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睜眼,首先入目的是被窗櫺切割成方正塊狀的燦燦陽光投射在地面上。
視線收回一寸,爲樸華無實又幹淨的木桌和木椅。
視線再收,是牀榻。
她是趴着的,身、上蓋着青素色的棉被。
此情此景,令阮舒一瞬恍惚以爲自己在做夢,夢迴幾個月前在譚飛手中慘遭鞭笞之後的醒來。
很快她知道並不是——雖然她是趴着的,但她的後背根本沒有傷,就是頸側隱隱作痛。
所以,她之所以這種姿勢,應該是擄了她的人把她這樣直接丟牀上來造成的結果……
至於擄了她的那個人……
呵呵。
阮舒內心一陣冷笑,揉着脖子從牀上爬起。
暴力狂一如既往,又對她下重手。
或許她該慶幸,只是被帶到臥佛寺裡來,而非其他地方。
沒找到手機。
裹緊外套,阮舒走出房門。
太陽升到半空,目測應該是上午十點鐘左右。
這個小院落的方位她已非常熟悉,揉了揉太陽穴便準備朝正寺裡走。
間隔了一間屋的房間裡,呂品在這時走了出來,看見她人,禮貌地躬身問候:“姑奶奶。”
阮舒徑直邁步至他跟前:“聞野人呢?三更半夜將我弄來幹什麼?”
“boss做早課還沒有回來。”呂品今日還算有問必答,“至於臥佛寺,是姑奶奶你自己本來的行程,得知姑奶奶因爲閉寺而被擋在外面只能住酒店,所以把姑奶奶接進來了。”
“就這樣……?”阮舒顰眉,理由簡單得她難以置信。
總不能老實相告是自家boss無聊任性想擄就擄了……呂品被質疑得頗有些訕訕,反問:“姑奶奶覺得還有其他什麼原因?”
她倒確實想自行猜透聞野的心思。阮舒未再和他糾結這個問題。伸手到他面前:“手機。”
她突然不見,二筒和那些個陳家下屬該急壞了。
“姑奶奶不必着急。”呂品說,“等一會兒時間到了,姑奶奶自然而然能和部下們碰上面。我們boss說,現在就先讓他們到處多走走跑跑運動運動鍛鍊身體,省得一個個都太沒用。”
阮舒:“……”聞野式邏輯……
忽略後一句,她問:“什麼叫‘時間到了’?”
等聞野認爲可以結束耍弄二筒和陳家下屬的時候麼?
便聽呂品回道:“法事已經在準備。一會兒姑奶奶去靈堂,就行了。”
法事……阮舒愣了愣:“你說?金榮的法事?”
“不是姑奶奶要辦的?”呂品笑笑。
阮舒?了一?,譏誚:“在臥佛寺的地盤。果然沒有你們不清楚的事。”
呂品不否認,側開了身體,恭敬地擡手往房間裡示意:“姑奶奶可以先進去看弟弟。”
阮舒再度一愣,反應過來後飛快跨上門檻走了進去,果然見躺在牀上的人是莊爻。
“林璞!”阮舒奔到牀邊,打量他不太有血色的臉。
眼角餘光掠過桌子上的醫用盤,又掠過垃圾桶裡丟掉的沾滿血的棉花團。最後她扭頭問呂品:“林璞他怎麼了?”
