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混亂漸漸平息,一場抓捕妖物的鬧劇也拉下了帷幕。
因爲憤怒而額頭青筋暴突的趙猿,氣沖沖的走到陳牧面前,指着對方尖聲道:“陳牧,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放走妖物,你——”
“啪!”
一記耳光毫無徵兆的抽在趙猿的臉上。
趙猿眼冒金花,瞬間被摑得發懵,直愣愣的盯着面色鐵青的陳牧,嘴脣顫抖。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本侯爺指手畫腳?”
此刻底氣十足的陳牧擺出了上位者的架勢,又是一耳光扇了過去,打的對方嘴角瘀腫破碎。
“陳牧,你——”
“你什麼你?”陳牧一腳將對方踹翻在地,惡狠狠的說道。“老子好不容易把葫蘆七妖抓住,結果現在就因爲你,他們全都跑了。而你這個廢物,連抓都抓不到,你特麼是不是吃糞長大的,特麼就是一廢物!”
“你……你……你……”
趙猿氣的說不出話,又驚又懼。
周圍西廠護衛看到自己的上屬被打,下意識便要上前,卻被黑菱等人攔住。
陳牧冷眸掃視而過,寒聲道:“怎麼?要造反嗎?來,本侯爺就站在讓你們打,看你們有這個膽子嗎?就不怕誅滅三族?來啊!”
那些騷動的西廠護衛面面相覷,頓時不敢鬧騰了。
陳牧冷哼一聲,轉身揪起地上趙猿的衣領:“這次葫蘆七妖逃跑,全都是你的責任,本侯爺一定會將此事稟報太后和皇上,好好參你們西廠一本!而你,就等着被革職查辦吧!”
“你放狗屁!雜家是——”
“啪!”
陳牧甩了甩髮麻的手掌,望着被打出碎牙的趙猿,啐了口唾沫:“去你大爺的閹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陳侯爺,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
陰柔淡漠的聲音飄了過來,卻是雨少欽與其護衛出現在了不遠處,神情冷漠。
陳牧假裝一愣,隨即滿臉堆笑:“喲,這不是雨督主嘛,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
雨少欽瞥了眼地上的趙猿,笑容溫和。
“督主,他把葫蘆七妖給放走了!”趙猿看到主心骨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扯着嗓子告狀。“他還打我,誣陷是我讓葫蘆七妖逃走,督主,您一定要爲小的住持公道啊……”
啪!
沒想到陳牧竟當着雨少欽的面,又一巴掌呼了過去。
趙猿目瞪口呆。
這傢伙瘋了不成,敢在督主面前打人。
“雨督主,這就是你教導的手下?不僅在本侯爺面前吆三喝四蔑斥我,還惡人先告狀。在場之人可都不是瞎子,葫蘆七妖怎麼逃走的,還需要我來解釋?”
陳牧冷冷盯着雨少欽,語氣憤慨。
雨少欽身後的護衛看到這麼如此‘表演’,皆是無語。
倒是雨少欽笑了笑,語氣依然很溫和:“是本督主管教無方,才冒犯了侯爺,回去後本督主一定會向朱雀大人府上奉上禮物,作爲賠禮。”
他狹長的眸子看向地上愕然的趙猿,語氣轉冷:“還愣着做什麼?跟侯爺道歉!”
“可是督主,我——”
趙猿剛要開口,可看着雨少欽陰森的眸子,頓時打了個激靈,只能握着拳頭朝陳牧道歉:“對不起侯爺,下官有眼無珠冒犯了您,還請侯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下官這一次。”
周圍衆人看着這一幕,神情各異。
明眼人都知道是陳牧‘協助’葫蘆七妖逃跑,可現在反而他站在了指責一方,其臉皮厚度令人歎服。
“算了,念你一個閹人也沒什麼腦子,就不追究罪名了。”
陳牧這句嘲諷讓在場之人變了臉色。
這指桑罵槐,已經是明擺着與雨少欽撕破臉皮了。
趙猿怒火中燒想要開罵,但扭頭看向面無表情的督主又生生忍了回去,帶着濃濃的不甘回到雨少欽身後。
“陳侯爺,本督主就先不打擾你了,就此別過。”
雨少欽拱了拱手,忽然又想起什麼,微笑道。“哦對了,聽說貴夫人此時在天命谷,希望……一切安好。”
說完,便帶着一衆手下離去。
目視對方身影遠去後,陳牧才微微吐了口氣,手心裡滿是汗。
雖然這位雨督主自始至終都表現的很溫和,甚至還主動示弱,但給人的感覺卻頗具壓力。
“大人,這把劍的主人是您找來的嗎?”
