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裡的一天(八)張寶平的喬子周小勇看見張寶平和樑犯準備動手,上來幫忙。還未等樑犯出手,他提起手中的玻璃杯對準樑犯的頭猛砸下去,這一砸把樑犯砸得暈了頭,着點倒地,幾個旁人起身把他扶着。
玻璃球被砸碎了,玻璃片散落了一地,樑犯的頭也開了口,血從他的頭頂流下。
雖然有衆人解架,頭被砸破的樑犯又捱了幾下周小勇的拳頭。
此時,本應坐在大廳的郭幹部從辦公室裡走出來。郭幹部是個棋迷,又是個彩票迷,喜歡待在辦公室研究彩票,做春秋大夢。這天,他正在辦公室研究彩票,很投入,外面的架打的轟轟烈烈,聽到有人喊他,他才慢慢騰騰的從辦公室走出來。
出辦公室後,郭隊長用眼一掃描,看見了周小勇用拳頭打樑犯。他本應該處罰周小勇,他沒有,他一聲怒吼,先是把樑犯一陣亂通亂罵,然後責令樑犯到牆邊罰站。
郭隊長爲什麼要責罰頭正在流血的樑犯,偏袒周犯呢?樑犯本身不討人喜愛,又沒那個,而周犯呢,雖然是一個勞改經很多的老油條,但周犯在郭隊長手裡幹了多年,郭隊長要給他面子。
樑犯被打,心中本來就不服,他怒問郭隊長:“他打我,他不站,我站,什麼意思。”
郭隊長見樑犯敢頂他,他的腦殼也不太靈光,又有點小結巴,他迴應樑犯道:“你個狗日的,老子整死你。”越說越結巴,說不下去了,就說了他經常說的不結巴的話:“把他格老子拉出去。”邊說邊揮手命令那些圖表現的犯子。
有幹部的命令,顯然出現幾個“執行者”,他們去拉樑犯。
他們把樑犯往外拉,樑犯不從。幾個人把樑犯架起來往外拽,這一拽樑犯更着急了,於是大聲喊:“打死人了!監獄好黑啊!”等等。
樓上就這麼鬧了好幾分鐘,樓上的幹部和犯子都不知道,樓下正有廳局領導在檢查工作。
老大講完事發經過,又說:“我和李教不但在犯子中詢問了事發經過,而且監控錄像也看了,你沒有出手,但是,對不起,鬧監的事情重大,你準備接受處罰。”
樑犯一聽要處罰自己,又喊起冤來:“張寶平不處罰,你只處罰我一個人,我不服,我要告。”
樑犯爲“不服”和“要告”又大吵大鬧好大一會兒。
本不想處罰周小勇的老大和老二可能是被樑犯反覆喊着的“要告”的喊聲拉回到了公正。他們令一個特崗犯上樓把周小勇叫了下來。
周小勇被叫下來,很老實,很給老大老二面子,老大老二隻給他輕言細語的說了一句:“你跟他並排站着。”
他們站了一個多小時以後,被送往集訓隊集訓。
因爲這次打架用了玻璃杯,產生了極壞的影響,從打架之後,監獄從罪犯手中收回了全部的玻璃用品。
現在勞改政策好了,搶臺看電視的現象很少了。前不久,監區專門爲電視大廳安排了專管電視開關的“臺長”,更沒有自己去調電視的了。
犯子們從18:00點到20:30分這段時間看似休息時間,其實也很緊張,除了集中(傻坐)、開會、學習之外,一月一次的親情電話也安排在這個時間。
打親情電話的要求是,只准打五分鐘以內,只准給直系親屬打。當然,這些規定是給那些沒關係的犯子定的,關係硬的犯子可以隨時打,可以隨便打多長時間,也不知道那些關係犯們怎麼有那麼多的電話要打,他們不斷可以隨時打,犯子們排着長隊打電話的時候,他們也可以**隊伍的前面打,他們打電話不要緊,可等苦了後面打電話的人。有的關係犯一打就是一個多小時,這種明顯不公平現象犯子們見多了,沒有人站出來反對,只怪自己環境不好。
除了打電話,監獄和監區經常在這個時間收集信息卡,通過收集信息卡來獲得犯羣對違紀事件的揭發和對監區管理工作的意見和建議。通常每次收集信息卡需要分監區三分之一的人員參加。對於這種形式上的東西,犯子們幾乎全都在每個問題後寫上“無”,但有極少數犯子想認真填寫,什麼想法都往上寫,最終什麼想法都沒有得到解決。
收集信息卡是許多人都不願意去,要扣分的人怕扣分,他們必須去,那些不要分的老油條們,不是說自己文盲就乾脆不去。
一個姓朱的犯子因拒絕填寫信息卡,被集訓。
朱犯是監獄的名人,以敢於“對抗”出名,坐牢的頭兩年是在監獄禁閉室度過的,以後又多次“對抗”被集訓,他服刑的一半時間是在禁閉室和隊度過的。
那天填寫信息卡是由監區管辦的一個**部負責。我是宣鼓,我負責組織人。
我對填寫信息卡的安排是按監室定的,每五個監室爲一組,每次填寫信息卡由一組犯子來填,下次輪換。
那天,我把人召集到電視大廳,大家各就各位蹲好後,我按名冊點名(勞改隊填寫信息卡時,各人自帶小塑料凳、筆,在電視房排好隊,人與人之間蹲下後的距離在一米以上,以防合偷看),該到的都到了,就差朱犯。
**部就站在我的旁邊。朱犯跟我的關係不錯,如果知道他不來,我不會點他的名,我會給他打個埋伏。
點完朱犯的名,沒人答到。
那些文盲們都按往常的規矩一樣,他們到了現場,他們不會寫,他們就在牆邊排成一排坐着,僅朱犯一人未到。
看不出**部有生氣的跡象,填寫作息卡的工作正常進行。
信息卡收集完成後,**部往朱犯所在的監室走去,我跟在他後面,內值班特崗位跟在後面。
來到朱犯所在監室,朱犯正背靠被子躺在牀上看小說。
監室裡的其他犯子都站了起來,以示敬意。朱犯可能是看書看的太聚精會神,眼睛都沒有斜視一下,**部站在他的牀前,他仍然像原來的樣子看書。
**部不像別的幹部,他是個書生,戴着一副深度眼鏡,平日說話比較柔和,他用平常的口氣問朱犯:“朱某某,你爲什麼不去填寫信息卡?”
朱犯慢悠悠地把頭轉向**部,慢悠悠地回答:“我什麼時候填過信息卡,坐牢以來我就根本沒填過。”說完,他把頭又轉回去看書,似乎不覺得他旁邊站着一個幹部。
**部有些生氣了,他問朱犯:“你是什麼態度?”
朱犯繼續看着他的書,說:“我麼態度,我有什麼的分監區幹部管我,你管得寬。”
**部聽他這麼一說,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臉一下子氣白了,嘴也哆嗦起來,他鎮定了一會兒,說道:“坐起來,你是怎樣跟幹部說話?”
朱犯稍微動了一下身,靠在被子上的身子稍微往上挪動了一下,不再看書,也不看**部,任憑**部怎麼說,他就保持那個姿態:不動,不答。
**部自己一個人說,話說的很多,也很激動,總見不到朱犯有迴應,更生氣了,氣得他渾身抖起來,他轉身離開監室,奔一樓的辦公室走去。
不一會兒,一樓的值班罪犯上來叫朱犯,說教導員找他。
一般的人聽說教導員找,會立即趕去,而朱犯,他放下他仍然在看的書,去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