呂品走過來,撩開莊爻身、上的些許棉被。
阮舒這纔看到他手臂上包着紗布。
“中槍。失血過多。”呂品稍加解說,“如果他早點對?金榮放手,是不會受傷的。”
如果……早點放棄……
阮舒怔怔地,於心裡??地重複這六個字,體味着其中的意思,眼睛裡浮出潮意,臉上亦泛出欣慰的笑意。
他沒有拋棄?金榮……
他真的沒有拋棄?金榮……
阮舒爲自己先前矛盾的掙扎而感到羞愧——她根本不該矛盾的,也根本沒什麼可矛盾的。
他可是林璞啊,本質善良陽光內心柔軟的不合格的殺手,即便對?金榮難解心結,也不可能拋棄?金榮獨自逃生的……
他當時一定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先前對?金榮的再多冷漠都無所謂了。最後對?金榮的不離不棄纔是最要緊的。
金榮他……死之前必定得以安然了……他解脫了,二十多年來對兒子的愧疚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
強忍着情緒,阮舒向呂品致意:“謝謝。”
不管此次施以援手,聞野究竟出於何種目的,她都要爲莊爻被救下的這一命表達感激。
呂品被她給整懵了:“姑奶奶,你不需要這麼說。”
“不,需要。”阮舒目光筆直,“他是我的弟弟,救他不是你們的義務。是我的義務。”
言外之意,非常明確地將莊爻的身份和陣營界定,強調了在她的觀念裡,莊爻不屬於臥佛寺的這個小團體。
呂品噎住,一時無話,倒是耳朵裡安靜許久的耳機在這時傳出自家boss冰冷而嘲諷滿滿的嗤笑。
阮舒把被子重新邦莊爻蓋回去。
本在沉睡的莊爻倏爾握住她的手,低低叫喚:“姐……”
阮舒應聲凝睛,發現他微微睜開了眼睛,正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些許朦朧,似暫時分辨不清楚她究竟是夢境的虛幻還是真實的存在。
“是,是我,姐在這兒。”阮舒反手具安撫性質地輕拍他的手背,於牀邊的椅子落座,眼裡剛收回去沒多久的潮意再度溼潤了她的眼眶。
聽到她的聲音,莊爻像要把她看得更清楚,是故雙眼睜得更開了些,目光也比方纔凝聚。
“你沒事?”他問。
“沒事,很好。”
莊爻先是舒出一口長氣,隨後沉?兩秒,重新出聲:“抱歉,我沒有救出?金榮。沒有完成對姐的承諾。”
阮舒也不直接道破他內心深處對?金榮的真實情感,順着他給他自己找的理由,搖搖頭:“沒關係,你盡力了。我沒有怪你,榮叔更不會怪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不是在表達對他的原諒。哪有什麼承諾不承諾的,她根本沒有資格與他談原諒。她是在反過來安撫他、安慰他,不希望?金榮的死令他感到遺憾、對他造成痛楚。
莊爻眼波輕閃,沒有接腔。
阮舒回過頭去問呂品:“你們誰給他處理的傷口?”
呂品指了他自己:“我。”
阮舒顰眉:“你學過醫?”
“沒有。”呂品搖頭,很快解釋,“可是姑奶奶,這種處理傷口的技巧,我們不是第一天掌握。”
這話並不能給阮舒下定心丸。因爲她見識過聞野靠經驗得來的處理傷口的野路子有多麼簡單粗暴。
可莊爻又去不了醫院。
阮舒躊躇着問:“寺廟裡就沒有其他類似阿婆那樣的專業醫生?”
未及呂品迴應,莊爻率先拉了拉她:“姐,我沒事,不用大驚小怪。”
阮舒張了張嘴要反駁。
莊爻又開口:“姐。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回江城的路上?”
阮舒未提被聞野擄來那一茬:“聽說聞野救了你,你的電話又打不通,我就嘗試找來臥佛寺。”
他的話倒是提醒了她:“你能行麼?我打算把莊家的直升機叫來南山這裡,你晚上跟着我一起回江城,去找阿婆,你好好養傷。”
呂品聽言插話:“姑奶奶,莊爻現在還不能跟你走。”
“爲什麼?”阮舒應聲看他,一瞬間充滿敵意,眸光銳利無比。
呂品的小心臟也在這一瞬間嚇了那麼一嚇。很快平復住,解釋道,“姑奶奶,我們沒有要對莊爻怎樣,只是目前手頭上有點事需要他的邦忙,所以他接下來的幾天得留在這裡。”
“什麼事?”阮舒追問,整副架勢表現得格外凌厲,“又要他殺人放火麼?”
