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維爾半島沿海的一座鍊金學院。
“神術考覈,御風術、隱匿術、僞裝術。”
“考覈開始!”
廣場上,一羣翼人學徒正在進行着神術考覈,在複雜的地形裡飛翔躲避着迎面而來的攻擊和幻影。
這裡是蛇人的國度,卻有着一大羣翼人正在這裡求學。
翼人學徒們分別施展神術,闖過一道道難關。
最後,由幾個年長的蛇人檢查過後,宣佈結束。
“考覈結束!”
“通過名單公佈,有……”
這些蛇人老師都是痛苦和藥劑之神的信徒和僕從。
慾望與鍊金之神座下有着已經成神的存在,也有着正在行走在這條路上的存在。
而痛苦與藥劑之神這個神名所屬於的,實際上就是諸神時代下新涌現的一個剛剛走上成神之路的藥劑鍊金方向的使徒。
這些成神者強弱不一,有的越走越前,有的還沒有開始就隕落在了途中,隨着時代的到來這種競爭也愈演愈烈,死在成神路上之人並不罕見。
有時候下手的不一定是深淵、地獄、殘餘的食屍者教派或者是新崛起的邪惡勢力,也有可能是其他與其競爭的成神者。
他們大多數匆匆給自己取了一個神名和道路,還沒有登上幾步,就從通往神話的階梯上墜落了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有的幸運的,還有後來之人繼承他們的理念和理想,繼續用他們起的神名稱號。
有的,則什麼也沒有留下。
剛剛草創的神殿被別人拿走,高高在上的神像也被拉下砸碎,化爲了鋪設地基的石子。
魯赫巨島已經完全沒有了這羣人的容身之地,那裡已經容不下那麼多的神明。
不能夠在魯赫巨島立足,這批人開始派遣信徒和僕從,跨洋遠渡來到了愛維爾半島和黑山半島和太陽之墮沙漠。
痛苦與藥劑之神就是其中一個。
痛苦與藥劑之神在各國建立起了一座座鍊金學院和神廟,在愛維爾半島諸國和黑山半島佈局着自己的成神之路。
而甘葉鍊金學院,就是其座下的其中一個。
但是漸漸地,這裡的競爭也漸漸變得激烈起來。
讓他們開始看向了光明之地那片異族土壤。
只要能夠幫助自己成神,似乎信徒是翼人還是蛇人或者是什麼其他的存在,似乎都不重要了。
這位痛苦與藥劑之神也照模學樣。
於是,這些愛維爾半島的鍊金學院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收取翼人鍊金學徒,可以看出這位成神者其是有志於佈局光明之地那邊的,雖然可能不是主要方向。
剛剛考完了神術,接下來學院又立刻考起了其他項目。
“藥劑學考覈開始!”鍊金師的藥劑和巫醫的巫藥有些不同,巫藥是用來治病的,鍊金師的藥劑是用來獲得力量和各種特殊強大效果的,也是非常危險的。
“噹噹噹,考覈結束!”隨着沙漏的沙漏盡,蛇人敲響了金屬小銅鐘。
“鍊金學考覈開始!”藥劑學是甘葉鍊金學院主要的學科,但是鍊金學也同樣重要,二者結合在一起纔是藥劑鍊金學。
“噹噹噹,考覈結束!”學徒之中有人歡欣鼓舞,有人如喪考妣。
“聖典教義考覈!”光會神術和鍊金藥劑也不行,還得考覈信仰虔誠。
“噹噹噹,考覈結束!”從白天到黑夜,所有的考覈終於宣告結束。
其中一批學徒也宣告着可以從這座鍊金學院畢業了。
夜裡。
這羣可以畢業的翼人學徒聚集在一起,舉辦了一個簡易的慶祝活動。
燈火之下,他們在宿舍的走廊裡舉着酒杯,鬧成一團,往日裡嚴苛的老師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們跳着舞,歡呼着。
他們彈奏着翼人的豎絃琴,唱着家鄉的小曲。
酒喝多了,人們開始紛紛上臺說起了自己來自哪裡,將來要做些什麼。
其中一個翅膀灰撲撲的翼人走了出來,他出身不高,但是臉上洋溢着自信和信仰。
“我是沙金。”
“奇蹟一脈,偉大的慾望與鍊金之神座下,痛苦與藥劑之神的信仰之國的一員。”
“隸屬於愛維爾半島大教區,綠森王國分教區,鱗木行省教區甘葉鍊金學院。”
“來自馬塔列公國的一個鄉下小領地。”
很不錯,他只通過六重關係,就已經和造物主連接在了一起。
“我說了這麼一大堆。”
“就是想要說,我們微不足道,我們來自偏僻落後的地方。”
“但是,我們會一步步從這裡出發,成爲一個不同凡響的人物。”
最後,沙金虔誠地高呼。
“鍊金藥劑之神永恆不朽!”
