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之盯着這柄劍,眼眶瞬間就紅了。
敵人這麼明顯的挑撥,陳舟不信,師父陳大勇不信,仙君偏偏就信了。
也對,我這樣的身份又犯下那等罪行,奢望你信是天方夜譚。
“我說過任憑仙君發落。”
“此話永遠作數。”
蘇青之換上冷漠至極的表情,後退半步說:“我去囑咐他們兩句。”
“蘇懷玉!”
冷千楊扯住她的衣袖,看她蒼白的臉頰上掛滿虛汗遲疑着沒有開口。
“眼下我已服毒,一個時辰沒有解藥就會筋脈盡斷。”
“這下仙君可信得過?”
蘇青之一把扯出他衣袖裡的藥丸,倒了幾顆服下,冷冷地說道。
“你!”
冷千楊揪着她的領子陰沉的目光恨不得將她撕碎。
本君允你服毒了嗎?
死到臨頭,這個女人還喜歡這麼自作主張。
你簡直是,簡直是要氣死我。
“老闆!老闆你醒了!”
遠處錘子保鏢的喊聲傳來,驚得蘇青之小臉又蒼白了幾分。
“表哥!”
她避嫌一般甩開冷千楊的手臂,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過去將楊平之抱在懷裡。
“表哥,對不起。”
“你的左腿,你的腿會有法子的!”
“魔界有很多靈藥,我一定想法子治好你!”
蘇青之強忍着內心的酸楚說:“我竟不知你這般待我好,這般爲我豁得出去。”
想到剛纔與紅梅教的廝殺衆人旁觀的冷漠,她哽咽着收住了話頭。
眼下不是悲傷哭泣的時候,阻止仙魔大戰是第一要事。
“丹七,紫雲,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倆牢牢記住。”
“我留在冷千楊身邊轉圜,沒有我的號令,魔界不許率先開戰。”
“哪怕我死了也不許。”
“魔尊之位讓聖女遴選合適的孩子培養,你倆輔佐。”
“寒秋是我孃親,如有她的行蹤,第一時間告訴我。”
“如情況有變,千里傳音給我。”
蘇青之交代完所有的事情,給了丹七一個大大的擁抱說:“保重。”
“紫雲保重。”
她拍着宋紫雲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表哥,狼牙我收了。”
她將楊平之的狼牙鄭重地戴在胸前眨了眨眼睛。
這份生死之交的情意,我銘記於心。
蘇青之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們離去,大喊着:“給譚弟、陳沖、雲棉帶句話,叫他們都保重。”
她身體裡凝聚的氣血以飛一般的速度在流逝,渾身痠軟的恨不得立刻躺下。
可是她不能,魔界的這幾位都是死心眼不能被他們發現異樣。
蘇青之你要堅持。
至少等他們離開再倒下。
她身子的大半重量依在陳舟肩膀上,緊咬着牙關艱難地呼吸着。
“他們可上了馬車?”
蘇青之無力地垂下手臂,緩緩閉起眼睛追問道。
“都走了,你且安心。”
陳舟的目光眷戀地停留在她臉上許久,沉沉地說道。
“蘇師弟又暈過去了!”
“她靈氣衰竭,找不出蠱母就死定了。”
素來與蘇青之交好的幾位弟子低低議論道。
昏迷的蘇青之被擡放在喜堂上,與冷雲寒蓋着輕紗的遺體並排。
衆人低低議論着,目光有意無意看向主位上的仙君。
“全力追擊紅梅教,將陣亡的弟子好生安葬。”
“將蘇懷玉帶回喜殿。”
“設靈堂,我要守靈。”
冷千楊跪在冷雲寒的棺材旁,陰沉無波地說道。
“師兄!”
冷新眉剛要開口就被他下了禁言術。
“新眉,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冷千楊無力地揮揮手臂示意衆人退下,關上門。
蘇青之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間寢殿中。
依然是黑白灰的傢俱,到處張貼着紅色的窗花、喜字。
青衡香嫋嫋燃燒,除了自己空無一人。
這是大婚的新房?
冷千楊是什麼意思,他不是要發落我嗎?
