明白？我瞎了，我現在瞎了。你爲什麼還和我在一起？你走！馬上！"
柳芷沅，
“誰說你瞎了？只是暫時看不見。也許明天早上睜開眼睛，你就能再次看到這個世界。你的情況只是暫時的。醫生之前跟我說過，你的顱內有血塊，會讓你暫時看不見。別太當真，真的！"
宋零不想聽她的安慰。
她越安慰她，他的心就越崩潰：“夠了！柳芷沅!我現在不想見你！你趕緊走！”
柳芷沅就是不走，
“不，我不走。別說你一時半會看不見，就算真的看不見，那又怎麼樣？你仍然是我的丈夫，我親愛的丈夫，是我肚子裡娃娃的爸爸。
即使你把我踢出去，我也不會離開。反正我不要臉，我死乞白賴也要和你在一起。”
“你出去吧！"宋零怒吼。
柳芷沅不停的顫抖，但她堅定的看着他，固執的和他在一起。她試圖用柔和的聲音讓他平靜下來，
“親愛的，先冷靜下來。我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給你檢查一下。也許你很快就會看到的。好不好？”
宋零大吼，“你不走，我自己走！"
說完，摸索着往外走。
可惜他屢次碰壁。
柳芷沅心疼得不敢靠近。她能理解男人此刻的煩躁，她真的很想安撫他，一直陪着他。
在宋零反覆撞牆，幾次險些摔倒後，她終於受不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親愛的，別這樣，好嗎？我走，我出去好嗎？”
剛纔他踢門的時候，踢到了腳，傷到了自己，腳趾都見血了。
他還是固執的摸索着想要出去。
她終於忍不住了。
聽到她的話，宋零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