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她?”寧澤面不改色的問道,彷彿死在他面前的,那個赤條條的女人,並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
“是的,我殺了她,因爲之前她也不想讓我活下去。”
傅輕歌沒有什麼好否認的,事實擺在寧澤的面前,就算是他矢口否認,說這件事和自己沒關係,恐怕也只是自欺欺人。
“原來是這樣嗎......你殺了她,或許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寧澤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暴怒情緒,一個妹妹的生死與否,真的和她無關一般,他甚至還爲寧津的死感到了幾分欣慰。
“你們兄妹兩是不是都不大正常?一個急忙忙的趕着過來想要殺掉我,另一個是急忙忙的跑過來看我殺掉自己的妹妹。”傅輕歌道。
“不,你不會懂的,因爲你膚淺淡薄,沒能夠觸摸到真正的事實。”
傅輕歌冷笑一聲,說道:“真正的事實?你也太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了,簡直是要把我的牙齒都笑掉了,你知不知道你親愛的妹妹到底爲什麼會模樣劇變?你又知不知道,你親愛的妹妹到底變成了什麼東西?這些東西你都知道並且清楚嗎?”
寧澤並不回答他,而是直接越過了傅輕歌,來到了寧津的身邊。
看到這個宛如水仙剛剛凋謝一般的美麗女孩,寧澤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他伸出雙手,將寧津環抱起來,緊接着他坐在地上,將寧津的頭枕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就像是一個母親哄着一個調皮的孩子安眠一般,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額發,揉搓着她的腦袋。
寧澤將寧津瞪得巨大的雙眼撫平,讓她的眼皮能夠最後一次安穩地闔上,因爲寧津這失去生機的雙眼再也不會看到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眼皮睜得那麼開也就沒有必要了。
“你看看她的心,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點什麼一樣。”
寧澤的聲音變得嘶啞,他指着那一處被傅輕歌剖開的傷口,那一處被傅輕歌剜去的心臟,破碎成粉末,就算是想要將其找回也無處可尋,逝去之物本就無可追尋,哪怕是鬼化之後復原的人。
“如果我不將寧津摘膽剜心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死的人就是我,我沒有必要對一個自己的敵人那麼仁慈,包括你也一樣。”傅輕歌道。
“是嗎?”寧澤突然笑笑,彎下腰把自己的臉朝着寧津貼去,用自己的臉頰蹭着寧津的臉頰,就像是小狗向人撒嬌一般,但不知道爲什麼,傅輕歌看到這一副畫面,竟然不寒而慄起來。
“殺掉你的妹妹我很抱歉,不管怎麼樣,你們都是血濃於水的親人關係,雖然你妹妹已經不算是一個正常的人了,但她的確是死在我的手上,她的心也是被我挖出來的。”傅輕歌深吸了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讓他感到心理負擔沉重的話,着實不容易。
“如果我不這麼做,你的妹妹會越來越失去理智,她本就化作了不可匹敵的怪物,再讓她肆意妄爲下去,恐怕會變成極爲恐怖的災難,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她的手中。”
“呵呵。”寧澤笑了,笑得很嘲諷,就像是有人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他習慣性露出的那種輕蔑的笑容。
“你還笑得出來,這我是沒有想到的。”傅輕歌不明所以。
“你說我不懂她是怎麼一回事?你覺得你自己是救世主是嗎?你覺得你現在所做的所有事情是多麼的偉大,是一件拯救成千上萬人的偉業是嗎?”寧澤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怒視着傅輕歌。
傅輕歌被寧澤這突如其來的詰問問懵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承認了又如何?”傅輕歌嘆道。
“好一個陽光照耀的救世主,可笑,我妹妹的一切我會不知曉嗎?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我會不清楚嗎?”寧澤的情緒漸漸失控,每一個字都是從喉嚨深處怒吼出來的。
“我是不是救世主我不做評價,但你妹妹既然已經死了,我覺得你應該早點讓她入土安息,而不是打擾她的身體,墳墓我已經爲她準備好了,你隨時都可以把她埋葬了。”
傅輕歌丟出石鏟,轉過背對着寧澤,準備離開這裡。
傅輕歌知道這件事沒法那麼容易的揭過,殺死一個正常的武者對他來說,是根本下不去手的,但如果不下手殺掉寧澤,那麼寧澤絕對會發動他的一切能量來殺死他。
到時候傅輕歌就會面臨着上天入地一般的追殺,富江市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哪管他再怎麼強悍,怎麼樣也不可能同一個經營多年的武道世家掰手腕,如果要斷絕這樣的後患,就必須殺死寧澤。
無解之結,傅輕歌根本就下不去手,他實在是做不到殺人。
更何況是一個置身事外的寧澤,他失去妹妹已經足夠痛苦了。
“等等。”寧澤突然出聲留住了傅輕歌。
傅輕歌疑惑地回過身來,看到寧澤竟然俯身親吻着自己的妹妹寧津,這模樣好像是情人之間互相告別的親吻,寧澤的嘴脣遊過赤條條的寧津身上各處,只要被寧澤吻過的地方,那一處皮膚就會開始潰爛,變得乾癟,就好像是被活生生抽去水分的模樣。
“我不是很想欣賞你和你妹妹之間的苟合,爲什麼要叫住我?”
