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萍一口氣連珠炮似的把蘇淳罵回去,言語聲高之處,還雙手叉腰,不時食指戳到蘇淳的腦袋上,咬牙切齒。
蘇淳突然就安心了,走過去一把抱住海萍說:“對嘛!這纔是我老婆嘛!你剛纔那樣,叫我心裡不踏實。心虛,心虛。”
海萍在他懷裡掙扎,邊掙邊罵:“你皮輕肉賤,三天不罵渾身長毛!我居然還想要對你好點,以後不再罵你了,看來不罵不行,你還不適應!”
蘇淳笑着把下巴放在海萍的肩膀上,說:“已經被改造了,回不去了。你不必對我民主,還是專政吧!專政下的人民比較有安全感,有依靠。”
海萍笑了,緊緊抱住蘇淳。
晚上,躺在牀上,海萍問蘇淳:“你怎麼沒想到這會觸犯法律?”
蘇淳反問一句:“你想到了嗎?”
“沒有。你的事,我又不瞭解。可你當年進單位,簽過保密合同的啊!”
“那麼多年了,我根本沒印象。他們不拿出來給我看,我都不記得我簽過。而且,沒人跟我說我乾的活是保密範圍啊!”
“那現在怎麼辦?你會不會被起訴?”
“聽天由命。犯了錯總要承擔。不過這個代價太大了。萬一我真進去了,你和孩子怎麼辦?”
海萍趕緊跟小女人一樣靠過去,趴在蘇淳肩頭,可憐巴巴地說:“我做王寶釧,等你18年。”
“要判這麼久?不會吧?我聽說不是10年就是8年,怎麼到你這成18年了?”蘇淳有點緊張。
海萍本來都要哭了,一聽又撲哧笑了,說:“你討厭!不過我看你心情不是太差,我放心多了。我一直擔心你承受不住壓力,萬一到時候判個無罪釋放,結果還給我個屍體。我警告你呀,無論什麼結果,你都得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就不那麼害怕了。”
蘇淳說:“你放心,我生性疲塌,耐收拾。你的關口下我都活這麼多年了,其他還有什麼我扛不住啊!”
“去死!”海萍在蘇淳身下抓了一把。蘇淳笑了,湊過去,親了親海萍。
兩個人在艱難險阻中踏上片刻歡娛之旅。
不過,有個情況很糟糕——海萍和蘇淳,兩個人都很迫切,尤其是蘇淳,熱情難擋,可賊心賊膽都有了,賊在睡覺,忙了半天都無法喚醒。
蘇淳非常沮喪,翻身下來說:“嚇的。這下要命了。”
海萍溫柔地吻了吻蘇淳說:“累的,前一陣思想太緊張,過一段就好了。”
蘇淳嘆氣說:“我是怕,過一陣,我就不在你身邊了。本來想,這次回來,把後10年的功課都做掉,這樣你就不會太寂寞。”
海萍笑了說:“你在牢裡,整天琢磨什麼呢?”
握着老公的手,海萍這一夜睡得特別香甜。(41)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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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宋思明看了看錶,對身邊的沈大律師說:“我還有個約會,不陪你了。你的車,不要開。你若出事了,我沒法跟你孩子交代。”沈說:“這算什麼,我又沒喝多。”宋把放在桌上的車鑰匙拿起擱進兜裡,說:“我帶走了。”
沈無奈地搖頭:“你還真遵紀守法!”
“不是爲了守法,而是爲了自己。”
“你去哪兒啊?”
“我去找老張,我讓他今天晚上去跟船廠的一把手談,我在等他消息。”
“你還真迅速!去吧去吧!”
