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蔣盟主的生前遺言,是將盟主印交與容毓飛,衆人都轉頭看向他。
容毓飛也有些驚訝,在石室裡的時候,蔣英澤只是將事情的真實情況告訴了他,然後指引他出了石室,讓他去阻止蔣令儒成爲盟主。
可是這枚盟主印,蔣英澤也沒說要交與他呀。想來他當時還存着活下去的希望,不想把寶印交與別人,以免他活着走出石室後,再生出什麼爭印糾葛來。
這樣想着,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便轉頭問蔣水生:“我從石室出來時,蔣盟主的精神還算不錯。怎麼半天的功夫,他就死了呢?”
蔣水生拿眼一瞪自己的父親,嚇得瑟縮在一旁的蔣生福“撲通”就跪在了容毓飛面前:“不關我事,是大公子…是那妖孽趁諸位英雄在校練場比武,派人將老爺接了出來,給老爺強喂下了大量的芙蓉膏,老爺才發癲狂而死的啊…嗚嗚…真的不關我事,我只是受那些人威脅,纔不得不到諸位英雄面前背下一段說辭而已…”
“蔣令儒泯滅人性,喪盡天良。我們要是不爲蔣盟主殺了這個逆子,報了這段血仇,以後我們武林正派還有什麼資格去教訓別人?”在場的諸位英雄已經被這一段一段的真象刺激到,一個個義憤填膺,同仇敵愾的樣子。
容毓飛也沒想到蔣英澤一代豪傑領袖,會死得這麼悽慘,心中不勝唏噓。不過關於蔣令儒的身份問題,他沒有向在場的諸位披露,因爲他隱隱覺得,這件事透着詭異。弄不好會把江月昭牽涉進去。
他猜蔣水生是知道此蔣令儒非真蔣令儒的,不過這個小夥子看似木訥,其實內心靈通着呢。他見容毓飛不說,他也就不說。
“諸位同道英雄,在下有一提議。人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中原武林三百年,還沒有盟主斷任的時候呢。既然老盟主生前屬意容公子,而容公子亦是胸襟寬廣、武功超羣,人品才能均堪當盟主大任,不如我們就直接推舉他爲盟主,帶領我們擒住蔣令儒惡賊。爲蔣盟主報仇。”說出這一提議的是無天門地邵子聰,這位邵門主顯然是認定容毓飛了,當初羣英會上,就是他把容毓飛拱進最後盟主之爭的。
有人附和:“對!容公子年輕才俊,由他接任盟主,我們中原武林必會一洗沉悶之態,氣象煥然一新。”
也有人在心裡惦記着這個盟主之位。不太甘願就這樣把容毓飛推上去。可是暗地一琢磨,估計眼下就是提議比武選盟主,也沒人能打得敗容毓飛。於是不甘心的這撥人便選擇了沉默。
容毓飛將衆人臉上地神色均看在眼裡。拱手說道:“既然是蔣盟主生前遺託,這盟主寶印在下倒可以暫管一時。剛纔幾位英雄所說的盟主一事,在下惶恐,還是稍後再議吧。”
他這樣說,倒不是因爲他願意抓住那盟主之印,實在是他想起江月昭被困在那千洞山之中,內心焦急,需要這些人聽他的調度,幫他地忙。
剛纔爲直接推舉容毓飛爲盟主的建議而緊張的那些人。聽了容毓飛的話。都緩過一口氣來。
於是大家開始商議着如何分組包抄,如何封住可能的逃跑路線。一切安排停當,已經暮色微合。蔣生福將功補過,很機靈地趁衆人商討計策的當口,吩咐廚房將飯食做好。此時見大家已經商議妥當,趕緊喚人將晚飯送上來。
衆人蹲的蹲、站地站,草草地用過晚飯,便點亮火把,往千洞山進發。
此時,處於千洞山縱橫網密的洞穴核心位置的那一處寬敞洞室裡,蔣令儒正在蹙眉沉思。剛纔他出去探風聲,已經看到遠處亮着長長的一排火把,正在朝千洞山的方向快速移動。而做爲千洞山出口的那處山谷的谷口,居然有七八個人把守。
另闢路徑逃走,他倒是有辦法地。可是眼下他手臂有傷,無所揹負江月昭這麼一個大活人。如果她肯乖乖地跟隨自己逃走,那麼自己還是有希望的,就怕她出了這山洞,見了遠處有營救之人,到時候大聲呼救,那可就麻煩了。
時間緊迫,如果等那批人封了各處洞口,他就無路可逃了。
他想了想,擡頭看向江月昭,問她道:“現在我的處境很危險,圍剿我地人已經快到了。我有傷在身,無法揹負你一起逃走。如果你肯配合我,我還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如果你執意不肯跟隨我,那我也只好留下來,陪你在這處洞穴裡等他們搜來。到時候如果他們要取我性命,也有你陪我上路。總之我是不會離開你的,你選擇吧。”
江月昭被他的話噎住,一口氣憋在心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一會兒才負氣問道:“你是誰?你是崔天民嗎?你是那個溫柔寬厚的崔天民嗎?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你是負罪懺悔而來,可是你看看眼下你所做過的事,象是來懺悔的嗎?怎麼看都是那一世我對不起你,你向我索命來了。”
蔣令儒暴躁地跳起來,在江月昭面前踱着步子,不耐煩地說道:“你說我是誰?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誰!總之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追來,就是爲了跟你在一起!生也好!死也罷!我決計不會放開你的手!時間不多了,你快些選擇吧!”