呂品:“……”
“姐,”莊爻瞥了眼呂品,輕扯阮舒的衣袖,“是我跟你提過的比特幣的事。”
阮舒原本是抱定了極力反對的念頭,聞言倒是一怔,馬上動搖了。
動搖不過半秒,她折中提議:“如果是技術上的事情,只要有電腦,在哪裡做都一樣,不必非得留在臥佛寺。”
莊爻卻明顯已有他自己的主意:“姐,你先回江城,我暫時想呆在這裡。”
阮舒下意識便要問他爲什麼,望進他的眼睛時,她止了口,模模糊糊猜測到原因了:?金榮死前在車裡的話他上心了,他多半是想從一燈大師那裡探明白當年的事。
她頓時又矛盾了。
一方面,她不清楚一燈大師對收養的這幾個孩子究竟抱着怎樣的目的和心態,萬一當年的事確實暗藏玄機不容觸碰,莊爻會不會有危險?莊爻自己告知過的,一燈如果想要他們死,非常簡單……
而另外一方面,她認爲莊爻確實有必要搞清楚原委。
再者,她自己同樣對一燈大師及其相關的種種感到好奇。比如莊佩妤身、上的未解之謎,一定起碼存在一小部分,能從阮春華這裡得到答案。
莊爻分明察覺她的擔憂:“姐,做什麼事是沒有風險的?”
阮舒輕吁氣。
在意的人越多,牽掛越多,她也就越比以前瞻前顧後優柔寡斷。
可終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關心是一回事。卻無法代替他人給他人的人生做決定,何況她沒資格也並決定不了。
數秒,她未出言反對,而道:“如果……我也想在這裡呆幾天?至少呆到你們找出這次全球蒐羅比特幣的?客。怎樣?”
“姐……”莊爻面露無奈,“你必須先回江城。”
阮舒淡淡一勾脣。
他的反對在她的預料之內。
她也就嘗試着提一嘴罷了。
她其實非常清楚,她確實得先回去。
首當其衝是她莊家家主的身份,她不能這樣偷溜在外面太久什麼都不管了。
其次,這次營救?金榮失敗,陳家下屬元氣大傷,需要休整,需要安撫,需要鼓舞,需要打強心針振作士氣,不能因此頹靡。
且,榮一被活捉,不在她身邊,等於下面的人少了一個溝通、交流的橋樑,她得召集陳家的諸位骨幹。商議些關於往後打理陳家產業的問題。
還有,要開始籌謀救回榮一的計劃。她完全不敢想象榮一落到陸家人的手裡將遭受怎樣非人的折磨……
深呼吸一口氣,阮舒捺下心緒,回來理智,莞爾:“嗯,那我先回江城。”——反正回去之後可以找其他機會再過來……
當然,她沒忘記昨天早上莊爻連聽都沒聽完就終斷她尚未來得及出口的請求,斟酌着要重新與他提:“你既然呆在這裡邦忙解決比特幣?客的事,那——”
“姐,”莊爻又打斷她,“這事你不用分神cao心,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
思量着傅令元多半已找機會和孟歡合作這件事,阮舒抿住脣,不勉強再和莊爻說。
等了有一會兒的呂品趁着空隙提醒:“姑奶奶,法事準備好了,你如果要親自觀禮,現在可以去靈堂了。”
“好。”阮舒點頭。
莊爻儼然一聽便猜到是爲誰準備法事。表情即刻微恙。
阮舒知他心中彆扭,所以並沒有詢問他是否也去一趟,只自顧自起身:“你先休息着養傷,我去打理榮叔的後事。”
莊爻已然閉闔雙眸,稍微往裡別過臉,應得淡淡:“嗯。”
…………
春節假期結束的第一天,全員正式回崗,各種會議、雜事不斷。
