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那些沒懷過孕沒生過孩子的女人,這些指數,其實她自己是可以看明白的。當然,不用看也知道,馮主任的判斷是沒錯的。馮主任說她懷孕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在淡定地看完了這幾張化驗單之後,沈墨歉然道:“馮主任,您別多想,我只是不想要看我先生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驚喜樣子而已,所以找一個東西轉移一下注意力,並不是不信任您。”
馮主任笑道:“這樣的大喜事,蕭先生高興也是應該的啊!我看蕭先生的樣子並不奇怪,奇怪的是蕭太太您啊。蕭太太是對這個小生命的到來,有什麼顧慮嗎?如果有哪裡不放心的,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忙的。”
在婦產科裡工作了二十多年,什麼樣的夫妻她沒見過?所以看到蕭先生這麼驚喜、而蕭太太則是這麼淡然,馮主任倒並未像一般大夫那樣刻意避諱着。因爲看人無數,所以她可以很確定的是,蕭先生和蕭太太的感情是沒有問題的。而蕭太太的淡定,也並不是不歡迎這個孩子。
聽馮主任問得這麼坦然,沈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這個……其實我心裡是沒什麼顧慮的。只是因爲被我丈夫給誆騙過來,到現在還憤憤不平呢。一看到他這歡喜的樣子,我心裡就沒來由的不爽。”
馮主任笑道:“這是二位的第二個孩子,所以作爲媽媽來講,可能沒有那麼精細。因爲在此之前,已經孕育過一個小生命了。但對爸爸而言,因爲他們不知道女人懷孕生孩子的苦,所以啊,別說是二胎,就是三胎四胎,他們還是會樂得和不攏嘴兒的,坐享其成嘛!這種好事兒,怎麼能不樂?”
“馮主任,你這話說的可是不公平”,蕭北道,“什麼叫坐享其成?我也辛苦耕耘了。”
“嘖……”沈墨暗掐了蕭北一下,已經恨不得把自己的臉塞到地縫兒裡去了。
話怎麼能這麼說啊!
蕭北起先也沒意識到什麼,畢竟他是心內坦坦蕩蕩的。他的意思,就只是他爲了能讓沈墨懷上二胎,而做了很多努力而已。比如說那個產婦培訓班、比如說各種烘托情調的事兒……
但看到馮主任笑得有些尷尬,再被沈墨給掐了一下,便也立刻意識到自己說的這句話,很有歧義……
可話已說出,自然沒有收回的份兒。只是又恢復了那一臉無表情的冷靜,問道:“馮主任,我之前和你說的情況,對這胎兒有沒有影響?”
蕭北指的,是麝香的事兒。
“從脈象上看來,是沒有影響的”,馮主任道,“因爲發現得及時,沒有聞了多長時間,這種程度是不會影響到胎兒的。更何況蕭太太的身孕已經有七週,不像是剛剛懷上的時候那麼脆弱。從蕭太太的脈象上看來,無論是蕭太太的身體狀態,還是這個小寶貝的情況,都很不錯。”
“那就好……”蕭北點頭道。
但忽然又想到些什麼……
看了沈墨一眼,又看了眼馮主任。雖說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也還是說了出來:“馮主任,這七週裡,我並不知道我太太已經懷孕了,所以……如果太激烈的話,會不會對胎兒未來的發育造成什麼影響?”
“哎呦……”氣得沈墨已經直捂臉了!
