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你這個畜生

“你、你……”

李九夜低頭瞥了眼從胸口鑽出來的劍刃,又僵硬地轉過腦袋,看了看下手之人,臉上表情說不出的精彩,“你要殺我?”

“我、我……”

似乎被自己的行爲嚇了一跳,李炎忽然鬆開匕首,猛地向後跳出兩步,腿腳一軟,“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嘴脣隱隱發青,面色白得如同鬼魅。

“我是你親爹啊。”

李九夜微微一晃,強支撐着不讓自己跌倒,臉上滿是痛苦之色,“皇位真有這麼好?值得你弒父?”

“我、我、我......還不是被你逼的?”

在他的逼視之下,精神本就極度脆弱的李炎終於徹底抑制不住情緒,聲嘶力竭道,“我還年輕,還有大好人生,憑什麼要陪你這個糟老頭子在深山裡待一輩子?”

“傻、傻孩子,如今你爹只有地輪修爲,本就沒幾年好活了。”

李九夜慘笑一聲道,“我原本打算在臨死前跟老三求個情,讓他放你下山,以他的脾氣,多半是會答應的。”

“那又如何?我爲什麼要老三可憐?”

一旦開始宣泄情緒,李炎乾脆徹底爆發,歇斯底里地吼道,“再說三妹一個女人,有什麼資格當皇帝?皇位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我的!”

“你的德行與才幹,根本無法勝任皇位。”李九夜艱難地搖了搖頭道,“就算坐上龍椅,也保不住那個位子。”

“放屁,你怎麼知道我沒法勝任?簡直強詞奪理!”

此言一出,登時觸動了李炎的神經,他眼眶泛紅,睚眥目裂,嗓音愈發尖銳,“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想廢了我,再扶持老三當太子,從小你就寵他,愛他,一點都沒把我這個長子放在眼裡,可他做了什麼?他把你當犯人一樣囚禁在山上!這就是偏心的下場,你會落得如此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你活該!哈、哈哈,哈哈哈.....”

說着說着,他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狀若癲狂,渾身不停地劇烈顫抖着。

“不、不錯,我是咎由自取。”

李九夜笑得愈發淒涼,聲音漸漸微弱下來,“把你培養成這麼個貨色,的確怨不得旁人。”

言語間,他目光四掃,忽然發現副宰相楊蕤靜靜地站在一旁,親眼見證了李炎的弒父之舉,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慌和憤怒,反倒流露出喜悅之色。

這時候,楊蕤也恰巧擡起頭來,兩人的視線對在了一起,李九夜居然從他的目光之中,讀出了一絲怨恨,一絲幸災樂禍。

兒子盼我死,臣子也盼我死。

我李九夜還真是天底下最失敗的人了!

一陣難以名狀的悲涼之情突然涌上心頭,這一刻,他只覺心如死灰,生無可戀,就連胸口的疼痛,似乎也不那麼明顯了。

“撲通!”

失去了生的慾望,李九夜再也不做掙扎,身軀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摔落在地,激得塵土飛揚,迷霧濛濛。

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四周亦是一片寂靜,分明人聲嘈雜,卻再也無法傳入他的耳中。

人這一生到頭來,還不是一死麼?

從前爲了權力、地位、功績和名聲拼死拼活,又有什麼意義?

可笑,當真可笑!

閉目之前,他本能地轉動着瞳孔,也不知想要看些什麼。

映入眼簾的,卻是朱雀驚慌與悲痛的神情,以及外孫痛哭流涕的可憐模樣。

此時的朱雀手上抱着孩子,正朝着自己飛奔而來,嬌豔的紅脣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

而兩歲多的孫子亦是瞪着雙眼,嘴巴張得老大,可愛的小臉蛋上沾滿了淚水,一雙肉嘟嘟的小手不停抓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李九夜耳旁卻依舊靜悄悄的,連一個字都聽不見,彷彿置身於密不透風的硬殼之中,將整個世界都排斥在外。

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會爲我哭泣!

有人關心的感覺,竟是這樣美好!

從前我爲什麼就不明白呢?

李九夜只覺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涌上心頭,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隨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算天算地,與蕭擎爭鬥了大半生的老皇帝,在度過了三年的平靜時光之後,終於撒手人寰,駕鶴西去。

“該死的!”

林小蝶秀眉緊蹙,心中大爲惱怒,正要縱身躍下,狠狠給李炎一個教訓。

“你知道該怎麼做。”

火百突然對着身旁的鬼魈輕輕說了一句,“她就交給你了。”

鬼魈雙目赤紅,拳頭緊緊攥在一起,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驚天動地的恐怖殺意。

緊接着,他的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疾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了林小蝶跟前。

“讓開!”

林小蝶眼神一凜,厲聲喝道。

然而,回答她的,卻是鬼魈挾着狂暴黑焰的拳頭。

“切!”