“夫人醒了,你喚我綠豆就好,我這就去知會仙君。”
綠豆緩步上前替她掖了掖衾被,柔聲說道。
綠豆?
這是什麼古怪名字?
“等等!”
蘇青之眼睛瞪的溜圓,結結巴巴地說:“夫人,我?”
“對啊,剛纔在喜堂上仙君與您已結印,大婚禮成,自然該改口叫夫人。”
“您的毒仙君已解,現下覺得如何,可還乏力?”
綠豆見她十分驚訝,噗嗤一聲樂了。
今天發生這麼多驚天大雷,你還笑得出來?
你笑的我腿癢,想踹。
這丫頭估計是其他門派送來孝敬仙君的,面生的很。
也不知道穆大哥如今是何情況,不問問總是心慌。
“小綠豆,前面花廳是啥情況?”
“你可有見到一個面容粗獷,絡腮鬍子的病號?”
她左顧右盼,湊在綠豆耳邊低低問道。
“不知,我只負責照顧您起居。”
綠豆湊上前爲她束髮,蘇青之才發現自己無名指上有根若有若無的金線。
她撥一下就發出崩的一聲,清脆悅耳,頗爲動聽。
她起了好奇心在那“不靈不靈”撥個不停,就聽到一句驚雷。
“夫人,這叫生死印,取同生共死之意,結爲道侶者,一方撥動此印道侶就會感知到,只有死亡時才能取下。”
“啊?那你不早說。”
蘇青之臉頰發燒,尷尬的恨不得原地消失。
自己如今與他勢同水火,沒事喚他做什麼?
一條案板上的魚本本分分等着刀落下就是,還敢瞎作妖?
天靈靈地靈靈,仙君一定在忙,千萬別理我。
“恭迎仙君。”
門口忽然傳來一排問好聲,嚇得蘇青之呲溜一下鑽進被子當起鴕鳥。
“出來上藥。”
冷千楊的聲音威嚴而不容置疑,戳了戳被子裡的人。
“是。”
蘇青之規規矩矩地準備鑽出被子,發現個問題。
綠豆束髮的手藝不咋地,這頭飾跟被子粘在一起了!
她又不好意思麻煩冷千楊來解,只得自己在裡面瞎鼓搗。
冷千楊皺眉看着被子一會兒這裡鼓包,一會兒那裡鼓包強調道:“故意磨嘰?”
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
這個真是冤枉,真是見鬼了,被子也跟我作對。
蘇青之急的扎耳撓腮歪着腦袋使勁一扯!
“咕嚕嚕。”
無數的小圓珠蹦跳着鋪了一牀,珍珠步搖取下了,可也變成了一具..屍體。
蘇青之緊張兮兮地捂着被揪疼的頭髮恭敬地說:“是。”
“噗嗤。”
站在紗簾後的綠豆忍不住笑出了聲。
“出去。”
冷千楊的臉沉如寒冰,大手一揮將綠豆“吧唧”震出門外,順帶將門給關上。
屋裡就剩了兩個人四目相對,氣氛僵到極致。
一看到這個人蘇青之心裡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說不出的彆扭。
血肉模糊的李野,被震飛的穆大哥,還有楊平之化成麋粉的左腿。
紅梅教攻來時,他漠不關心的身影。
有千溝萬壑隔在兩人中間,堵的人心口痛。
蘇青之忽然領悟了仙君的意圖。
他自然不肯輕易讓自己死,因爲折磨纔剛剛開始。
藥膏抹在臉上的瞬間,他的手指捱到了自己的皮膚。
蘇青之很是牴觸這樣的觸碰,身子猛地一抖,藥瓶給摔碎了。
這種抗拒激的冷千楊心底僅有的一絲擔心也變成了怒火。
“如今褪去僞裝,你演不下去了,嗯?”
冷千楊狠狠地捏着她的臉頰,恨不得捏碎骨頭。
曾經的那些甜蜜瞬間如今都是笑話。
瞧瞧她連僞裝幾秒都做不到。
“你的穆大哥只剩了一口氣。”
“想見他就拿東西來換。”
冷千楊撇下這句話大步離去,帶起的衣角狠戾地打在蘇青之臉上,帶着徹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