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洋人的地界跟故鄉不同,又是深秋的季節,盛母和許姨怕浪費了自家千里迢迢帶過來的種子,不敢一股腦種下去,只撿了十多顆比較好種的蘿蔔、大蔥和菠菜種子,準備先種下試試,摸索下經驗。
盛書怡擔心這些小東西水土不服,特意去異世界將澆水壺中的水換成了湖水。她想,既然異世界有了靈氣,湖水多少會有些不同吧?連小君口中難伺候的靈藥都長得那麼精神,自家普通的小菜更應該像是吃了什麼補藥似的,成活率大幅度提升吧?
才澆完水沒一會兒,天上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所幸雨勢不大,倒不至於擔心那些可憐的種子還沒來得及發芽就“胎死腹中”。
溫暖的客廳裡,收音機發出悠揚悅耳的音樂聲,母親和許姨披着從華夏帶來的羊毛披肩,坐在罩上暖色調沙發套的柔軟沙發上,一面靜靜地聽着異域風情的音樂,一面手上利索地拆卸着之前爲了預防萬一藏了錢的衣裳,將鈔票和金銀細軟一一取出。
“娘,這麼多錢幹放着怪可惜的,咱要不要投資點兒啥?”盛書怡盤腿坐在地毯上,也幫忙拆。她在異世界看過不少書,對“投資”其實並沒有太清晰的概念。只是,有部講一個傳奇女人一生的電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女主角抓住時機做出了在當時一般人眼中看來十分不可思議的事——辭掉穩定的工作,花光積蓄買下了一個店鋪,做起了在周圍人看來不體面的小餐館老闆;而跟女主角相對比的是她要好的同學,按部就班地工作攢錢,每每看到存摺上上漲的數字就一陣滿足,特別是對比起早摸黑狼狽不已的昔日好友,更是暗暗得意不已。可多年後,小餐館老闆成了知名女企業家,將小小的一間飯店發展成了全國有名的餐飲企業;而當初那個自鳴得意的好友,存摺上的錢依然在緩慢上漲着,卻趕不上物價攀升的速度,甚至連間房子都買不起……
看着自己面前那一沓鈔票,盛書怡就想起電影裡那個女人看着存摺欲哭無淚的場景。
盛母也不懂得什麼是“投資”,不過,她好歹跟母親學過管家,也經營自己的嫁妝十多年,基本的理財知識還是有所瞭解的。“我問過艾伯特,如今倫敦的房價還算平穩,咱們的錢足夠在這個區買套房了。等着升值也好,留作出租也行,總不會虧本的……”其實,什麼升值、出租都是藉口,盛母最真實的意圖,不過是給他們孃兒仨留個後路罷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有套房子,萬一哪天出點兒什麼事,也不至於連個安全的住處都沒有!
見母親已經有了打算,盛書怡自然沒意見。至於許姨,這些年早養成了只管瑣事不操心大事兒的習慣,小姐說啥就是啥,她絕對支持。
“如果買了房還有剩餘,咱盤個鋪面開間小店吧。”在後宅關了這麼些年,盛母早厭倦了足不出戶的生活。如今女兒長大了,身體漸漸好了,她人也有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權利,自然不會再重複那十多年讓她無比憎惡的生活。
“好哇好哇!”盛書怡開心極了,她最羨慕有自己喜歡的事業的獨立女性了。就像小莘姐姐,有喜歡的工作,能夠自己養活自己,有餘力做自己想做的事,還能時不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她覺得夢想中的生活就是那樣的。而今,或許母親會先她一步,活成她夢寐以求的樣子!
許姨倒是有些遲疑。在她看來,小姐就應該待在家中養尊處優,拋頭露面是下人做的事。只是,想到小姐在李府後宅那些年的艱難,她頓時遲疑了。李府那院子位置雖算不上頂好,面積卻不小,賞個花散個步也能打發時間,而這個鴿子籠大的房子,不說小姐了,就是她,也沒辦法天天待着不出門。可他們人生地不熟的,連個串門的地兒都沒有,那個洋醫生又那麼忙……或許,開個店打發時間是個不錯的主意?
“做什麼好呢?”盛母只有模糊的想法,卻沒有清晰的計劃方案。
盛書怡一手支着下巴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做什麼營生好呢?首先,不能太累,母親這些年一直過得辛苦,她不希望母親勞累費神;其次,得是母親感興趣甚至是擅長的,她曾被李家老太太逼着學過她一點都不喜歡的刺繡,那種煎熬的感覺她太瞭解了,絕對不想母親爲了生計做不喜歡的事……“娘,開間香鋪怎麼樣?您不是喜歡調香嗎?做的香包、香囊也特好,咱就賣這個唄!”
