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心頭一凜，連忙轉身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玉樹臨風，瀟灑不凡的中年男子。
男子靜靜地懸立在半空之中，雙手負在背後，身上的黃色長衫乾乾淨淨，一塵不染，衣角隨着微風輕輕擺動。
乍一眼看去，此人就如同一名世家公子，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屬於那種頗受女子歡迎的類型。
即便與“多情公子”蕭無情相比，亦是不遑多讓。
然而，就是這麼一名俊朗男子，卻令鍾文生出毛一種骨悚然的感覺。
以他的神識強度，竟然絲毫未曾發覺對方靠近。
看見此人的一瞬間，鍾無煙等人臉上無不露出驚恐和絕望之色。
“聖……”郭長老亦是面露驚容，欲言又止。
“閣下也是‘凌霄聖地’的長老麼？”鍾文沉聲問道。
“我麼？”黃衫男子微微一笑，“我算是‘凌霄聖地’的人吧，不過並非長老。”
“聖人？”鍾文試探性地問道。
能夠凌空飛行，至少也擁有靈尊修爲，又並非聖地長老，他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這兩個令人心驚肉跳的字眼。
“無煙和小竹違背了聖地的規矩，理應受罰。”黃衫男子並未回答，反而和言悅色地說道，“既然你不服氣，那就和我打一場罷，只要贏了我，這‘凌霄聖地’之中，便再也沒人可以責罰她們。”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啊！
我明明這麼低調，爲啥還是引來了聖人的關注！
鍾文的臉瞬間耷拉了下來，只覺欲哭無淚，蛋疼不已。
在他看來，自己雖然揍了一票聖地長老，但沒有取任何一人的性命，算得上十分“低調”。
“聖人，一切都是無煙的錯。”鍾無煙一閃身，趕至聖人下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與鍾文沒有關係，所有的責任，無煙願意一力承擔！”
“無煙，你應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凌霄聖人淡淡地說道，“揍了這麼多長老，若是就這樣放過他，我以後還怎麼服衆？”
“聖人，我弟弟走得早，鍾文是他唯一的骨肉。”鍾無煙眸中帶淚，悽聲哀求道，“只要您開恩，無論怎樣的懲罰，無煙都願意接受！”
“小傢伙，既然你是鍾家一脈，倒也可以算作半個自己人。”凌霄聖人聞言，盯着鍾文上下打量了一番，緩緩說道，“不知你可願意投入我‘凌霄聖地’門下？”
“我不會加入聖地。”鍾文果斷搖頭拒絕道。
“哦？爲什麼？”凌霄聖人頗覺意外，“你可知道，能夠加入聖地，是多少修煉者夢寐以求，卻又求而不得的事情？”
“加入聖地，便不得干涉世俗之事。”鍾文坦然答道，“世間還有許多我愛的人，我想要守護的人，這份幸運，還是留給其他人吧！”
“你還年輕，不明白這個世界的真相。”凌霄聖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待到數十年後回頭再看，你會發現人與人之間所謂的情感和羈絆，不過是一道幻覺，一種假象罷了。”
“你怕不是在感情上受過傷？”鍾文裂開嘴，露出賤賤的笑容，“難道是……因爲女人？”
“轟！”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便如遭重擊，被一股不知哪裡來的力量直接拍在了地面上，整個人四仰八叉，平躺在凹陷數寸的地面上。
這股力量是如此迅捷，如此強大，來得沒有絲毫徵兆，以鍾文“魔靈體”的戰鬥推演能力，竟也來不及做出任何應對。
他身上的淡金色靈紋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已然黯淡了不少，星靈品級的“靈紋煉體訣”，居然隱隱有將要破裂的跡象。
而遠處的凌霄聖人卻只是靜靜站立着，絲毫沒有動過手的跡象。
鍾文晃了晃腦袋，努力爬起身來，足尖點地，再次騰空而起，周身的防禦靈紋又重新煥發出淡金色的光芒。
“咦？”凌霄聖人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逝，緩緩說道，“好神奇的防禦靈技，居然能夠擋住我一成力量！”
這只是一成力量？
