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的身體幾乎可以說千瘡百孔,如今縱然還能夠這麼乖巧完整地站在她的面前,但是又能夠撐多久?
他已經爲了原主付出良多,原主傻乎乎不能自理,這纔沒有照顧到他,但是她不同,她能夠爲他做的還有很多,奪得丹藥,就是最簡單,也最急迫的一種!
輕輕彈動着金針,看着小孩兒的臉色在行鍼之後緩緩恢復了幾分血色,她這才擡手輕柔地挽起了他的袖子。
“嘶!”
背後傳來一聲倒抽涼氣的聲音,卻是不知什麼時候掙開了繩子的十一,走了過來,並且看到了小孩兒身上的傷。
“他……他傷成了這樣,我,我卻沒有感覺到半分……”
十一吶吶地低語着,看着即便是昏迷之中難受至極,卻也僅僅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的少年,一時間爲他對他自己的狠辣,感覺到了一陣毛骨悚然。
少年修長的胳膊十分瘦弱,蒼白而沒有任何血色的肌膚,如今看起來猙獰至極。
從手腕往上,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刀痕,深可見骨,彼此糾纏,越來越密集地蔓延向了更高處!
不光是手臂,他的領口,露出了的鎖骨部分,竟也糾纏了數道同樣的傷痕!
這些傷口都很新,可能因爲藥不夠,只有部分最深的刀痕上,纔有被藥粉塗抹過的痕跡,其他的地方卻只是勉強止住了血。
這還只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又該傷成什麼樣子了?
這樣的傷,絕對不是一般的江湖仇殺可以造成的,倒更像是,有人想要虐殺了小孩兒,卻被他逃走了。
蘇暮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壓抑住了顫抖不已的手。
她坐在牀榻邊上,輕柔地撫摸着小孩兒銀白色的柔軟長髮,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小孩兒不知道吃了多大的苦頭,才僥倖逃脫回來,就忍不住雙目猩紅。
“去找墨一來。讓他帶上我前些日子做好的藥粉。”
她的聲音還算是平靜,然而十一卻不知怎麼的,陡然生出了一種恐懼的感覺來,待她真正回過神來,已經是她潛出來找到墨一的時候了。
從這一日之後,她都對這位主母,還有主母的那個鬼畜弟弟,產生了巨大的心裡陰影。
這之後很久,這兩人與往日一般無二的說話還好,但凡有哪句話語氣古怪,她就會下意識的寒毛倒豎,不逃跑就會腳抽筋了!
蘇暮離還不知道,自己和玄霄,已經把活潑逗比的十一給嚇出了心裡陰影,此刻她輕輕地整理着玄霄有些凌亂的長髮,面上沒有任何笑容。
她的心就像是燃起了燎原之火,憤怒的火焰恨不得直接將那些喜歡耍陰謀詭計的人直接燒死!
作爲一個醫術頂尖的大夫,蘇暮離從玄霄猙獰可怖的傷口中,看到了令人憤怒的真相——那個贈送給玄霄滿身刀傷的人,哪裡是真的想要虐殺小孩兒?
那個人,是衝着她來的啊!
小孩兒不過是受到了自己的牽累!才被那個兇手這般折磨!
那刀刀衝着小孩兒筋脈去的傷口,不緊不慢地
謀劃傷口位置的閒散,無一不在透露着那個兇手的惡毒!
他追殺小孩兒的時候,那種貓捉耗子,逗弄螻蟻的不屑和侮辱,在這些傷口上,表現得簡直酣暢淋漓!
“傻瓜,他是在逼你進階啊,進階之後,你本就承受不住丹毒的身子,只能再一次丹毒發作了。”
蘇暮離輕輕撫了撫小孩兒忍不住皺起的眉頭,心中有種酸澀疼痛的感覺,緩緩蔓延開來,舌尖更是綻出無限的苦味,讓她的透着暗紅的瞳孔更加深不見底,邪肆詭異。
“你一定逃得很辛苦,也很痛,是不是?那種屈辱,一定讓你很難過,是不是?可是你還是回來了,我猜,你一定是害怕我中了局,怕你不能及時趕回來告訴我,所以,你最終逃脫了他的掌控,是不是?”
她低低地笑了笑,再一次將自己的靈力順着金針灌入玄霄的體內,聲音溫和得像是在給孩子講童話的溫柔母親。
“我原本沒想跟他作對的,如今想想,果然是我想錯了,對他那種人,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徹底滅了他的依仗,他怎麼肯放過你我?
