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紀錚突然提供的八卦消息真的有用,當天晚上,秦清的靈感就沒斷過,寫到凌晨,天都矇矇亮了,纔算徹底結束。
她的習慣,寫完的第二天,還要仔細斟酌修改詞句故事,她準備洗個澡,睡一會兒醒來再改。
到這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紀錚給自己送過晚飯以後,好像整晚都沒再進來。
她也沒在意,只當他不想打擾自己,洗了個澡就爬上牀,戴上眼罩睡覺。
大概是有些類,夢裡恍恍惚惚,自己又穿着喜服要出嫁。
喜服還是夢裡常常出現的那身,廣袖長裙,鬆鬆垮垮的搭在身上,每走一步,好像都要踩到裡面的襯裙。
可這回周圍不是霧濛濛的,她也不是在森林裡,而是在個大而華麗的房間裡。門外是吹吹打打的聲音,可聽着不像是喜樂,倒像是一種怪異的哀樂,悠長的曲調中,好像還透着點兒喜氣似的。
她房間裡來來回回都是侍女,她們穿的衣服也奇怪,花紅柳綠的顏色,腰上卻繫着跟統一的白色腰帶,而她們的臉,也是塗脂抹粉,尤其是嘴巴和兩腮,紅豔豔的兩團,像極了壽衣店裡賣的紙紮人。
就連掛在窗戶上的燈籠,好像都透着鬼氣森森的光。
秦清沒來由的覺得害怕。
她站起來,發現那麼多人,卻沒人攔着她,好像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似的,由着她打開門,走出房間。
可走出去,房間外面又是房間,再走,仍然是房間,好像無論她走出去多遠,都走不出這個似的。
她終於明白這些人爲什麼不攔着她,因爲根本沒必要。
“新娘子出嫁啦!”
不知哪兒傳來悠悠的喊聲,秦清眼睜睜看着周圍的人突然化成了一道道色彩斑斕的影子,然後身邊就多了兩個人,她頭上則突然出現個蓋頭,把她遮在一片紅黑的世界裡往外面帶。
秦清下意識就覺得,不能出去,她掙扎起來,可完全沒作用,左右壓着她的兩條胳膊像是兩根鐵鏈子,緊緊把她箍住,冰涼的感覺,順着那兩條鏈子往她身上竄。
她冷的渾身發抖,拼了命的想要叫出來,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根本發不出聲音,身體也由不得自己,像是被擡起來,下一刻,她就被擡出去,直接扔進了一座花轎裡。
有人鑽進來,抓着她的兩隻手,用繩子捆上。
那人離開的時候,秦清掀起蓋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嚇得她差點兒叫出來。
眼前是一張白胖的臉,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可這笑容一點兒都不好看,那張臉過於慘白,簡直像是用麪粉塗抹了幾層的,兩隻眼睛彎彎的,眼睛裡卻沒半點白,全是黑色的,嘴巴鮮紅,大大的咧開,配上左右各兩個圓圓的臉蛋,根本就是壽衣店的紙人模樣。
這紙人似乎很不高興,她朝她看過去的時候,她猛地撲過來,伸出一雙手,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給她蓋上蓋頭。
嘴裡唸叨着:“新娘子,掀蓋頭,不吉利,不吉利!”
那聲音幽幽的,像個跳大神的在念經。
蓋上蓋頭,她就出去了。
那簾子一掀,秦清分明看到她的一雙腳,腳尖根本就是朝着外面的。
難怪剛剛那麼奇怪,原來,她居然是背對着她,頭轉了三百六十度,胳膊也轉了一百八十度的給她蓋上蓋頭。
轎子外面,她剛剛聽到的奇怪聲音越來越高,她感覺到轎子被擡起來,搖搖晃晃,往某個方向去了。
直到此時,秦清終於確定,她不是結婚,絕對不是!
轎子晃得厲害,秦清把兩隻手擡起來,想用嘴咬斷繩子,可那眼看着並不粗的繩子,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咬斷,反而好像是外面的人聽到她在動似的,猛地掀開簾子,朝她看過來。
這次,秦清居然透過蓋頭,看到了那張臉。
是跟剛剛給她蓋蓋頭的人一摸一樣的一張臉,只是,這回她不是轉了三百六十度,而是一百八十度!
她全身僵硬,終於再也動不了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下來,她聽到外面喊了聲什麼,緊接着,幾隻手伸進來,把她強行拉出轎子。
出轎子的時候,秦清的頭重重在轎門上磕了一下,蓋頭瞬間飛開,她看清眼前的人,是穿着黑衣,臉色青黑,嘴脣青白的何庸。
他像個殭屍似的,擡起雙手,朝她一步一步僵硬的走過來,每走一步,秦清就更能在詭異的光線下看清他的臉。
她看到他的臉枯瘦乾癟,她看到他眼珠子一動不動透着濃濃死氣,她看到他雙手枯敗,她甚至看到他臉上遮不住的一塊一塊青黑色的斑點。
她下意識想要後退,可背後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她猛地栽進他懷裡,剛剛感覺到似乎是抱住了一具枯骨,她眼前就突然出現金光萬丈,秦清甚至沒來得急看清這是什麼,突然天靈蓋劇痛,她猛地翻身,坐起來了。
“小清!”
“清姐!”
呼喊的聲音透着濃濃的擔憂,秦清顫抖的睜開眼皮,慢慢看清眼前的人。
抱着她的,是紀錚。
坐在她牀對面的,是秦牧。
秦清緩了緩,想叫一聲大哥,誰知眼眶一痛,眼淚就落下來,然後怎麼也忍不住的,抱着紀錚就哭起來。
“你怎麼纔來,你怎麼纔回來啊!”
她說的語無倫次,可也沒人追着她問爲什麼,反而紀錚抱她抱的更緊。
秦清聽到他胸腔裡的聲音,砰砰砰,像是瘋了般的跳着,反而自己的顫抖好了些。她擡起頭,迷茫的看着紀錚。
“你,你心跳,怎麼這麼快?”
“我……害怕,剛剛都叫不醒你。”紀錚聲音溫柔,擡起手,給她抹眼淚。
秦清這才注意到,他臉色蒼白的厲害,大概真的是嚇壞了。她很想說句對不起,可囁喏了半天,掙扎了半天,反倒是眼淚又滾出來了。
她躲在他懷裡,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聽到輕微的咳嗽聲,才醒悟過來,秦牧好像在她房間裡。
“哥,你怎麼來了?”她朝他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