黑菱望着直插於地面的長劍,眼眸深處依舊殘餘着震驚。
如此深厚的功力,在京城可不多見。
“我也不曉得是誰。”
陳牧走到長劍面前,輕輕觸碰了一下尚立在劍柄上的茶杯,茶水瞬即化爲齏粉。
他握住劍柄欲要將劍拔起,可拔了兩下竟沒拔動。
“咦?”
陳牧愣了愣,悄悄拼出了五分功力,可還是沒能拔出來,就好像這把劍與地面連爲一體。
男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
於是他捋起袖子,運轉全身功力準備拔劍。
就在這時,長劍忽然嗡嗡作響,“唰”的一下自行飛起,劃過一道銀芒消失於天際。
未等陳牧回過神,視線中出現了四個精英冥衛,擡着一張轎椅走來。
轎椅之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戴着青銅面具。
男子看起來病懨懨的,雙腿明顯萎縮已經殘疾,卻難掩出衆的氣質與孑然孤傲的氣魄。
在轎椅旁邊,還有一位青衫男子,同樣氣質不凡。
這男子正是冥衛四使之一的青龍!
看到轎椅上坐着的男子,黑菱面色一變,連忙跪倒在地:“朱雀堂黑菱拜見指揮使大人!”
其他朱雀堂冥衛紛紛跪地行禮。
陳牧怔在了原地。
在娘子還未表露身份前,他就已經聽說過大名鼎鼎的冥衛都指揮使古劍凌,瞭解了對方的事蹟。
將全部身家賭注壓在太后一方。
以一人之力,將冥衛這個組織帶到了絕對的高度,可見本事。
在陰陽宗與飛瓊將軍的對話中,陳牧更是瞭解到這位指揮使與當年許貴妃一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愈發感覺到這位娘子的義父深不可測。
本打算有閒暇時間,隨着娘子去探望一下這位傳奇人物,不曾想今日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第一次見面。
不用猜也知道,剛纔是古劍凌出手幫了他。
“古大人。”
雖然眼前轎椅上的男人是娘子的義父,但陳牧可不願意叫對方‘義父’,讓自己莫名其妙的成爲乾兒子,所以只是以朝廷官員的身份拱手問候。
古劍凌深邃的目光盯着陳牧,語氣親近柔和:“這是你我第一次見面。”
“沒錯。”
陳牧笑着點了點頭。“剛纔多謝古大人出——”
“我什麼時候出手了?”
古劍凌截斷他的話。
陳牧一愣,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懊惱道:“不好意思,我腦袋有點暈,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剛纔那種情況,可不能說古劍凌出手相助。
大家揣着明白當糊塗就行。
古劍凌淡淡道:“進去說吧。”
……
房間內,茶香嫋嫋。
陳牧以晚輩的姿態垂立於一旁,視線餘光卻不停打量着另一側正觀賞牆上畫作的青龍。
說實話,冥衛四使中除了娘子外,他最有好感的便是青龍使。
感覺這個人沒什麼壞心眼,做事光明磊落。
尤其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對方從雨少欽手下把他給救了,之後的聊天也是很坦然。
其他兩個就沒啥好感了。
玄武那就是個沒腦子的愣頭青就別提了,兩人之間矛盾重重。
白虎使雖然每次見面都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但陳牧面對他總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唯有青龍,值得深交。
當然,陳牧還有一種心思。
如果能讓這位大舅子以後爲他辦事,等於是多一份助力。雖然這想法很不現實。
“當初讓羽兒嫁給你,是我安排的。”
古劍凌輕聲說道。
陳牧回過神,點了點頭:“我聽娘子說過這件事,當初原本她是要嫁給陛下的,正巧你拿出了一份婚約,所以才促成了我與娘子的姻緣。”
說到這裡,陳牧誠心感激道:“不管如何,都要感謝古大人成全這樁婚事。”
“可卻我後悔了。”
“額……”
“你知道爲什麼嗎?”