“成嗎?”盛母有些遲疑,她沒專門學過調香,以前家裡那些香包香囊都是她自個兒琢磨着搗鼓出來的,這樣野路子弄出來的東西,能拿出去賣?會不會貽笑大方?
“我看成!”許姨一聽開香鋪,頓時沒了遲疑。香包、香囊多雅緻的東西,小姐喜歡也擅長這個,開間鋪子絕對沒問題。“那些夫人、小姐使的那個什麼香水味兒沖鼻子,哪有咱的香囊好使?”
“就是,香包的香味兒自然多了,還能芳香除溼、祛毒避邪,我也覺得比香水好。”盛書怡極力勸說母親,“再說了,物以稀爲貴,洋人的東西在京城賣得那麼好,沒道理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來到洋人的地界,就賣不出!”
大約被許姐和女兒的話打動了,盛母臉上遲疑的神色漸漸消失,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於是,這孃兒仨開始一邊忙活,一邊商量開店的事。
叮鈴鈴……
突然響起的電話聲嚇了盛書怡一跳,她連忙起身,接起了響個不停的電話。“您好……”
“書怡,是我,姚蘊!”
“嬌嬌?”盛書怡衝母親和許姨說了聲“是姚蘊”,才繼續對着電話的通話筒說,“你怎麼樣啊?安置好了嗎?”
“還不錯,就是有些睡過頭了。”姚蘊沒寒暄幾句就開始抱怨她哥,“他早出晚歸的,從來這兒就沒見到過他人影兒……我不喜歡家裡這個廚子,做的飯菜味道怪死了,洋不洋中不中的,一點兒都不正宗!還有這什麼鬼天氣,雨停了下下了停,天氣陰沉沉的……”從吃的到天氣,小姑娘抱怨了一遍,等發泄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嘀嘀咕咕抱怨了一大通,書怡都沒機會說什麼話。
“我也挺不適應的,不過比預期要好不少,既來之則安之,慢慢適應吧。”想到姚家在唐人街頗有權勢,盛書怡想着做香包香囊需要不少中藥材和乾花,姚家或許有門路,就隨口問道,“我娘想盤個鋪子開間香鋪,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你哥唐人街那邊有沒有品質比較好的中藥材和鮮花?”
“好哇,我幫你問我堂哥,他對這兒熟!”姚蘊一口應承了下來。
兩個小姑娘在船上結下了深厚的友情,不過兩天沒見,就想念得不行,彷彿有說不完的話,聊了好一會兒才掛斷電話。
“娘,姚蘊請我去她家玩兒,我可以去嗎?”頭一次有人邀請自己去家中做客,盛書怡開心極了。
“當然可以。”盛母見過那個叫姚蘊的小姑娘,對她印象非常不錯,再加上姚家跟疑似許姐兒子小寶的關係,自然不會阻止女兒跟她交好。
菲爾德醫生這一出門就是一整天,中午和晚上各來了個電話,說病人的情況不太穩定,他暫時回不了家,讓妻子不用等他。
吃過晚飯,盛書怡見忙活了一天的母親和許姨都困了,也早早道了晚安,回了房間。
她這會兒還不困,拉上窗簾就去了異世界。
異世界這會兒正在下雨。
自破天荒的第一場雨後,異世界的天氣就多變了起來,不再像往日般天天晴空萬里,****溫暖如春。看房東的態度,這變化對異世界應該沒什麼壞處,而對於他們這些租客,影響不是沒有,但不算大。時不時淋成落湯雞什麼的,洗個澡就成,弄溼弄髒的衣服有家務機器人接手。
快跑幾步進了屋,盛書怡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淋到一些。她拿了乾毛巾簡單擦一擦,循着聲音進了客廳。
客廳裡只有小樹人孤零零一個人,小傢伙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
“小莘姐姐他們沒來嗎?”盛書怡走過去坐在他身邊,笑着問。
“沒有。”小樹人似乎興致不高,繃着小臉搖搖頭,就不再吭聲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小樹人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開了口。“小書姐姐,你說,什麼纔是真正的好朋友?是覺得不對還努力幫她達成目標,還是堅持自己的判斷,在她走偏時盡力阻撓甚至是勸說她?”
盛書怡仔細思考片刻,最終認真地回答道:“我覺得第二種纔是真正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