林小蝶眉頭鎖得更緊,擡起纖細的右臂,狠狠拍出一掌,夷然不懼地迎了上去,“這是你自找的!”

“轟!”

兩道威武絕倫的聖人掌力正面碰撞,駭人的聲勢震得人耳膜嗡嗡,頭暈目眩,狂暴的氣浪朝着四面八方瘋涌而去,四散濺射的黑色火苗瞬間將大片林間樹木化爲灰燼,短短數息之間,四周的溫度竟然猛地上升了一大截。

兩人齊齊向後退出數步,林小蝶看了一眼纏繞在自己右掌上的黑色火焰,口中冷哼一聲,輕描淡寫地甩了甩胳膊。

普通修煉者只要沾染上一星半點,便會被灼燒成渣、灰飛煙滅的恐怖黑焰居然瞬間消散,重新顯露出一隻白嫩纖美的玉手。

反觀鬼魈身上纏繞着的黑色火焰卻是大幅衰退,竟是時明時暗,就彷彿被人抽走了能量,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噬靈吞天訣?”

火百口中輕呼一聲,臉上第一次流露出訝異之色,“小丫頭竟然得了苦難的傳承?”

就在他詫異之際,鬼魈身上的焰光再次暴漲,右手舉在身前,掌心噴射出一團狂暴無匹的恐怖黑焰。

黑色火焰在衆人的眼皮底下快速凝聚,變形,最終化作一柄巨大的黑色刀刃。

“你很不錯。”

巨刃在手,鬼魈咧嘴一笑,身上氣勢暴增,“再接這一招試試!”

話音未落,他身形疾閃,已然出現在林小蝶跟前,高舉靈力巨刃,對着少女狠狠劈了下去。

“化靈神掌!”

林小蝶眼神一變,擡手就是一掌,竟然打算用肉身硬剛鬼魈的黑色巨刃。

“轟!”

伴隨着又一道震天巨響,黑色焰光瞬間將兩人籠罩其間,令人再也無法看清其中景象。

“你這個畜生!”

就在兩大聖人高空激戰之時,朱雀也已經快步來到李炎跟前,滿臉悲憤之色,口中厲喝一聲,擡手便是一掌。

情緒激動之下,她這一掌並未留手,天輪級別的強悍靈力噴涌而出,狠狠打向李炎胸膛。

感受到這一掌的威勢,李炎不禁面色大變,連連後退,驚慌之下一個沒站穩,“撲通”一聲跌坐在地,直摔得齜牙咧嘴,屁股都險些裂成兩瓣。

莫看這三年來,朱雀對老皇帝總是愛答不理,沒給過多少好臉色,實則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已經緩和了許多。

而這一切,都來源於一個兩歲多的孩子。

在不少人心中,李九夜是個對親生骨肉都能下狠手的冷血無情之人,然而唯獨在孫子面前,他卻表現得溫和慈祥,彷彿換了個人似的。

而這小娃娃對爺爺也是極爲親近,爺孫兩個的要好程度,甚至讓當爹的李青都隱隱有些眼紅。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朱雀也不得不承認,李九夜雖然是個人渣,可對自己的兒子,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和寵愛。

正因如此,她對老皇帝的厭惡之情也逐漸淡了下來,嘴上雖然還是不怎麼客氣,內心深處,卻隱隱開始接受這個公公的存在。

看見李九夜被匕首刺穿的那一刻,她腦袋嗡的一聲,一陣絞痛自心間傳來,這種感覺,就如同失去了一位親近的長輩一般。

隨之而來的,是無法抑制的憤怒與憎恨。

對李炎的恨!

眼見李炎跌倒,朱雀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繼續咬着牙揮掌而上,朝着他的天靈蓋狠狠拍了過去,誓要讓這個弒父人渣斃命當場。

然而,這一掌堪堪就要觸及李炎頭骨,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忽然凌空而來,狠狠落在朱雀身上。

她只覺渾身一僵,四肢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攫住一般,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

隨後,母子二人彷彿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扔了出去,毫無抵抗之力地騰空而起,在天上劃出兩道完美的拋物線,又朝着地面重重摔落下去。

“殿下受驚了。”

幾乎同時,火百已經出現在李炎身旁,柔聲寬慰道,“只要待在草民身邊,就沒有人能夠傷您分毫。”

“謝、謝謝!”

望着他魁偉霸氣的身姿,李炎不禁神經一鬆,只覺說不出的安心,“待到孤登基之後,定要重重賞你!”

“草民感激不盡。”

火百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尚還飄在空中朱雀母女,“這個大逆不道的女人,便由草民親手擒下,交給殿下處置......”

話到中途,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急劇收縮,臉上忽然流露出訝異之色,彷彿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一般。

原來,飛在空中的朱雀母子,竟然毫無徵兆地消失在了眼前。

“還好!”

衆人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婉轉悠揚,似水如歌的美妙嗓音,“總算沒來得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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