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長恩走得很慢,認真打量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在觀光遊覽。
他發現,這處院落無論是裝裱還是佈局,都十分精妙,但是,卻少了幾分暖意,顯然,這裡雖然是小包子的居所,卻並非是她心中長安之地,至少,暫時還不是。
司徒長恩有些失望,他本來以爲,能夠看到蘇暮離親手佈置的溫馨小院兒呢。
他總覺得,以那丫頭嚮往溫暖和舒適的性子,如果真的將這一個地方當做了自己的家的話,就一定會親手將她的家佈置成她最喜歡的那樣,溫馨,且舒適。
不得不說,司徒長恩真相了。
如果他去了九王府蘇暮離住的那個院子,他就會知道,他猜的一點兒都沒錯。
不過,蘇暮離倒不是不將蘇家當做自己的地盤,而是實在沒有時間。
畢竟,從她真正搬進這個院子開始,就一直事故不斷,後來,在九王府待的時間,那可比在這處院落待的時間長多了。
既然沒有自己想看的,司徒長恩也不再耽擱時間,很快便進了客廳。
客廳裡,蘇暮離還以爲他真的又在外面抽了一會兒煙纔過來,也不以爲意,伸手衝着他招了招手:“來這邊,坐這裡。我先給你診脈看看,你的臉色太差了,最近……卿兒!”
原本認真嚴謹的氛圍,忽然被蘇暮離一聲愉悅至極的歡呼打破,司徒長恩不動聲色地坐下,然後微微側目,只見蘇暮離正開心地摸着肩頭小奶貓的頭頂,眼睛裡的笑意不斷傾瀉,嘴角的小酒窩更是深得可愛。
她果然,就像是傳說中的那樣,喜歡這隻小奶貓啊。
不過,這小東西可不簡單,竟然連他都沒有發現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他輕笑着看向了小奶貓,與那雙圓滾滾的貓眼對上的瞬間,司徒長恩就知道——這小東西,不喜歡他。
嘖!
真是好明顯的敵意呢!
司徒長恩眼中滑過一絲惡劣的笑意,妖孽般的臉上頓時笑意濃濃,他起身走到了蘇暮離的身邊,伸手去摸小奶貓的腦袋。
“這小東西可真可愛……嘶!”
讚歎的話語,被小奶貓一爪子打斷了,司徒長恩低頭看着手背上的四道細細血痕,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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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兇。”
小奶貓冷冷地盯着司徒長恩,仍舊一動不動地蹲坐在蘇暮離的肩頭,就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幹了多兇殘的事情。
蘇暮離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司徒長恩那雙如同美玉一般的手上的傷痕,頓時頗有一種犯罪感。
不過,她沒有叱責小奶貓,而是瞪了司徒長恩一眼,一張小臉兒拉得老長:“我是不會讓卿兒給你道歉的!”
司徒長恩的目光閃了閃,輕笑着道:“你叫它給我道歉,我也聽不懂它喵喵叫的意思啊。”
蘇暮離見他仍在故作懵懂,抿了抿脣,目光微涼:“司徒長恩,說正事吧,如果你今天來找我是因爲孟長芸的事情,我……”
“哎!打住打住!”
司徒長恩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眉頭輕蹙着垂下了眼簾:“抱歉,是我不對,不該對着這麼個小東西也耍心機,還用苦肉計來試探你。別生我的氣,好麼?”
司徒長恩靜靜地勾了勾嘴角,神色有些黯然:“我只是……下意識地總想與你身邊的東西……或者人……比較一下……”
他語氣裡的黯然和忐忑,幾乎要化成實質捧到她面前了,蘇暮離就是有再大的氣,也得消了。
這還是那個行事沉穩,心智如狼如狐的妖精麼?
都快要化成小孩兒、幼稚鬼了!
她這麼大一個人,歷經世事飽經滄桑的,跟她兒子爭什麼啊!
還故意不躲開,讓卿兒抓壞了她的手!
難道她把小奶貓收拾一頓,就是對她司徒長恩更好了?
蘇暮離簡直被他氣到沒辦法,狠狠地瞪了司徒長恩一眼,脈也不診了,拿出了療傷的膏藥給他抹上。
“你不用這樣,我對你怎麼樣,什麼態度,你自己慢慢去看,不要這樣來試探我。還用苦肉計,難道疼的不是你自己嗎?”