宋思明到了和老張約的會所,卻發現老張還帶着一個人。“這位是船廠的一把手,胡克強。”老張介紹。宋思明頗有意外,但還是很熱情地將手伸出去,雙手握住胡總的手。胡總也甚是客氣。老張說:“我大概都跟胡總說了,胡總堅持要跟你親自談談。”宋非常客氣地讓座。
胡總說:“真是不打不相識啊,原來竟是一家人。我聽說蘇淳是您的親戚?”宋一怔,趕緊不可置否地含糊帶過。
“我們本意,並不是針對您親戚的。蘇淳這位同志一向表現都非常不錯,勤懇,耐勞,紮實。只不過,這件事情實在是有點……唉!糊塗。主要是讓我們不好向上面交代。”
“造成的損失,真的有2400萬嗎?”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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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個……唉,不好說啊……現在您怎麼說?是不是讓我們撤訴?我們這裡是沒問題的。我是怕……對上不好交代,對下沒個說法,對司法那邊就更……因爲你要知道,走到現在這一步,就不由我們說了算了。即便我們撤,公檢法也不一定答應啊!”
宋認真仔細地聽,思考一陣說:“關鍵看您。如果對您而言不是特別麻煩的話,還是撤吧!說實話,當事人並不是我的親戚,如果是我的親戚,我倒不好出面說話了。但我對當事人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是個老實的技術人員,簡單,無是非,不能因爲無心犯下的一點過錯就從此不能擡頭了。畢竟,還是要治病救人爲主,您看呢?”
老胡狠狠抽菸,思考片刻說:“行,聽您的。我這邊只能做到撤訴,其他的工作,我可就管不了了。”
“這個你放心。”
“另外,我今天晚上找您見面,也還是有另一些問題想跟您談一談。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旁邊老張說:“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了,我來跟他說,你趕緊回去辦這個正事吧!”
老胡點頭告退了。
宋思明等老胡走了,問老張:“他想說什麼?”
“這個案子,很複雜,你說的那個人,不過是個幌子。目的不在搞他。你想啊,他一個小人物,就收5萬塊,頂多再坐幾年牢吧,整他有什麼意思。這次是挑個頭兒,在搞福建那個廠,讓他們一個正在引進的項目立刻下馬,不然後面的威脅就大了。兩家生產一樣的東西,做的市場又一樣,餅就那麼大,顯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嘛!”
“可告了蘇淳,那邊廠就不上項目了?”
“不是,他們是要限制他們中間的一個技術的使用。那個產品不能生產,後面的項目上了也沒用。還得過來買這邊的。算技術壟斷吧!”
宋點點頭,說:“看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那他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他想說,他撤了訴,對上級單位不好交代。要你幫個忙。”
“我能做什麼?”
“幾年前,那個福建廠還是小廠的時候,曾經要求過聯營,生產這邊的品牌。但當時因爲各方面的利益,加上這邊也看不上那邊,就沒跟人家談。這幾年,這個廠發展得很不錯,利潤也上去了,現在各方面都有想跟他們聯營的意思,不過人家又不幹了。胡是說,看看能不能政府出面牽個線搭個橋,把兩個廠聯合起來,這樣其實對雙方都有好處,共同把蛋糕做大。就不必老互相擠兌了。有利於發展。如果成了呢,這個案子就成插曲了,內部矛盾,既往不咎,各方面都皆大歡喜。他要跟你說的,就是這個事。”
宋半天不做聲,最後說一句:“只要是對雙方有好處的事情,我們都不妨嘗試一下。你讓他明天把相關材料送到我這裡,我請人看看可行性,儘快給他答覆。”
老張說:“拜託了!”
老胡回到辦公室,打電話:“撤訴。”
對方不知道說什麼。
“我讓你撤,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撤……我告訴你,今天晚上,我可是見到宋秘書了。蘇淳,本來我以爲是他親戚,結果他說不是他親戚,是他親戚他就不出面了。那你說,不是他親戚,他又出面,他代表誰?腦子都不轉的。趕緊撤!……剩下的,就不由我們管了。我想,肯定最後蘇淳是什麼事都沒有。我話就放在這!……這個蘇淳,在我們這裡呆這麼多年,你就一點苗頭沒看出來?你幹什麼吃的啊?……等他出來以後,你親自去請他,讓他回來上班,千萬別把他放跑了……就調他到技術部當科長……還副什麼副啊!直接當……現在這個調個部門。就這樣!”