傅輕歌對這樣違反人倫的愛戀無法理解,也許是寧澤愛上了自己的妹妹,可是他礙於親屬之間的關係,無法表達自己由衷的愛意。
可又是爲什麼?寧澤親吻過的地方,寧津就像是瞬間老了六十歲一般,變成老人一般褶皺的雞皮,最爲可怖的是,連帶着寧津身上的毛髮,所有的黑色素都全部褪去,變得發白。
被剜開的心臟部位,內部的血液和其他的體液已經全部乾涸了,只剩下一片死灰色,更像是被放棄的風化過的蜂巢。
此時此刻,無數個念頭在傅輕歌的腦海裡閃過,直到最後一刻,傅輕歌才難以置信的想到一個可能性。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違反人倫的愛戀,而是吞噬!而是進食!
寧澤的每一次親吻,根本就是在吮吸着寧津身上殘留的力量,就像是補充力量的食糧一般,一口一口的吃進肚子裡,他周身的氣勢不停地向上攀升,瞬間突破了鑄骨境,來到了靈動境三階武者的實力。
等到表面的能量吸乾了,那麼又會怎麼樣呢......
是不是會變成決靈境武者?
傅輕歌越想越毛骨悚然,看着那幾乎已成爲了乾屍的寧津,還在被寧澤狠狠地吮吸着,冷汗不禁涔涔地流了下來。
“你瘋了?這是你死去的妹妹,就算她死了你也不讓她安息?”傅輕歌看着寧澤這令人窒息的舉動,他恨不得提劍將寧澤活剮了。
是,縱使寧津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她已經不再能夠復生,也不知道寧澤是不是修行了什麼詭異的功法,吞食別人能夠讓己身變得更加強大,因此他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了。
“她死了才更應該被我吞食。”寧澤站起身來,擦了擦空無一物的嘴角,彷彿剛剛進行了一頓飽餐,飽餐的食物是她的妹妹。
“瘋了,這就是所謂的武道世家長子嗎?”傅輕歌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封雪,無論什麼理由,他都不可能再放過寧澤了。
“你不懂,我這是因爲愛她,所以纔要吃掉她,這樣她就能以另一種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跟我有無限接近的距離。”寧澤的雙眼迸發出強烈的恨意,死死地盯着這個殺死自己妹妹的兇手!
站在傅輕歌正對面不到五米的人,不再是一副酒囊飯袋的二少模樣,他全身浮起了灰白色的毛髮,死灰色的氣息縈繞在他的周身,整個身體急速地膨脹起來,下半身破碎的長褲完全被他撐破,露出了強健的馬腿,碩大的馬蹄。
從寧澤的臀部處開始伸長出一具駿馬的身體,這具駿馬的身體噴吐着高溫和火焰,有無數的火星漂浮在他的周身,身體慢慢伸展出來的過程中,顯露出鋼鐵般健碩的肌肉,被酒色掏空的下肢完全被取代了,灰白色的皮毛開始脫落,長出了宛如舊時候披在戰馬上的甲冑。
毫無疑問,這是鬼化,但這鬼化甚至連結出繭殼進行“進化”的時間都不需要,直接狂野地生長了起來,根本就無法阻止。
寧澤的上半身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並不像寧津那般宛如進化失敗的巨人觀,而是精幹的人類身軀,只不過這人類身軀太過龐大了一些,就像是被人等比例放大的偉大英雄雕塑,完美的腹肌上閃耀着火紅色的光澤,兩塊碩大的胸肌以足足活活夾死一頭野豬的形狀生長,兩條手臂肌肉半點不輸下半身,活脫脫像是一臺半人馬型坦克。
這不過這坦克並沒有填裝炮彈,也不像寧津剛剛看到傅輕歌的時候那樣,坦克的炮筒子亂顫,他有的只是足以活生生碾壓一切的巨力,那足以媲美決靈境圓滿武者的無敵實力!
