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離別不過數日,想不到你我已是天人兩隔。”
枂莜嫺跪在林北的屍身旁,凝視着他眼神空洞的俊秀臉龐,百感交集,恍如隔世,“畢竟相識多年,遭你背叛的那一刻,小妹心中當真是恨到了極點,如今既知你並非出於本心,過去的事情,也就一筆勾銷罷,你放心,我絕不會遷怒十絕殿的其他人,唯願你在天上平安喜樂,諸事順遂。”
這魔頭死後能不能上天,我是不知道。
不過我腦子裡倒是還有一個林北。
鍾文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開口問道,“媳婦兒,混沌境修煉者的本體若是掛了,會不會對混沌分身產生影響?”
“聽說本體和混沌分身若都位於原初之地,那麼一方斃命,他的記憶和修爲便會統統轉移給另一方,因而在很久以前,混沌分身其實是混沌境的一種重要保命手段,幾乎相當於第二條生命。”
枂莜嫺想了想道,“只是如今的混沌境大都喜歡將混沌種子投入三聖界,所以究竟會如何,我也不敢確定。”
“這樣麼?”鍾文撫摸着下巴,若有所悟。
“林兄,一路走好。”
枂莜嫺水筍般的玉指點在自己眉心,又在林北額頭上輕輕一觸,不無感傷地向逝者道別。
“暗算你,的確不是林北本意。”
中了一陽指的秋月夜不知何時居然甦醒過來,尖着嗓子冷笑道,“不過你若以爲他是真心愛你,那便大錯特錯了。”
枂莜嫺瞥了她一眼,表情略微有些吃驚,卻並未多說什麼。
“閉嘴。”鍾文卻是面色一沉,冷冷地呵斥了一句,“醜八怪!”
“怎麼,害怕這個女人傷心麼?你讓我閉嘴,我就偏要說!”
被他喚作“醜八怪”,秋月夜登時勃然大怒,眼中兇光畢露,笑得愈發滲人,“林北中了主教大人秘法,生前眼中所見,心中所想,全都在咱們掌控之中,他從來都沒有愛過這個女人,之所以追求她,只不過是想要利用她的混沌境修爲和蓬萊仙子這層身份來增強十絕殿的實力,進而征服自在天罷了,還別說,這個男人本事不算大,胃口卻當真不小。”
“既然敗了,那便乖乖接受現實。”
鍾文瞥了一眼枂莜嫺,卻沒能從這位蓬萊仙子臉上讀出任何情緒,一時摸不準她心中感受,只好出聲駁斥秋月夜道,“這般捏造事實,胡言亂語,實在太過難看。”
“捏造?你說我捏造事實?”
秋月夜眼神凌厲,表情猙獰,“想要操控一具混沌境的傀儡,談何容易?若非林北對姓枂的賤人毫無感情,就憑我讓他偷襲自己的戀人,也會受到這具身體裡的殘念反噬,哪有這麼容易成功?”
言語間,她臉上始終帶着歇斯底里的笑容,彷彿唯一的目的,就是讓枂莜嫺這位高高在上的仙子痛苦。
“你知道麼?我在操控林北對付你的時候,從這具身體里根本就沒有感受到一絲抗拒,一絲排斥。”
見對方沒有迴應,她接着又道,“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他根本就不愛你,從來都沒有愛過,什麼蓬萊仙子,什麼混沌境高手,在他看來,都不過是一件工具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樣豈不是更好?”
不料枂莜嫺臉上沒有半點怒色,反而嫣然一笑,猶如百花綻放,明媚嬌豔,動人心魄,“適才見林兄殞命,我還有些難過,如今看來,豈不是連傷心的理由都沒有了。”
“死鴨子嘴硬。”秋月夜表情一僵,隨即冷言譏諷道。
“再說他利用我,我又何嘗不是利用了他?”
枂莜嫺突然站起身來,蓮步輕移,來到鍾文身邊,親暱地挽住他胳膊,嬌笑着道,“你沒聽見他剛纔叫我媳婦兒麼,這纔是我真正的心上人,咱們不日就要成婚了呢。”
又來?
這還玩上癮了?
眼見枂莜嫺又拿自己當作幌子刺激別人,鍾文不滿地咂了咂嘴,轉頭剛要表達自己的不爽情緒,兩人視線交織在一處,他卻從這位蓬萊仙子的如水雙眸中讀出了一絲依戀,一絲柔情,以及難以掩飾的歡喜。不禁心神一顫,到了嘴邊的話語,又給生生嚥了下去。
“這小子是你的新歡?他纔多大歲數?”