幸好,我覺悟得足夠及時,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他既然敢傷你到這種地步,我就絕對不會放過他了,霄霄,以後,姐姐會讓他日後看到你摔倒,都會膽戰心驚的。
所以,乖,別怕,你只要好好地睡一覺,什麼都不用操心,等你醒了,姐姐就帶着清源丹回來了。
等你服用了丹藥,解決了身上的丹毒,姐姐就教你一套很厲害的功夫,日後,再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到你了。
姐姐還想看霄霄日後囂張跋扈,仗我的勢,欺負人的傲嬌樣子呢。我還從來沒有養過弟弟,所以,你一定要乖乖地等着我,日後被我養歪,寵壞好了,不用像如今這樣……”
蘇暮離垂下了眼簾,臉上露出了寵溺而縱容的笑容,墨色的眼瞳卻黑暗一片。
“不用像如今這樣懂事,爲了我,強忍着委屈,什麼都不說。蘇晨風,他不過是一個忘妻害女的王八蛋,他,怎麼能跟你比?”
牀榻上的玄霄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眉頭皺得更緊了。
蘇暮離嘆了一口氣,擡手,在他的眉心輕輕一點,原本睫毛顫動,掙扎着要醒過來的玄霄,身體倏地放鬆,不可控制地陷入到了最深層的睡眠之中。
剛開始,蘇暮離也沒把事情想到蘇晨風的身上,然而玄霄的舉動,他身上的傷,再加上蘇晨風這段時間的舉動,蘇暮離細細一想,便徹底明白了。
整個大業帝國,唯一對玄家有所瞭解的,便只有蘇晨風一人。
當年玄霄的父親把玄霄留在蘇家,卻沒有讓玄霄學習半點兒蘇家的功法。
玄霄能夠在蘇家人的算計中活下來,甚至於被抓去做了藥奴都沒有死,足可以看出,這玄家的功法,有多麼的奇特!
蘇暮離的記憶中,母親曾與蘇晨風說過,玄家功法的特點,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但是卻會因此而增加經脈負擔,不過只要溫養得當,就能夠快速進階而不傷害自身,只不過那其中的痛苦,實在並非常人能夠忍受。
蘇母向來對玄家的事情守口如瓶,也
唯獨那一次偶爾聊起來,纔會提到玄家的武功心法。
這也就導致了,唯一能夠拿捏着玄家功法的這一特點,來算計玄霄,逼迫他強行進階,進而導致丹毒發作的,就只能是蘇晨風這個知情者!
而這之後玄霄隱忍的舉動,更是讓蘇暮離肯定了這一點。
蘇晨風果然懷疑上了她,可他擔心如今的玄霄還不足以催促她做出奪冠的決定,所以,他狠狠地推了一把,把玄霄推到了生死邊緣。
如果蘇暮離真的不傻,如果她真的隱藏了實力,那麼,爲了玄霄的命,她也會徹底撕開僞裝,將自己的實力徹底暴露在蘇晨風的目光之下!
不得不說,蘇晨風的這一招,耍得棒極了。
蘇暮離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希望能夠得到蘇家家族大比的魁首,哪怕暴露了自身實力也無所謂。
他既然這麼想要看着她精才豔豔地站在陽光下,招惹他人的視線,那麼,她便撕開僞裝又如何?
只是,這一次,她會叫他知道,動了她的人,到底會付出怎麼樣的代價!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等來了墨一之後,蘇暮離除了給玄霄調養身子,就什麼都不做,直到大比開始的那一天,她纔將已經因爲藥物而昏睡不醒的玄霄,鄭重地交託給了墨一,然後徑直去了練武場。
她到的時候,練武場上的蘇家子弟們,正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有些在商量着進入山脈之後的戰術,有些,則還在尋找小組隊員。
蘇暮離的到來,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無他,只因爲今天的蘇暮離,跟早先他們見到的那個只會傻乎乎的笑,滿臉純稚的小姑娘,竟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那個一步步走進練武場的少女,就像是一顆璀璨的小太陽,臉上帶着明媚耀眼的微笑,鳳目溫柔,嘴角上揚,仿若她置身的不是亂糟糟的練武場,而是她覆手可滅的一處彈丸之地。
她一身墨色的勁裝隨風張揚,紅色的髮帶烈烈而起,明明笑得一臉溫柔可愛,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直視她的眼睛,便是偶爾有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不知怎麼的,忽然生出了自卑的心思出來!
這,這人的氣場,怎麼可能大到這種地步?
這樣氣勢壓人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傻子?
難道,是他們認錯了人?
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地看着她,滿臉的迷茫和疑惑,直到終於有人忍不住站起來大聲地問出來,他們才終於堪堪回過了神來。
“是大小姐嗎?”
“是我。”蘇暮離淡淡地笑。
“大,大小姐今日怎麼……”怎麼完全不一樣了?那人張大了嘴,吶吶難言。
“大小姐今日怎麼穿了一身黑?”另一人憋不住嗆聲問道:“難道大小姐不知道,今日都要穿蘇家的家服嗎?”
練武場有一瞬間的寂靜,所有人都在看着蘇暮離,等着她或許神智清明,或許仍舊傻乎乎的回答。
然而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得到的答案,竟然是這樣的。
“自然是因爲,殺人,怕濺了血。”
此話一出,滿場皆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