傍晚,衆位董事和股東代表也開了會。
議程事項不少,其中最重要的是兩件。
第一,“新皇廷”計劃截止目前的落實進度。
孟歡作爲此項目的總負責人,即便昨天陸少傑剛手術結束現在還處於觀察期,她也打起精神親自前來做了詳細彙報。
不過她此番彙報只是代表陸振華而已,結束後就馬上退出了會議室,因爲她不是董事。而她手裡雖也有些股份,卻不足以在列重要的股東代表。
雖然出過幾次小意外,但整體的推展狀況是非常好的,老牌傳統的足浴、桑拿之類的場所。由於擁有以前皇廷的基礎,復起的速度非常快,照目前的趨勢,再不出一個月,就能與過去的平均收益持平,超過則更加指日可待。
孟歡的能力自然是受到肯定的。
其中也不可避免要提及傅令元的功勞,便是他剛從米國回來第一次參會上,分享了他從米國的各類新型娛樂場所汲取的創意,由此結合國內的具體情況。使得老樹裡開出新花。
表功之下,充分展現了各位董事對前景的看好。
然到了第二件要事,即關於璨星近日來的各類新聞,氣氛就變得微妙不少。
陸少驄本人也在會上,董事們倒沒有直接批評什麼,發言的人也少。
在陸振華的鼓動下,少數幾個隨便聊了兩句,其中有一個人質疑起去年決定擴大璨星經營範圍的決策。
從只投拍影視,到先增加了一個最大的版塊——包裝簽約藝人;隨後陸續逐步再有自主策劃影視項目、收購電臺、網絡直播平臺等等小項目,步子跨得太大又虛浮,泛泛而不專精,目前爲止花出去的錢不少,卻看不到收回來的希望。
陸少驄聽完後鷙着臉,嗓音陰仄仄:“去年我正式接手璨星,在會議上丟出轉型計劃時,沒聽你們提意見,一個個點頭同意,現在纔來批評攤子鋪得太大不踏實。馬後炮誰都會。”
董事皺眉迴應:“去年聽着計劃確實很不錯,大家都覺得你很有想法。你又在國外接受了那麼多年的教育,我們當然對你抱有很大的期待。”
話外音即:誰知中看不中用……
另外一名董事接腔:“要鋪大攤子沒什麼問題,我們三鑫的項目很少往小了做。不過可能少驄你畢竟年紀還輕,經驗不足,一人之力有限。像‘新皇廷’計劃,攤子鋪得比璨星的轉型計劃還要大得多,孟副總、傅總和少驄你,三人協力合作。效果不就特別好?”
無意中便火上澆油,刺激得陸少驄猛地一掀文件站起身:“所以你們現在想怎樣?!要璨星關門大吉嗎?!”
吼聲出後,人人?不作聲地看着陸少驄,會議室內呈現一片詭異的沉寂,只餘文件的紙頁在飛起半空後緩緩地散落到地面的沙沙動靜。
陸振華鷹隼般的眸子冷冷的,蘊滿對陸少驄之失態的不滿。
…………
這是阮舒第二次進靈堂。
第一次,是莊佩妤的葬禮。
金榮的靈堂和莊佩妤的靈堂不同,沒有遺體,沒有遺像。沒有牌位。
這些沒有,只能用更多的花圈、花籃、輓聯和紙錢等祭祀用品彌補。
呂品是周到的,爲她準備了孝服。
阮舒沒爲莊佩妤穿過孝服,今天爲?金榮穿了。因爲她不僅代表她自己,還代表莊爻、榮一、晏西、晏西的小妹妹和其餘所有的陳家下屬。還有,已故的陳青洲的那一份孝意。
她到的時候,法事的儀軌已經在進行中。
令阮舒意外的是,主持這場法事的和尚又是一燈大師。
儼如莊佩妤的葬禮重現。
一燈大師顯得專業而認真,並未朝她的方向望過來。
阮舒盯他兩秒。把呂品叫來身邊低聲相詢:“怎麼勞煩一燈大師了?”