古劍凌盯着陳牧,如黑水銀般的眸中回映着絲絲冷意。
陳牧自然知道爲什麼,但嘴上卻道:“因爲我太優秀了,娘子有些配不上我,不過沒關係,我不在乎。當然,如果古大人還收養了什麼女兒,可以再介紹一個。”
“咳咳……”
青龍咳嗽了幾聲,繼續背對着看牆上的畫。
角落裡恭敬而立的黑菱暗暗呲了呲牙,恨不得找個棒子在陳牧頭上敲兩棍子。
古劍凌手指輕輕敲擊着扶手,沉默不言。
沒有人知道他那張青銅面具下的表情是什麼,但房間內的溫度卻似乎隱隱降了幾度。
良久,古劍凌才淡淡道:“我一直以爲以羽兒那樣的性格,是不可能輕易喜歡上一個男人的。更何況,我事先調查過你,除了那張臉之外,便沒有其他可吸引女人的優點。
羽兒自然不會因爲一張臉而對你生出感情,所以當初我才放心讓她與你成親,甚至幫你們在暗中掃清一些障礙。
然而事實證明,人心的情感永遠是捉摸不透的,那天羽兒跑來告訴我,希望拋棄天命女這個身份與你廝守。那時我便明白,我佈下的所有局,全都被你毀了。”
古劍凌的語氣依舊一派親和,可口中迸出的每一個字眼都帶着極致的冷意。
角落的黑菱脊背滲出點點細汗,內心不禁爲陳牧擔憂。
然而陳牧卻表情輕鬆,聳肩笑道:“不瞞古大人,我這張臉可更其他小白臉不一樣,只要擺在那裡,天下九成美人都會瘋狂撲到我懷裡來,剩下一成自覺配不上我,只能單相思。”
“撲哧!”
正在滿心擔憂的黑菱笑了出來,又慌忙擺出嚴肅臉,對陳牧很是無語。
這傢伙,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古劍凌也笑了起來:“有時候臉皮厚也確實是一種魅力,說實話,你讓我覺得很驚豔,甚至我懷疑……你跟以前的那個陳牧,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陳牧面不改色:“古大人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愛情可以改變一個人。你說的對,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陳牧了。”
“愛情可以改變一個人……”
古劍凌喃喃輕語,雙目浮現出些許恍惚,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餘留黯然。
片刻後,他嘆了口氣:“我一直把羽兒當成親生閨女看待,也希望她能有一個好的歸宿,現在看來,我這無心插柳倒也給了她好結局。”
“這就是緣分。”陳牧跟着一起感慨。
“緣分?”
“對,就是緣分!”
兩人相互看着彼此,全都笑了起來。
原本屋裡緊張的氣氛也隨着兩人對話漸漸煙消雲散,讓一直提心吊膽的黑菱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沒有出現想象中的壞場面。
“你很緊張。”
古劍凌忽然看着陳牧說道。
陳牧面色微微一僵,隨即拍了拍腦袋:“沒錯,因爲我害怕古大人又給我安排一門親事。其實不必了,我現在身邊女人很多,已經吃不消了。”
“是啊,你身邊女人太多了。”
古劍凌很贊同的點了點頭,“相信世間任何一個男人都很羨慕。”
陳牧笑了起來,正要開口調侃兩句,卻瞳仁微微一縮,看到古劍凌從懷裡緩緩拿出一份略顯陳舊的熟悉婚書。
“所以,少一個也無所謂。”
嗤啦——
這份原本應該放在家裡的婚書此時卻出現在男人手中,被撕成兩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