“祂將鍊金的力量給予了我們,而我們會將這力量帶到翼人的光明之地。”
“我們就是光明之地的未來,也是翼人的未來。”
學徒們激烈地鼓掌,場面十分激烈。
因爲,沙金說出的是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聲,也是他們如今的渴望。
他們來到這裡便是爲了學會蛇人那先進的知識和神術,然後將那些神術和知識帶回去,他們都認爲自己的力量和知識一定會改變那個世界。
他們現在或許微不足道,但是每個人都認爲自己將來一定會建立起一番不同凡響的偉業。
慶祝活動結束,沙金回到了宿舍中。
此刻宿舍裡的三個翼人都睡不着,輾轉反側。
他們都面臨着畢業,都將以一個學生的稚嫩身份,去面臨那個他們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他們興奮無比,又有着一些惶恐不安。
他們都自認爲自己瞭解這個世界,畢竟他們讀過了這麼多書,見識到了那麼多普通人見識不到的事情。
但是他們卻並不知道,他們哪怕瞭解得再多,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其中一個面容俊美的翼人躺在牀上,問沙金和另外一個人:“你說,我們回去之後會是什麼樣的?”
沙金立刻迴應說道:“當然是會受到熱烈的歡迎,我們只要拿出幾個鍊金藥劑,就足以震驚一大片地方了。”
俊美翼人笑了:“你猜猜,爲什麼學院要着重教授我們御風術、隱匿術和僞裝術,連最後畢業的時候都要考?”
他若有所指:“信仰之爭,從來就是最殘酷的,而光明之地是一個保守守舊到令人髮指的地方,大家都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還有一個年紀最小的翼人:“我覺得不論哪裡,沙金大哥都一定會做出一番事業的,他這麼優秀。”
沙金是三個人之中年齡最大的,所以被稱之爲大哥,不過真正喊他的只有一個。
對方有些崇拜他,因爲沙金和對方一樣來自於小地方,卻能夠超越那些高貴血脈和出身之人,以最優異的成績畢業。
沙金沒有害怕:“不論遇到了什麼困難,我相信神明都會指引我們的。”
俊美翼人:“世界上這麼多人,神每一個指引的話能忙得過來嗎?”
沙金不高興了:“你這是在質疑什麼?”
俊美翼人不說話了,只是對着沙金露出笑容,但是那笑容讓沙金更不爽了。
沙金重重地躺下,靠在枕頭上。
“你這樣的傢伙,也只有仁慈的藥劑之神能夠容忍得了了。”
“換做其他神明,早就降下一道雷霆劈死你了。”
俊美翼人卻打趣道:“我長得這麼好看,哪怕是神明也不捨得劈死我吧!”
沙金懶得和對方說話。
——
放置着各種玻璃器皿的神廟裡。
沙金站在高達七八米的落地玻璃窗下,他顯得有些緊張,不停地看着玻璃倒影裡自己的儀容。
從甘葉鍊金學院畢業之後,他們這些翼人離開回國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神廟覲見當地的首席神侍,領取自己的使命。
這是他們能夠免費入學的條件,爲此他們還簽訂了契約文書。
“我會拿到一個什麼樣的使命呢?”
“是傳教?還是成爲貴族?還是去進行一些其他的隱秘使命?”
“會將我派去哪裡呢?”
沙金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這些問題,這決定着他的未來和命運。
“沙金!”
“進來!”
遠處的大門打開,傳來了聲音。
沙金立刻緊張地走了過去,路上還深吸了幾口氣,舒緩自己的心情。
門內,沙金並沒有見到首席神侍,只見到了一個對方的代理人。
因爲首席神侍很忙,現在不在,至少對方是這麼說的。
最後,對方將手搭在沙金的肩膀上。
“沙金!”
“現在我們派遣你一個重大的使命。”
沙金立刻站直了身體,眼神有些期待,但是身體還是一動不動的說道。
“是什麼使命?”
“請問,是將鍊金藥劑徹底帶進翼人的世界嗎?”
