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大的監獄中國最小的監獄我不曉得在那,但我卻在中國最大的監獄服刑了六年多。
洋沙監獄管理局,雖然多年前已由洋沙農場轉化爲監獄管理局,下屬12個監獄。但是,無論在事實上,還是在人們還沒有轉變的意識上,他仍然被看作是一個監獄。
體制上的轉變並沒有改變洋沙監獄管理局做爲一個獨立監獄的內涵。
HB省現有31座監獄,其中沙洋佔了12所。洋沙監獄在押服刑人員總數佔全省服刑人員總數的60%,約14000人左右,還有40%的服刑人員分別關押於省城和其他城市監獄。
洋沙監獄的前身是中華民國省城監獄,解放後,政府將省城監獄遷到荒無人煙的平原溼地。在洋沙方圓幾百平方公里內進行開荒,10萬國民黨戰俘是首批在洋沙監獄服刑的人。省城監獄也從此更名爲省洋沙勞改農場。
農場下設一農場,二農場等十幾個農場。
農場廣泛分部於洋沙及周圍多個縣市,每個農場開墾的荒地都在四萬畝以上。
到2005年,歷代服刑人員都是以農業生產爲主,只不過,隨着服刑人員的不斷減少,十萬大軍到後來也只剩下了現在的1萬4千多人。
人減少了,土地沒有減少,越到後來,服刑人員付出的勞動量就越來越大,直到服刑人員預知自己將被洋沙服刑時,感到恐懼,甚至有的人寧願自傷自殘和自殺也不願到洋沙監獄服刑。
2006年以後,洋沙各監獄全部轉爲服刑人員在監院內從事承攬加工手工勞動,服刑人員的勞動量纔有所減輕。
洋沙監獄大。
他不但是執法機關,在他的內部,還有檢察院,公安局,法院,他完整的體現了我中司法制度三權合一的模式。因而,洋沙監獄和全國各個監獄都一樣,它的所有執法活動都無比正確。
洋沙監獄黑。
過去,有服刑人員給家裡寫信:媽媽,洋沙這個地方太黑了,我常常鼻青臉腫。
服刑人員的家裡不知道什麼叫黑,他們左思右想,難道這個洋沙這個地方沒有太陽?要麼晚上睡覺沒有燈?於是,給兒子寄來了手電筒。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也是一個笑話。
監獄黑,是指這裡沒有**,沒有人的尊嚴,生命權和健康權被抹去。
高強度的勞動奪去了許多人的健康。
前幾年的農業生產有幾種主要種植物,要人命。
花生,到了收穫季節,服刑人員頂着濃濃烈日,許多人中暑倒在田裡。水稻,插秧時許多人的手指頭可以看到骨頭。棉花,收花或拔棉梗時叫人難以忍受勞累。
勞動時間每天長達十幾個小時,完不成任務受罰、捱打,監督崗提着鍬把子跟在人羣后,誰要是講話偷懶的行爲,掉得大,很多鍬把子不是在勞動中損壞的,而是打人打壞的。
勞動是強制性的,除非有即將要死的病,其它疾病一律躲不過勞動。
2003年,蓮花院監獄三監區服刑人員王虎肺結核晚期,天天吐血,實在不能從事勞動了。不要緊,獄警用摩托車把他拖到田裡,不勞動就曬太陽,獄警還振振有詞:“曬太陽有利健康。”
拔花生季節過去沒多久,王虎死了。可憐,家裡沒人來收屍,不知道最後怎麼處理的。
強制勞動害苦了老弱病殘這一羣人。白天玩不成勞動任務,晚上受罰跑操,一跑就跑到十一、二點。本來不跑操睡眠時間就嚴重不足,這一跑下來更是精疲力盡。
跑操還不是可以自由跑的,有組長跟着,組長提着大木棒子,弄不好捱上一棒子或者被踢上一腳,劈頭蓋腦的被大罵一通,那是常事。
監獄前些年有死亡指標,在死亡指標內,無論人是怎樣死的都按正常死亡處理。當然,若超出了指標,只不過是費點周折,一樣按正常死亡處理。所以,監獄警察和特崗犯打人下得了手,過去在社會上的英雄好漢們有時規規矩矩的排好隊,等着捱打。
有時候捱打也不爲任何一點事,爲的是走過場。打人者僅僅是爲了要樹立自己的威信。
我算是一個“文化人”,在我一起下隊的十一名新犯中,我是唯一沒有捱打的人。那十個人怎麼挨的打,稀裡糊塗,自己也說不清。
監獄有許多不同於我們曾見過的行刑方式。
背寶劍,雙手反銬,以後從脖子上下來,一手背於腰上,手與背之間加木條和磚頭等物品。要求背寶劍的人不準使木條和磚頭掉下來,這樣受處罰的犯子不得不弓着腰保持一種固定的姿勢,好使寶劍不掉下來。
索繩子,麻繩用水打溼,纏繞反捆雙臂,這種行刑方式看似柔合,麻繩經水發脹,會把雙臂越纏越緊,最終可使手臂血液不通。如果那一天,被索了繩子,幹部在一定時間內忘了解開,那一雙手就徹底廢了。
掛藍球架,把人雙手銬住,或者單手,鎮子一頭銬一隻手,另一隻手銬在藍球架上,人站着,兩隻腳尖剛好接觸到地面,一般都是吊一天一夜。時間長了,兩隻手準廢。
曬太陽,給人戴上腳鐐手銬,在夏天裡把人扔到球場,讓太陽暴曬,直到把人曬倒。
泡冷水,冬天把人捆綁好,扔進水池,泡到這個人臉發烏,命懸一線時,再把人撈起來。
還有許多其他整人的方法。