“姑奶奶覺得不妥?”呂品不解,反問,“做法事的僧人越德高望重,越有利於故人的超度和往生。”
和她裝傻是麼?阮舒重新組織語言:“我的意思是,一燈大師平時很難約,榮叔的法事比較臨時,怎麼請來的一燈大師?”
“因爲一燈大師今天剛好有空。”呂品如是解釋,神情毫無異常。
阮舒蹙眉,掂着心思又問:“所以是一燈大師主動來給?金榮超度的?”
呂品不知是答不出來還是故意迴避,笑了笑:“姑奶奶,前提是你想給?金榮做法事要請和尚的。一般只有人嫌棄和尚的級位太低,姑奶奶聽着像是嫌棄大師的級位太高。”
阮舒微抿一下脣,不再追問。
她比較在意的是,莊佩妤的葬禮時,事情全由傅令元交待了慄青邦她打點。因爲時間比較趕,慄青差點請不來高僧,結果一燈大師親臨。
彼時她去莊佩妤的靈堂,一燈大師主動過來與她打招呼,告知了他與莊佩妤的交情,並且有了那番得曉臥佛寺的長明燈是莊佩妤爲她而點的交談(第192章)。
早在初初發現一燈大師有問題時,她便懷疑過那次交談是一燈的故意佈局。
今天,?金榮的靈堂他又出現,是何目的?難道他和?金榮也有交情?
念頭一出,她恍然自己傻了,一燈和?金榮當然可能有交情——不是懷疑阮春華就是與?金榮交好的獄友?
阮舒凝住一燈大師的身影,輕狹鳳眸。
儀軌一輪接一輪,十分緊湊而密集,幾乎沒有停歇,連午飯也沒有去吃,大有要一鼓作氣直到全部完成爲止。
聽說,這和被超度之人生前所造的孽相關。孽越多,法事的儀軌往往越繁雜越冗長。
阮舒原本也不打算歇,但她昨晚沒吃飯,剛剛起牀後見了莊爻緊接着趕來靈堂,又沒記起來餓,這會兒在火盆前燒了點紙錢後,約莫受到熱氣的氤氳,有點暈。
她沒勉強自己,暫且退出靈堂,打算問呂品要點吃食墊墊胃。
卻是在門口看到了莊爻。
剎那間,阮舒仿若又回到莊佩妤的靈堂,與今日對比,她和莊爻的角色調轉——彼時是她在公司躊躇許久,猶猶豫豫地前來,站在門口遲遲不進去,而被林璞和慄青眼尖地發現。
真神奇……
神奇而令人欷歔感慨。
她完全能夠讀懂此時此刻莊爻的心情,一如當初的她對莊佩妤愛恨交雜。
那時她有傅令元……阮舒再一次慶幸,亦感恩。
揣着一種疑似過來人的豁達心境,她緩步跨出門檻,走到莊爻面前,把繫於她腰上的白布解下來一條,轉而繫到莊爻的腰上:“進去燒點紙錢也好。”
她後知後覺,自己貌似在複製傅令元。一直以來從傅令元那裡得來的溫暖和關懷經過日積月累,不僅足夠治癒她,而且富餘出來,令她不經意間便嘗試去關懷她所在意的其他人。
當然,她依舊不是個擁有很多溫度的人。
她最多是涼寒的月亮,恰巧幸運地借了太陽的光。
莊爻卻是捉住她的手,阻了她系白布的動作。
“不用了。”
語音沒太多情緒。
說罷,他扭頭就走。
阮舒沒有追,抓着白布條靜?立於原地,目送他的背影。
他能過來靈堂,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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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蜜蜂今天被熱暈了,明天再滿血復活嗡嗡嗡地勤懇加更,那麼大家晚安,明天下午加更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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