“還是回去建立一個工坊,或者是成爲一個神聖的傳教者,爲神開闢新的信仰之地。”
對方連忙擺手說道:“不是,現在已經用不着這麼多……”
似乎覺得這樣說不好,對方又換了一個方式。
“是剛好我們有一個更適合你的使命。”
翼人的光明之地是沒有簽訂正神契約的,所以翼人並不在盟約之內,按照固定想法來說來說其他神明是不可以在光明之地傳播信仰的。
但是換一種想法,既然連契約都沒有簽訂,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光明之地也就不受約定保護,所有人都可以肆意地在那裡傳輸信仰。
因此,這些翼人幼童從小便被從光明之地帶走到這裡進行學習培養,灌輸信仰給予力量。
爲的,便是有朝一日讓這些翼人回到自己的國家和家鄉,成爲痛苦與藥劑之神在光明之地的信仰起源。
不僅僅是痛苦與藥劑之神,其他不少成神者或多或少也有這種打算,反正就算不是傾重於那邊,至少也派幾個人過去佈局一下。
但是。
現在情況變了。
因爲剛剛有個消息從遙遠的光明之地,傳到了愛維爾半島和綠森王國。
“座天使洛米爾成神,天使之王杜瑪三位一體歸來。”
翼人擁有了神話,光明天國變得非常的強勢,這也讓一衆成神者覺得原本可以輕易插手的信仰開拓地變得棘手起來。
誰也不想要惹上一位真正的神明,尤其是這還是一個傳承悠久,還有着另一個踏上成神之路多年即將成神者的雛形神系。
因此,沙金這一批爲了傳道而培養的學徒定位就變得有些尷尬了起來。
若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勢必就會和光明天國起衝突,而痛苦與藥劑之神覺得這風險太大,決定放棄原計劃。
而直接放棄計劃,各地的各個鍊金學院的前期投入就又打了水漂。
神或許不心痛,但是各地的神廟卻心痛不已。
因此,底下的神廟做出了一些小小的轉變。
改變原本的高調傳道策略,給這些翼人分配上不同的任務,主要是延伸他們的勢力觸角,然後在暗地裡爲他們所用。
投入了這麼多,耗費了這麼多年。
總得將本收回來吧!
沙金只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學徒,當然不懂得這些彎彎道道。
更不知道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的命運已經發生了轉變。
他只是有些失望地張開嘴巴:“啊?”
他一直都在爲這個使命做着準備,或者說他來到這座鍊金學院,就是爲了將這裡的一切帶回家鄉。
他雖然有些失望,但是立刻調整了心態。
他是神的信徒,只要是神的使命去哪裡都一樣。
他說:“沒關係,不論是去那裡,都是神和神廟賦予我的使命。”
“神和神廟給了我一切,現在是我回報的時候了。”
“請問到底是去哪裡?”
對方說:“去冰山城。”
沙金有些印象,但是記不起來這個地方:“冰山城是在哪裡?”
如果是一個國家,或者一個行省,他或許還能記得,一座小城誰知道。
對方:“隸屬於寂靜王國。”
沙金:“哦,是北陸。”
那人搖了搖頭,告訴沙金。
“不。”
“不在大陸。”
沙金:“那在哪裡?”
對方:“還要更北一點。”
沙金:“更北,那不是北海嗎?”
對方點頭:“不是北海,比北海還要更北一點。”
海之外,那就是洋了。
沙金愣住了:“那就到原始之洋了。”
對方點頭:“沒錯,就在原始之洋的邊上,在一座島嶼上。”
沙金半天沒有說話,他可從來沒有去過那樣遙遠的地方。
鍊金學院的學徒畢業之後一般都各有去處,最優秀的會被派前往魯赫巨島,次級的留在當地,差生則回到故鄉或者調派到一些偏遠的地方。
而沙金覺得,這已經不是調派了。
這應該是發配或者是流放。
沙金再一細想,他覺得自己成績不錯,最後畢業考覈的時候也是以非常優異的成績畢業。
他覺得應該。
至少沒有必要,將他這樣的優秀學徒流放到這樣的地方吧,這不是浪費嗎。
或許,真的是什麼重要的任務和使命。
沙金再度問道:“我需要做些什麼?”
對方說:“去爲神靈尋找到傳說之中在北之極地的至高神。”
沙金感覺今天發愣和受到衝擊的次數格外多,但是這一下發愣,他是真的傻了,腦袋一片空白。
對方則慢悠悠地拿出了一些記錄着傳聞的內部信件,還有一些報紙上報道的關於北海深處的種種傳聞,上面還能夠看到黑風暴的景象。
對方將那一疊文件和紙張推到了沙金的面前,示意他可以帶回去看看。
“最近據可靠的氣象研究大師推測,原始之洋的黑風暴正在慢慢散去。”
“而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傳說至高神就停留徘徊在北之極地的深處,可惜無人能夠謁見於主宰之神。”
“如果傳聞是真的,至高的主宰之神停留在北海,一定有什麼重要的原因,而風暴如果有一天真的散去了,或許就能夠見到至高神了。”
“所以。”
“我們需要人去那裡時時刻刻觀察和蒐集關於那裡的消息。”
直到對方徹底說完,沙金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是……至……至高神?”