其實這種問題,在問診小夫妻的時候,是很常見的。所以和他二人的這種不好意思比起來,馮主任倒是十分坦然,並沒有把蕭北的這個問題,當成什麼需要避諱、不可說的。
“說實話,在懷孕初期過夫妻生活,嚴重的,甚至於可致流產。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胎兒並未受到什麼影響。所以可見蕭先生和蕭太太的夫妻生活,還是在很合理的範圍之內。但是以後,可千萬不能再有了。”馮大夫道。
“我知道了馮主任,謝謝你啊!”說這話的不是蕭北,而是沈墨。
說完,拉着蕭北就往外跑。
但是蕭北哪裡能這麼快就罷休?反而拽住了她,回身問馮大夫道:“雖說沒有到流產的程度,但是這種事情對胎兒的心理啊、長相啊、智商什麼的,會不會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這個……”馮主任笑道,“就目前爲止的醫學水平而言,我們還無法發現孕期夫妻生活,對胎兒未來的……智力啊、長相啊什麼的,會造成哪方面的影響。但就我個人的看法,覺得影響或許會有。但這未必是壞影響。如果二位夫妻生活和諧幸福的話,或許會使母體中的胎兒也感受到愉悅,這對胎兒而言是積極的。”
馮主任覺得自己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和小年輕們談論這些,自然是要以自己的經歷和專業素養,來爲他們傳道解惑的。不可能扭扭捏捏的避及一些敏感話題。即便是剛從醫科大學畢業的實習醫生,在面對患者的正經疑惑之時,也是不可能用扭捏的不專業態度來應對的。
馮主任很坦然,蕭北聽得也是很坦然。此時,唯一覺得不坦然的,就只有神魔了。
“哎呀……走啦走啦……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問題啊?”沈墨強行拉着蕭北離開。
到了門口兒,纔想起對馮主任道謝:“謝謝您了馮主任。”
“不客氣,要記得定期來做孕……”馮主任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不見了沈墨的蹤影。
搖頭笑笑,扶了下眼鏡兒,心想道:“年輕就是好啊。”
拉着蕭北出了醫院,沈墨才長舒一口氣,簡直如同劫後餘生啊……
但是現在的沈墨,真的是很難以正常的心態來面對蕭北。對他今天的行爲,真的是除了氣氛、就是無語……而偏偏她心裡也清楚,蕭北這麼做,完全是爲了她好。發泄出來,對蕭北來說不公平;笑臉對她,自己心裡又不舒服。所以最好的應對方式只能是……悶頭兒走路。還世界一個清淨。
“你慢點兒!”蕭北卻是不讓她清淨。
緊張兮兮地衝到她面前來,攔住了她,拉着她的手,又往醫院門口兒走回。
“哎哎……你幹嘛啊你?光天化日耍流氓啊?強搶民女啊?我說和你走了嗎?”沈墨掙扎道。
“你別亂動!”蕭北迴身警告道。
但看在沈墨綁架了他女兒的份兒上,還是回身道:“我是要帶你去查一查,看看剛纔那麼跑,有沒有傷到了我女兒。”
沈墨扶額,無語。
把蕭北往停車場那邊拽去,邊給沒有經驗的蕭北吃了一顆定心丸:“你放心吧,這種程度的運動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你看,之前我也沒少跑沒少跳,不還是把搖搖健健康康地生出來了嗎?你啊……就是太緊張了……”
被沈墨溫柔的聲音所安撫,蕭北真的很聽話地隨沈墨到停車場了。
開門上車,沈墨也隨他上來。剛坐下便道:“送我回公司。”
“回什麼回?”蕭北看了下腕錶,“快到中午了,我請你吃大餐。”
然後,一臉期待地看向沈墨,問道:“你是想吃酸的,還是想吃辣的?”
沈墨長嘆一聲,道:“老大啊,拜託你搞搞清楚好不好啊?現在才七週啊,你見我有孕期反映了沒有?”
“咳咳……”蕭北尷尬地咳了一聲,“就算暫時不想吃酸的也不想吃辣的,飯總是要吃的吧?說吧,你想吃什麼。”
“韓國料理吧……”沈墨隨口敷衍了他一句。
“韓國料理……”蕭北若有所思,忽然驚喜道,“既酸又辣,難道是龍鳳胎?”
“蒼天啊!放過我吧……”沈墨已經無語到用自己脆弱地頭顱去撞擊蕭北的車窗了。
蕭北忙攔住了她:“別別別!別傷到了我的一雙兒女。”
沈墨指了指自己的頭,問道:“請問蕭先生,我磕的是我自己的頭,又不是肚子,你瞎擔心什麼啊?”
“頭也不行。”蕭北可能覺得自己理虧,所以就只是這麼說了一聲。
蕭北開車往他們常去的韓國館方向走,因爲在看導航,所以沒有功夫和沈墨聒噪孩子的事兒。
車內終於恢復了安靜,沈墨這纔有些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又懷孕了,是的,她又懷孕了。
而且這一次,仍舊是蕭北的孩子。那個她自以爲一輩子不會再有交集的男人,此時卻成爲了她第二個孩子的父親。
他就在她的身邊,他很驚喜、他很期待、他對她百般呵護……
沈墨的手輕輕地覆蓋在自己的小腹上,一時心裡的感覺很複雜。說不出到底是喜悅還是憂傷……
喜悅,她當然是喜悅的。即便是懷搖搖的時候,即便在那樣的情況下,當她感受到一個小生命就在她的身體裡孕育之時,她都是喜悅的,更何況是現在呢?
她懷上的,是她丈夫的孩子,光明正大的。
而且再也不是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她的身旁有她的丈夫,一個因她懷孕,而高興得像是個小孩子一般的、愛她的丈夫……
但與這喜悅一同出現的,還有一股莫名的憂傷。她也不知道這股憂傷從何而來,可就是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有這麼一縷憂傷,在她的心底裡。
“從這邊到韓國館,這個時間段兒路很不好走啊……”蕭北找好了路線,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