總之,一切行刑方式都是爲了達到一個目的,要犯子對幹部服帖。無論對與錯,這個地方是不需要申辯的。
洋沙監獄曾是以黑聞名。
有一批西部監獄送到洋沙服刑的犯子,在到達洋沙某農場時,看見犯子跪了幾排,挨個捱打,有的犯子身上已經沾滿了血。
那羣犯子跪下了,是給送他們下來的西部獄警跪下了,要求獄警再把他們帶回去。
西部獄警很無奈的準備上車離開時,一個犯子跑過去抱住他的腿,哭喊道:“你把我打死吧,我不能把我扔在這個地方。”
西部獄警沒法子抽身,給洋沙農場的幹部說了一句:“你們能不能對犯子好一點。”
洋沙監獄的獄警辱罵西部監獄的監獄的獄警:“你們給老子縱容那些犯子”
西部監獄的獄警和洋沙監獄的獄警還動了手。
最後,這批人由特警控制才強制留了了下來。
這個故事是我一起服刑的也是這一批西部犯子中的一個人講給我聽的。
還有以前在這裡滾過板的老犯子說:“洋沙監獄的每個農場每年都要正常死亡多人,他頭板一起下隊的9個人,只有五個人活着出去。”
洋沙的確是這樣,每個經歷過來的犯子都是這麼說它。
自2004年監獄執法手段開始改革,經過漫長的變化,監獄許多執法方式在進步。現在,監獄不準罵人,不準打人,因爲這個變化,監獄現在已基本上杜絕了牢頭獄霸。雖然罵人打人的現象還有,但是監獄確實比以前文明多了。
黑的時代基本上已經過去了。但現在的監獄徇私舞弊、貪贓枉法的形象更嚴重了。走關係,獲輕鬆勞動崗位,拿減刑,幾乎家裡有閒錢的人都在做,有時間根本就是明碼實價,雙向選擇,犯子找幹部,幹部找犯子。監獄裡權大的警察,比如獄政科,刑法執行科等要害部門的人在服刑人員中關係多得罩不過來。
無論是監獄的黑,還是監獄的徇私,都給服刑人員的心靈造成了極大傷害,現在的不公正、不公平給服刑人員起了反面教育作用,他們學會了不擇手段,卑鄙做人,習慣並學會了在陰暗角落生活。
執法者在執法理念上的錯誤,是阻礙監獄**進步的一個重要方面。
監獄裡無論開大會還是小會,包括監獄長在內的許多獄警都說過這麼樣一句話,這句話是沿引監獄法中的一條:“監獄是以懲罰與改造相結合”他們是這樣理解的,對服刑人員先實行懲罰,然後纔是改造。因此,他們嘴裡決了這樣無常識的話:你們到監獄來,就是先要讓你們受罪。
可悲,他們作爲司法者居然不知道懲罰的含義,無論是國際還是國內,對服刑人員的懲罰就是剝奪自由,服刑人員的服刑與過去和古代是不相同的。那時是服勞役,受刑。現在是文明社會,服刑人員受刑叫自由刑,僅僅是把服刑人員與外界隔絕,讓他們有個反省的空間,由於我們執法者的錯誤理解,造成了監獄服刑人員的許多**喪失,被強制勞動,強制學習,甚至被剝奪說話的權力。
他們是法外司法。
談到被剝奪說話的權力,事例太多,就在我滿刑的前兩天,5月10日,一位同改對另一位同改說了一句很平常的話,被取消減刑資格。令人心痛心畏。
事情是這樣的,一位叫馮秀的犯子因打架被罰站,已站了好幾天,從早上六點站到晚上十點。10號這天晚上,馮秀回監室,一名叫王大偉的服刑人員開個了玩笑:“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金剛腿還沒練成呢。”就這一句話,被同監室的“321”告密,監獄就恐怖到這種程度。難怪許多服刑人員重歸社會又走到犯罪道路。有時還真不怪他們,壓抑狠了。
在我滿刑的前三天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當然,在我整個服刑期間,這種事是很平常的,但我要滿刑了,這種事再次發生,他傷害了我那剛剛恢復到常態的心。
5月9號那天早上,在我們已在開飯在現場準備就餐時,另一個分監區的三名服刑人員擡出一個人來,這個人又哭又叫,聲音悽慘。經打聽,那名犯子過去的**病又犯了。可能是缺鉀綜合症,雙腿失去知覺。但監區仍要求他出工。
幾個服刑人員把他擡到開飯現場,把他扔在地上,任其聽嚎哭。
到中午開飯時,幹部要幾名犯子把他扔到太陽地,要讓享受一下日光浴。到了晚上他被送到集訓隊裡受處罰,原因是他裝病抵制勞動。
男兒有淚不輕流,我也掉過淚。在我病重的時候,我也曾向幹部要求過休息。
人的生命權與健康權沒有得到被尊重,他們還口口聲聲的表明他們尊重**。
我服刑六年多時間,一半時間是在板上度過的。在整個監區服刑人員中,我算是混的可以的人,被服刑人員稱作何老師。其實我沒做過什麼老師,也沒什麼文化,只是我在板上不害人,樂於助人。
我覺得監獄這個地方沒有壞人,只要這裡的人是願意合作的,他們都在努力的實現自己的美好的人生追求。
洋沙監獄可能再有兩年就要徹底解體了,他將被整合成四個監獄,遷往臨近的四個城市,走近城市,就走進文明,但願監獄更加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