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館設在海邊,剛到外圍,喬翹就激動的直扯秦清的袖子。
藝術館外圍的草坪上,放置了不少色彩鮮豔、佈滿波點的雕塑,巨型金黃色佈滿黑點的大南瓜,雪白布滿黃色斑點的變形大牽牛花,豔麗的色彩,好像隨時都在流動的斑點,把整個藝術館都包裹進了一個奇怪的世界裡。
草坪外圍拍照的人很多,但只能聽到竊竊私語的說話聲音。
喬翹也就不好意思大喊大叫,把激動憋在心裡,扯着秦清不停的詮釋她眼裡的草間彌生的世界。
秦清聽得很認真,結果一偏頭,發現喬翹聲音沙啞,不是說的太多,而是居然真的哭了。
“我,我就是看了草間彌生的畫,才覺得,精神疾病、心理疾病患者的世界,是跟我們不同的,也許在我們眼裡,他們是病人,可也許在另一個時空,我們纔是病人!”
這話,讓來的幾個人都有些沉默。
尤其秦清,因爲她知道,這世上似乎的確是存在另一個時空的。
她掏出紙巾,給喬翹擦了擦眼角。
“好了,吵着來看展的是你,來就高興嘛,這麼哭哭啼啼的,多傻。”
喬翹就傻笑。
她也不跟孫越說這些,扯着秦清到處看。
在這種事上,她覺得秦清纔是知己,孫越是隻懂裝修的裝修工。
她倆走了,幾個男人面面相覷。
說實在的,藝術偶爾也有性別區分,至少在紀錚和蘇銘眼裡,草間彌生的作品好是好,可從美術學上來說,還是差的,莫奈梵高的畫技明顯好的多。
但他們也是接受的,畢竟秦清要做的就是有關心理疾病患者的藝術展,草間彌生是最好的選擇。
幾個人也是邊走邊記錄,認認真真的看過去。
可一進展館,三個男人臉色都有些差。
展館也是依照草間彌生的藝術風格做的,鮮豔的色彩,容易造成視覺錯亂的斑點,這些就算了,整個展館居然處處透着魔幻色彩。
加上雖然人多,可展館大,分佈開以後,就顯得空蕩蕩的。沒有陽光,只有幽幽的燈光,整個看過去,透着股子詭異的氣息。
誰都記得昨天衝進秦清房間裡時候她的狀況,蜷縮在地上,整個人神志不清,眼皮兒都在往上翻,卻推着紀錚走。
他們跟秦清那麼久,也知道她多多少少有點兒容易跟詭異事件扯上關係,這會兒都想到一起了!
“分開找找她們。”
還是紀錚冷靜些,他指了兩邊還算有人進入的入口,讓孫越和蘇銘各走一邊,他走最中間,光線最昏暗,來的人都下意識錯過的通道。
“手機聯繫。”
蘇銘點了點頭,檢查了下手機信號。
孫越也看看,確認手機信號都沒問題,三人立刻分開,分三條路去找喬翹和秦清。
其實他們不知道,此時秦清也在找人。
她和喬翹分開了。
秦清進來的時候,有片大麗花的雕塑,這個雕塑區域異常大,且整體都是沉沉的綠色背景,後面展示的是同樣背景的畫作。
喬翹一進來就被迷住,走着走着,就忍不住鬆開了秦清的手,繞着雕塑七拐八拐,等到秦清再追上去,人影都沒了。
她只好站在原地等了等,可等了半天,不見她,秦清有點兒急,打了電話,然而喬翹應該是關了靜音,連續兩個,她都沒接。
沒辦法,秦清只好順着那些雕塑,往更深處走。
這展館大概是想展示一種冷調的美,越往裡,燈光越昏暗,展示的畫作,也由墨綠色,漸漸變成了墨藍色、黑色,越來越沉重的顏色裡,卻是越來越鮮豔的畫作。
漂浮在紅色波浪上的波點金魚,漂浮在橙色背景裡的藍色向陽花,黑色爬山虎包圍着的南瓜,青灰色像是外星聖物的嘴巴一樣的雕塑中,藏着鮮紅色波點的柔軟軀體,走的越深,秦清就越覺得難受。
彷彿那種溼漉漉的、滑膩膩的氣息又漂浮過來,她看到前面的路,彎彎曲曲,像是展館特地放了白色的濃霧出來似的,變得若隱若現,終於覺得,不能繼續走下去。
她立刻轉身,朝着外面快步出去。
可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在慢慢靠近。
那腳步聲像是響在空曠的森林裡,每走一步,都會有回聲傳來。
秦清知道,這種地方,無論如何不可能發出這種腳步聲的!
她儘量冷靜下來,握緊手機,一邊想着打電話出去,一邊加快腳步。
可是眼前的路好像變得越來越長,她走了好久,都走不出去!而手機上的信號也越來越弱,她明明已經撥出去幾個電話,卻毫無反應!
秦清有點兒害怕了,她想走的更快,可兩腿發軟,好像怎麼都邁不動似的。頭也開始昏昏沉沉,眼前的黑點不斷變化,似乎正形成一個黑洞,準備把她吸進去。
突然,肩頭被人拍了一下。
秦清嚇得渾身一僵。
接着,卻聽到個略有些耳熟的聲音:“跟我走。”
她反應過來,來的是何庸,也沒多想,在他的手指握住她手腕之後,就跟着他轉了一道彎,快速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周圍的顏色開始變化,先是粉色紫色,接着是紅色橙色,最後他們到達的那個地方,是白色和彩色斑點佈滿的展館,仍舊是沒人的,但至少這樣的氣息,讓秦清稍稍恢復了理智。
她和何庸都站住,輕輕喘息着。
擡起頭,她想謝謝對方,這才發現,何庸離她很近,幾乎是她一擡頭,就要撞到他下巴的位置。
“你……”
秦清驚得後退,脊背撞到牆面上。
何庸趕緊伸手拖住她,免得她後腦勺也撞上去。只是這一拖,就把她拉到自己胸前。
他像是也挺意外的,低笑了一聲,伸出手,掐住她的下頜。
“你準備怎麼謝我?”他笑着,笑容裡帶點兒不加遮掩的嘲諷。
秦清真不知道他在嘲諷什麼。
用力推開他的手。
“我沒說要謝你!”
這話,像是陡然激起了何庸的憤怒,他的臉色迅速沉下去,一把把秦清推到牆上,整個人都朝她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