這幾天,蘇淳跟海萍過得既提心吊膽又柔情蜜意。大家都覺得,被宣召不過是遲早的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許再下次進去,就要很久不能同牀共枕。
海萍給海藻打電話:“蘇淳取保候審了。也許開庭就是最近的事。上次我問你到底是誰幫忙,你猜是誰?”
海藻的心咯噔一下,謹慎地看了看旁邊的小貝,輕輕問:“誰?”
“Mr!”
海藻突然就舒了一口氣,既有點從夢裡踏空的失落,又有點安心。“姐姐你總是吉人自有天相!”
小貝在旁隨口問一句:“蘇淳沒事了?”
“不是。取保候審。”
“哦!要不要我去問問那個律師,什麼時候開庭?”
“姐姐換律師了,她的學生Mr爲她請了個好律師,不是原來的那個了。這個律師能量很大。”
小貝回頭看看海藻,神色平靜,完全沒有異樣。
“爲什麼我老有一種感覺,對Mr這人不放心?”小貝看着海藻說。
“你總是多心。在你眼裡天下沒好人了。”海藻一邊疊衣服一邊隨口說。
小貝哼了一聲說:“不知道爲什麼偏偏我看到的,都是沒安好心的醜陋。”
海藻現在已經習慣,只要小貝脾氣一上來,自己立馬收聲,不跟他糾纏。
宋在打電話:“胡總啊,我們這邊已經跟福建那邊的政府聯繫過了,他們那邊也有這個意向,但具體的問題,還要由你們自己解決。你這兩天準備一下資料,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儘管說。祝你馬到成功!”
蘇淳在家等得心慌,忍不住問海萍:“這大半個月過去了,怎麼也沒個動靜。我現在都成驚弓之鳥了。一聽敲門就想該不會是來逮我的吧?”
一個月後,蘇淳接到“撤銷刑事立案”的通知,感覺被大赦一樣。這一遭走得不明就裡,稀裡糊塗進去,稀裡糊塗出來。蘇淳忍不住問海萍:“那你說,我到底算犯罪了呢,還是沒犯罪?我是不是要去學秋菊,討個說法?我都糊塗了。”
海萍生氣了,瞪蘇淳一眼:“拉倒吧你!前兩天也不知誰說自己是驚弓之鳥來着,也不知誰一聽敲門就冒冷汗的,今天剛接到張紙,馬上又神氣活現了。像你這樣的,就該關進去多接受點法制教育。你整天在家閒着,也不幫我做點家務,還等我給你燒飯,要你有什麼用?馬上你兒子都能給我打醬油了,你還要我伺候。
你能不能當得有個爹樣?”
蘇淳開始無奈搖頭:“你怎麼變臉這麼快呀?早上還跟我說,這輩子就打算跟我死守到底了,還問我要不要吃荷包蛋,現在又六親不認了。我要身纏重案,你對我還好點兒,我沒事了,你怎麼又開罵了?我還不如坐牢去呢!”
“趕緊滾蛋,別呆我眼前晃。看你就煩。別老說話,耽誤我看書。你下面好好想想該幹什麼吧!我看你原單位是肯定回不去了,要不要謀個事情?馬上房貸款就要還了。”
蘇淳安靜下來,他也的確該考慮以後的路了。
突然,敲門聲響起。蘇淳條件反射地驚跳起來,夫妻倆對望着誰都不敢開門。“會不會來收這個證,說發錯了?”蘇淳輕輕問,並小心將紙藏在身後。海萍白了他一眼,過去開門。
門一開,蘇淳單位的副總進來了,後面還跟了幾個。他大力握住蘇淳的手,使勁上下搖擺說:“讓你受苦啦!好事多磨啊!全都是誤會!全都是誤會!我們廠馬上和福建的廠都要一家了,哪裡還有什麼泄密不泄密之說?你是很有前瞻性啊!主動進行技術支持!要予以表揚!獎勵!”
蘇淳和海萍差點沒趴下。
反差太大了。以前的賣家賊,現在的英雄。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來承受這種落差啊!一般人還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