江月昭看着他瞪着佈滿血絲地紅眼珠,躁狂地在原地轉着圈子,便知他此時已經有些癡癲,也不敢出語刺激他,只好溫言勸道:“不如你先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這陣風聲過去了,你要尋我也不遲呀。”
“放屁!”蔣令儒憤怒地一甩袍袖,指着江月昭斥道:“你當我是傻瓜嗎?我現在是過街老鼠,露面就會有人打!那個容毓飛什麼身份背景?他要是想把你藏起來,我這一生都休想再看見你!你少來糊弄我!你只告訴我,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最後那一句話,蔣令儒幾乎是狂吼出來地。
江月昭看他已經狀如瘋虎,心中真是萬般滋味糾纏在一起,理不清說不明。按說這次羣英會之亂,皆是因他而起,死傷了那麼多人,武林中人圍剿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作爲她來說,實在不能忍下心來看着他死在那些江湖中人的刀劍之下。他只有這一世爲人地機會了,如果就讓他這樣死了,從此化爲地獄厲鬼,她又心何以堪?
不如先跟他走吧,助他逃出這條命來,再慢慢地勸他放了自己,相信這件事平息下來後,他總會有心平氣和那一天的。
這樣想着,她擡頭說道:“好吧,我跟你走。”
“當真?”蔣令儒在幾乎絕望之際,突然聽到了這佛旨綸音,簡直難以置信。
“我也希望你好好珍惜這一世爲人,好好地活下去,我也不希望你從此化爲厲鬼,你明白嗎?算了,時間不多了,我們還是先逃吧。”江月昭抖了抖腰間鐵索,示意他給自己打開。
蔣令儒高興地熱淚盈眶,衝上前去一把摟住江月昭:“我就知道你不會對我那麼狠心!”
江月昭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催促他說:“快給我打開鎖鏈吧,你不是說時間不多了嗎?我們還是快逃吧。”
雖然危險在迫近,可是因着江月昭肯相隨而去,蔣令儒還是笑得滿臉開花。他從腰間摸出一把銅鑰匙,插進禁錮在江月昭腰間的鐵圈鎖孔內,輕輕一旋,那鐵圈便一分爲二。
然後他迅速地扯過來一個包裹,收拾了一些糕點飲水放進去,往後背一系,擡頭對江月昭笑道:“吃的一定要帶上,我不能讓你在半路上捱餓。”
然後興高采烈地拉着江月昭,往出口處跑去。瞧他那樣子,好象是要跟情人出去野餐似的,倒不象從此要亡命天涯的樣子。
江月昭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一陣唏噓,
在漆黑的洞穴裡,江月昭被蔣令儒牽着,跌跌跌撞撞地東拐西拐,摸索了大約一刻鐘的功夫,突然一陣清涼的空氣撲來,江月昭知道洞口處快到了。果然,片刻功夫,兩人便站到了山洞外。雖然是夜間,可是因爲經過了剛纔在洞內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漆黑,江月昭還是覺得眼前一亮,看那月光與星光,都比往日要明亮。
她還清晰的看到,在不遠處百十來丈的山谷出口處,有六七個人把守在那裡,來回逡巡着,警惕地四下張望。
再遠一些的距離,一條火把照亮的長長的光線,正在逶迤朝這個方向行來。她甚至聽到了那漸漸逼近的隊伍中,有人在催促,有人在咒罵。
當然,那被咒罵的對象,就是站在她面前的蔣令儒。
蔣令儒當然也看到這些了,他的第一反應是回頭望向江月昭,有些忐忑不安的樣子。
江月昭明白他的心思,便壓低聲音,輕輕問道:“接下來往哪兒走,你帶路吧。”
蔣令儒大喜過望,拉着她往東奔去。夜色掩護之下,兩個人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松林之中。
此時,圍剿蔣令儒的武林中人,已經進了千洞山環繞的山谷之中,按事先的佈署,大家開始分頭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