“在那裡?”
這對方哪裡能知道,他們也只知道消息是這麼傳的,報紙上某個“靠譜”的氣象研究大師這樣預測的,原始之洋的黑風暴正在消散。
神廟裡有個神侍提議,應該關注一下那邊。
也有人覺得不靠譜,黑風暴覆蓋不知道多少裡,散不散的誰說得準,少了一點就說要消散也太武斷了。
而至於什麼黑風暴散了,能夠見到至高神明什麼的,這些就是完全的臆想和猜測了,哪怕提出這個想法的人都不認爲這種事情會出現。
不過這個問題提出來了,引出了多名神廟大人物的爭論不休,提出者爲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更是死不退讓,弄得大家都有些沒有顏面,下不來臺。
既然這樣。
那就派個人過去駐守在那邊,時時刻刻關注着那邊的情況吧!
一個不知道接下來如何安置,而且又會飛的翼人。
這不就挺合適的。
給大人物一個顏面,也給大人物們一個臺階下。
多好。
至於一個翼人的前途什麼,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對方面帶微笑,拍了拍剛剛畢業又年輕氣盛充滿幹勁且信仰虔誠的沙金,循循善誘地說道。
“總之,這是一項艱鉅但是非常重要的使命。”
“我們對你期待很高啊!”
“這可是神明都會關注的使命,一個至高無上的使命。”
沙金卻爲對方的這一句鼓勵和暗示,立刻變得熱血沸騰了起來。
對方明明沒有付出一枚銅幣,卻讓沙金有了一種可以爲對方,爲這使命而死的感覺。
他胸膛好像有着什麼東西在涌動,似乎有着千言萬語想要說,但是所有的話語最後都變成了簡單的三個字。
“我明白。”
這三個字很輕描淡寫,但是對於沙金來說是沉甸甸的。
這就是一個充滿信仰和責任感的青年人,所能做出的最堅定的回答。
聽到沙金答應了下來。
對方立刻拿出了沙金的契約文書,讓沙金在自己的使命上簽字,然後留存檔案讓人帶了下去。
這個時候對方又靠近了一些,特意叮囑沙金。
“你到了那座島上之後,不能暴露出你是神的信徒和僕從的身份,更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去的目的。”
“更不能暴露你的鍊金術和神術,要讓大家都認爲你是一個普通人。”
沙金:“爲什麼?”
對方面色凝重地回答:“因爲在光明之地最近涌起了信仰之爭的浪潮,如果那裡的人知道你是神的僕從,會惹上很大的麻煩。”
“而你的使命很重要,是獨一無二的。”
“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是最隱秘的使命,也不能夠受到任何影響的。”
越是這樣說,沙金表情越是凝重,覺得自己的任務和職責重大。
他說:“我記住了,我全部都會照做的。”
對方站了起來,認真地看着沙金。
“神的虔誠信徒沙金。”
“你能夠在那裡一直堅守下去嗎,直到這個使命達成的那一天。”
對方這句話說得很熟練,似乎對每一個進入這裡的人都說過。
你能夠帶着信仰,堅定不移地完成這個使命嗎,你能夠爲神付出一切嗎?
諸如此類。
他們說得輕描淡寫,但是那些年輕人卻真的信了。
沙金用堅定虔誠的目光迴應:“當然可以。”
兩人一起做了一個祈禱的姿勢,至少在面孔上看去,都是一般地虔誠。
然後,那人將沙金送到了門外。
分別時,對方還貼着他耳邊說了一句。
“記住,沙金!”
“神明在注視着你。”
沙金深吸一口氣,脖子用力到血管都露了出來的點頭:“嗯。”
門推開,沙金激動地走出去。
走到神廟的大門前的時候,他還回頭望過去,那人還站在原地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沙金再度凝重的點頭示意,肩頭的重擔似乎又沉重了幾分。
他邁着結實的步伐走出去,直到徹底走出神廟,直到那金色的陽光照耀在他的全身。
陽光下,他充滿了幹勁。
他握緊了手上對方給他的關於原始之洋和黑風暴的資料,目光看向了上面種種關於至高神的古老的神話傳聞,有傳說中的生命主宰的,也有夢境主宰的。
而神廟深處。
那人回收了目光,揮手招向另一邊。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顯得有些累的對着那邊的人說道。
“下一個!”
“趕快安排啊,今天一次性將這些人都安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