望着舉止親暱的二人,秋月夜吃了一驚,心中又是煩躁,又是憤恨,鬱悶之下,言辭愈發刻薄毒辣,“有趣,當真有趣!原來看似冰清玉潔的蓬萊仙子,竟是個人盡可夫的蕩婦,暗地裡男人換得比衣服還快,還能騙得嫩牛來吃老草,活得好生灑脫,佩服,佩服!”
此言一出,枂莜嫺臉上的笑容登時不見,眸中的怒色一閃而逝,嬌軀一顫,悄無聲息地鬆開了挽住鍾文的雙手。
畢竟還是女人最懂女人。
世上又有哪個女人,會不在意自己的年齡?
秋月夜只是稍微換了個角度,便精準地戳中了枂莜嫺的痛處,讓她的情緒瞬間跌至谷底。
“醜八怪,你懂個屁!”
就在枂莜嫺心情沉重之際,鍾文忽然伸出右臂,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在她吹彈可破的粉嫩臉蛋上重重“啵”了一記,隨即轉頭笑嘻嘻道,“古語有云,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從小家裡長輩就教導我,找老婆就得找個比自己大的,正所謂姐姐好,姐姐妙,姐姐讓你沒煩惱,媳婦兒越大,我就越是喜歡。”
“你……”
聽他又稱呼自己“醜八怪”,秋月夜心中愈發狂怒,氣急敗壞之下,一時竟找不出合適的言語來反擊。
枂莜嫺被他摟在懷中親了一口,一股火熱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登時滿面通紅,渾身酥麻,軟軟地癱在他胸口,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
耳聽鍾文言語荒唐,話裡卻充滿了濃濃的迴護之意,她只覺心裡暖洋洋的,如同喝了蜂蜜一般,甜到了骨子裡。
“再告訴你個殘酷的真相,男人是一種看臉的生物。”
卻聽鍾文接着又道,“像媳婦兒這麼漂亮的女人,就算活了一百萬歲,照樣可以讓大把男人搶破了腦袋,至於你這樣的醜八怪,縱然年方二八,也一樣無人問津,只能每日吃些黃瓜和胡蘿蔔度日,嘖嘖嘖,真是可憐、可悲又可嘆!”
“混賬,我、我要殺了你!”
被他的話語狠狠刺痛了內心,秋月夜的怒火再也難以抑制,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怒吼,十指張開成爪,便要撲上來攻擊鐘文二人。
奈何她的魂力和體力都被鍾文吸乾,能量早已枯竭,這麼短時間內根本就沒能恢復多少,纔剛縱身躍起,便覺四肢一軟,“撲通”一聲跌落在地,本就臃腫的雙頰狠狠砸在地面上,在劇烈的痛楚之下,口中忍不住發出一聲哀嚎,模樣說不出的悽慘悲涼,就連枂莜嫺臉上都不禁流露出些許不忍之色。
見她趴在地上,還在奮力扭動身軀,罵罵咧咧地匍匐前進,鍾文搖了搖頭,食指隔空連點,射出數道耀眼光芒,打在其周身各處要穴之上。
秋月夜渾身一僵,隨即靜靜地趴在地上,終於不再動彈。
“你打算把她怎麼樣?”
眼見曾經風光無限的琵琶女落到如此境地,枂莜嫺只覺世事無常,不禁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她逼得咱們這樣狼狽。”
鍾文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要不……宰了?”
“對了,我的親傳弟子還在他們手中。”
枂莜嫺正要點頭,突然想起了洛清風的遭遇,“在殺她之前,能不能先逼問出清風的下落?”
“好。”
鍾文爽快地點了點頭,隨即抓住秋月夜白皙的脖頸,將她舉至半空,又對着她連點數指,揭開其穴道,厲聲喝問道,“我媳婦兒的徒弟被你們弄到哪裡去了?”
“落在你們手裡,老孃就沒打算活着回去。”
秋月夜眸中滿是鄙夷之色,倔強地答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們麼?”
“招了,我給你個痛快。”
鍾文冷聲威脅道,“不招,我就把你身上的器官一個一個卸下來,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語間,他還偷偷施展出攝魂大法,試圖再度操控對方意識。
奈何這門靈技雖然厲害,可一旦被破解,便很難對同一個人再度生效,因而秋月夜眼神依舊清澈,完全沒有失去意識的跡象。
“想要知道洛清風在哪裡,我可以帶你們去。”
她正要搖頭拒絕,忽然眼珠一轉,竟然改口道,“如果你們有這個膽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