適才這一擊的威力，較之葉星辰長老那附着了重力的劍技還要強上數倍，聽凌霄聖人說到這只是他的一成力量，鍾文不覺暗暗心驚，咋舌不已。
即便凌霄聖人這一句話有凡爾賽式裝逼之嫌，鍾文卻並不覺得對方的言語有任何誇大之處。
修爲到了聖人境界，已然成爲了遠高於常人的另一種生命體。
這樣的存在，並不會太在意普通人的看法，因而，往往也不屑於在他人面前吹噓自身的實力。
“看來被我說中了啊。”鍾文心中震驚，表面上卻顯得滿不在乎，依舊出言挑釁道，“也不知哪個女人這麼沒眼光……”
他的騷話纔到一半，又有一道巨力隔空襲來，依舊是無聲無息，悄然而至。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鍾文早就在心中暗自戒備，卻還是閃避不及，伴隨着一道更爲劇烈的聲響，他整個人再次被拍到地上，呈“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姿態，臉蛋深深埋在地下，四肢微微抽搐着。
這一擊較之先前更爲猛烈，砸得他周身的防禦靈紋無比黯淡，彷彿隨時就要消失不見。
“鍾文！”
“小師弟！”
鍾無煙和季薇竹兩師徒滿臉憂色，口中驚呼着，待要衝到鍾文身旁，卻覺一股無形的阻力憑空出現，眼前分明空無一物，卻不知爲何，無論如何也沒法繼續前進一步。
“求聖人開恩！”鍾無煙眼眶泛紅，淚水止不住地“唰唰”滑落，雙膝一軟，再次“撲通”跪倒，“求聖人開恩吶！”
“我已經給過他機會。”凌霄聖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是他自己沒有珍惜。”
這時候，一陣“噼噼啪啪”的響聲自地面傳來，緊接着，鍾文又一次從凹陷的山地裡站了起來，揮動雙手，拍去身上的灰塵泥土，縱身躍上高空。
他周身原本黯淡無光的防禦靈紋猛然綻放出耀眼奪目的光芒，與此同時，一道道紫色的煙霧噴薄而出，縈繞在他的身體周圍，與淡金色的靈紋交相輝映，營造出一副仙氣飄飄的奇妙景象。
面對凌霄聖人這等幾乎不可戰勝的敵人，時隔多日，鍾文再一次祭出了“紫氣東來”這門增幅類絕學。
“居然能扛下我兩招？”凌霄聖人終於開始動容。
作爲天底下最強大的七名修煉者之一，他已經有不知道多少歲月，未曾遇見過一巴掌拍不死的敵人了。
鍾文的頑強，顯然大大超乎了他的預料，令這位執掌整個凌霄聖地的至強者，也不得不正視起眼前這名白衣少年的存在。
“這就是聖人的力量麼？”鍾文臉上露出欠揍的笑容，兀自嘴硬道，“不過如此，和撓癢癢似的。”
“原本我還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凌霄聖人輕輕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滿，“沒想到是個蠢貨，挑釁遠比自己更爲強大的存在，又有什麼好處？”
“反正打不過你，左右也是一死，還不許我逞逞口舌之快麼？”鍾文嘿嘿笑道，“莫非我好言相求，你就會心軟，放過我和姑姑她們麼？”
“這麼說來，似乎也有些道理。”凌霄聖人愣了一愣，隨即淡淡地說了一句，“既然你已經有了赴死的準備，那我就成全你罷！”
說罷，他擡起右手，對着鍾文所在的方向緩緩拍了下去。
這是自凌霄聖人出現在懸崖之後，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出手。
這一招看上去慢吞吞的，聲勢全無，鍾文心頭卻猛然涌起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他急忙展開身法，試圖利用“紫虛龍影步”與聖人拉開距離。
然而，四周的空氣忽然凝結，化作一道道看不見的高牆，將鍾文牢牢圍困住，以他那聖靈品級的身法靈技，居然也無法脫身。
這是什麼鬼？
鍾文大吃了一驚，身上的紫色煙霧猛然暴漲，體內的“五元神功”於剎那間運轉到了極致，試圖掙脫這看不見的枷鎖。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即便將底牌用盡，他卻還是無法移動分毫，就如同活靶子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聖人的掌力越來越近。
“噗！”
聖人這軟綿綿、輕飄飄、無色無形的掌勁擊打在鍾文身上，看似沒用什麼力氣，鍾文卻有種被萬噸大錘擊中胸口的感覺，渾身骨骼幾乎就要散架，口中鮮血狂飆，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在空中劃出一道白色虛影，狠狠落在山地之上，將地面砸出了一個約莫數丈方圓、三尺深淺的大坑。