蘇暮離警告地瞪着司徒長恩,卻見這人衝着自己露出了一抹討饒的笑容來,就跟只不小心逗過頭,又軟乎乎地湊過來討好的大狐狸似的。
蘇暮離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敲了敲身邊的桌子:“手放過來,我給你診脈。”
司徒長恩立刻乖乖地把手伸過去,聽話得讓人完全想不到,這個人竟然會是大業黑道勢力的魁首。
看着蘇暮離滿眼認真地給自己診脈的樣子,司徒長恩鴉羽一般的睫毛顫了顫,輕輕地道:“抱歉。”
蘇暮離擡了擡眼皮,從鼻子尖兒哼出了一道聲音來:“嗯,原諒你了。”
司徒長恩忍不住輕笑起來,看了蘇暮離良久,才垂下了眼簾。
他該謝謝她的心軟的,因爲,他真的已經學不會赤子之心了。
算計一切,早就仿若骨血一樣融進了骨髓裡,連他自己都無能爲力。
他有時候都會想,是不是等他死了,化成了枯骨,都仍舊學不會怎麼把這份算計從骨子裡剔除出去呢……
“我會努力改,而小包子,多原諒我幾次,好不好?”
司徒長恩輕聲問道,他努力讓自己看着蘇暮離的目光更加真誠一點,然而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信。
他這個人啊,已經從骨子裡都開始腐爛,爛透了,就算是現在的說的這些話,是有真誠,也有怕她當真不原諒自己的忐忑和不安,但是,他仍舊還是在算計啊。
裝可憐,算計她的原諒呢!
可是,他就是覺得,只要能夠讓這個人的目光留在自己身上,只要能夠讓這個人無條件地接受自己的好和壞,那麼,他就可以算計一切,甚至,包括算計他自己,怎麼辦?
他唯一能夠做的,就只是……只是讓這份算計,不要傷害到她而已了。
這,真的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他的目光簡直猶如實質,蘇暮離不得不擡起了頭回應他,並且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了,不怪你,我相信你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我也知道你的本性就是這樣帶着黑色的。
我若當真厭惡你,就不會讓你坐在這裡,替你勞心勞力地看病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想那麼多,我們自然而然就好,有話直接說,有事直接問,好麼?”
司徒長恩點了點頭,眼底的陰霾因爲蘇暮離的話,而緩緩消散,重新澄澈一片。
“別這麼情緒波動劇烈啊。”蘇暮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司徒長恩的眼神變化,簡直讓她覺得自己剛剛對他冷臉的態度,是在欺負人。
“我高興嘛。”司徒長恩笑眯眯地說道,顯然心情極好,就像是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這之後,他便再不吭聲,只靜靜地看着蘇暮離幫他診脈,然後開方子,聽蘇暮離告訴他藥應該怎麼煮,覺得又新奇又有趣。
聽蘇暮離說完了之後,他又問了好幾個問題,顯得頗爲意猶未盡,直到蘇暮離取出了銀針,他纔有了新的動作,輕笑着搖了搖頭,拒絕了。
“今日不用了,日後有機會了再說吧。”
蘇暮離皺眉:“你的身體最近虧損很嚴重,如果不加治療,只會更痛。”
司徒長恩笑着瞥了蘇暮離肩頭上的小奶貓一眼,輕笑着道:“真的不了,這些疼痛,不過都是家常便飯,你無須爲我擔心。行鍼,不如十天之後再說吧。”
十天之後……
蘇暮離點了點頭:“也行,不過這段時間你自己當心,最好少用靈力。藥也一定要按時按量吃,等身體狀態調整好了以後,我們行一次大針吧。”
十天之後,個人賽應該結束了有三五天了,自己的狀態應該也已經修整到了最好,行一次大針,完全頂得住。
等等。
蘇暮離愣了愣,司徒長恩,該不會是因爲顧忌着兩天之後的家族個人賽,纔不肯讓自己給她鍼灸的吧?
像是看出來了她心中所想,司徒長恩輕笑道:“多保留一些實力吧,雖然你已經築基,但是我聽說,這一次有隱世宗門的弟子會回來,若那些人恰巧與你不和,你恐怕還是要經歷一番苦戰。”
蘇暮離心中一暖,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
司徒長恩頓了頓,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也確認了自己想要確認的,他終於說出了自己這一次來的目的,雖然對於他來說,那些,都不過是他來見蘇暮離的理由。
“其實我這一次來,一則是想見見你,二則,是想請你幫我治療孟長芸。”
司徒長恩攏在袖子裡的手微微緊了緊,眉眼間染上了幾分凌厲。
“我知道這很過分,畢竟,孟長芸曾經不止一次的傷害過你。但是抱歉,孟家那老東西,拿捏着我不得不妥協的把柄。”
實際上,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孟長芸死,但是,他不能,至少現在還不能。
蘇暮離將他臉上的狠厲看在了眼中,又聽他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被拿捏了把柄,立刻便點了頭:“好,我幫你。”
聽到了蘇暮離毫不猶豫的話,司徒長恩的眼睛,頓時便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