“嘶！”
鍾文痛得齜牙咧嘴，身上的淡金色靈紋已然消失不見，整個人癱在凹坑之中，久久沒能站起身來。
自從吸收了地龍心血之後，他的身體便如同百鍊精鋼一般，堅不可摧，再也未曾受到過絲毫傷害。
然而，凌霄聖人這無可匹敵的一擊，卻徹底擊穿了鍾文的堅固防守，對他的內臟造成了極大傷害。
這就是聖人真正的實力麼？
鍾文面露苦色，一顆心已然沉到了谷底，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太小看了聖人這種超凡脫俗的存在。
凌霄聖人並非他所遇見的第一位聖人。
與聞道聖人和天劍聖人的相處，令鍾文在面對聖人之時能夠保持平常心態，並沒有太多的畏懼之情。
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之所以並不害怕聞道聖人和天劍聖人，只不過是因爲對方從未對他表現出敵意。
殊不知，懸空而立的凌霄聖人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心中的震驚，比他還要更甚幾分。
“居然沒死？”他忍不住擡起右手，瞅了瞅自己的掌心，“剛剛纔這一掌，我可是動用了五成力量啊！”
一旦修爲邁入聖人之境，就已經脫離了“修煉者”的範疇，擁有了掌控一方天地的能力，可以在周身一定範圍內形成小世界。
上古時期，不少人將這種小世界稱之爲“域”。
在聖人的“域”中，任何實力未曾達到聖人境界的敵人，都只能任由他擺佈，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因而，面對凌霄聖人的進攻，鍾文莫說反擊，便是連躲閃都無法做到。
然而，單以防禦力而論，即便是一位聖人，也不敢站在原地硬接蘊含了凌霄聖人五成實力的一掌。
如今，一個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在受了他這一掌之後，竟然還未斃命，凌霄聖人不禁有些懷疑自己還未睡醒，尚在夢中。
“咳、咳咳！”
鍾文晃晃悠悠地支撐起身子，咳嗽兩聲，吐出一口鮮血，又自懷內掏出一顆丹藥送入口中，隨即精神一振，騰空而起，再次運轉起“靈紋煉體訣”和“紫氣東來”，渾身金光閃耀，紫氣繚繞，眼中重新亮起了昂揚的鬥志。
“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扛揍的人。”凌霄聖人對着鍾文上下打量了半晌，才緩緩說道，“我都忍不住要生出愛才之心了，只要你不再幹涉無煙她們的事情，我就放你離開，如何？”
“多謝聖人！”
不等鍾文回答，鍾無煙便搶着應道，“鍾文，咱們師徒違反了規矩，理應受罰，你不用管我們，趕緊走罷！”
“不好！”
豈料鍾文斬釘截鐵地拒絕道，“除非聖人同意取消對姑姑和季姐姐的懲罰，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鍾文！你……”
鍾無煙又氣又急，恨不得直接將他趕出凌霄聖地，然而焦慮之餘，心中卻也隱隱泛起一絲感動。
“年輕人，我對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凌霄聖人眯起眼睛，目中閃耀着奇異的光芒，“莫非當真以爲我殺不了你麼？”
“我說過，沒有人能動她們！”鍾文毅然決然地答道，“莫非你以爲我在開玩笑麼？”
這小子！
紅頭髮的郭長老望着敢和聖人公然開懟的鐘文，目瞪口呆，心中不自覺地涌起一股欽佩之意。
明知鍾文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打贏聖人的，他卻莫名地不希望這神奇少年不敵戰敗，命喪於此。
“是麼？”凌霄聖人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阻止我責罰她們！”
說罷，他緩緩擡起右臂，伸出一根食指，對着鍾文所在的方位輕輕一點。
一道橘紅色的耀眼靈光自他指尖射出，直奔鍾文胸口，速度之快，肉眼幾乎無法捕捉。
“噗！”
靈光自鍾文胸前而入，後背而出，毫不留情地將他狠狠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