要評價現在身長接近五米,神話故事裡纔會出現的半人馬寧澤,只能用完美這個詞了。
“原來你也是鬼,還是一個強大無比的鬼。”
傅輕歌終於知道了,爲什麼自己旁敲側擊寧津並非是人類的時候,寧澤卻無動於衷。
因爲他自己也是一個惡鬼,聽到傅輕歌對寧津的控訴,自然是由衷的嘲諷。
“沒想到?”寧澤嘲諷的聲音響起,眼神裡不帶任何感情。
“的確,我早該在你火急火燎趕來的時候,就發現盲點了。”
傅輕歌讓自己從寧澤鬼化之後的模樣中平靜下來,事已至此,他只能夠接受這個扯淡的事實,面對一個遠遠強於寧津的怪物。
“我和寧津本就是一體同心的存在,她死去的那一瞬間,我就能夠感知到她的位置,所以我才能夠那麼及時的到來。”寧澤道。
“一體同心?”傅輕歌笑了。
寧澤擡起他高傲的頭顱,那如神話英雄一般的頭顱,昂揚道:“是的,一體同心!我和她是異卵雙胞胎,雖然模樣並沒有多少相似之處,但通過古老而又偉大的神秘儀式,我們完成了生命的連接。從胎膜上遺留下來的基因,被分成兩分之後,由我將她吞噬之後,將自己的缺陷進行完美的補充!”
“胎膜是什麼東西?古老而又偉大的神秘儀式?我只知道你妹妹像個怪胎,看上去真的一點談戀愛的慾望都沒有。”
傅輕歌翻了個白眼,他最討厭這種故作神秘的發言了。
“這兩件東西,你還沒有資格知道。”寧津淡淡的說道。
“是,我的確是不知道,但能夠肯定的一點是,你吞噬了寧津之後,你的實力來到了一個極爲強大的程度。”傅輕歌說道。
“沒錯,僅憑一些個人見識淺薄的推斷,你就能夠知道這麼多,還真不一般啊。”寧澤不知是誇獎還是揶揄。
“所以你得知她死了之後,迫不及待地趕來,就是爲了來享受這一頓大餐,然後再順手殺掉我這個礙事的傢伙?”傅輕歌居然輕輕地笑了,一點也不在寧澤高大如山的身軀下感到驚慌。
“她死了成爲我的養料,或者是我死了成爲她的養料,都是一樣的結果。”寧澤並不迴應傅輕歌的譏諷。
“哦?我算是懂得了你們兩個人的腦回路了,也就是說,你們兩個人自出生以來,就已經是鬼了,只不過現在你變成了更加純粹的鬼了,爲了變成這樣的你,你不惜吃掉了你自己的親生妹妹。”
“悲壯啊,真是悲壯啊!這是什麼樣的悲劇呢?”
傅輕歌拍了拍手掌,爲寧津和寧澤兩人悲壯的戲碼鼓掌。
“你妹妹覺得吞食了我之後,能夠從這所謂‘一體同心’的噩夢中掙脫出來,不單單擁有了力量,還能不受到力量的反噬......”
寧澤點頭。
傅輕歌繼續爲寧澤展示自己的分析,“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願意自己一直這麼醜陋下去,我猜一定是近年來壓制不住的鬼化之力讓你妹妹的身軀走樣了。”
“她在你口中神秘的儀式之中,得到了鬼化之物下半身的力量,而你擁有的是上半身的力量,因此她的身材猶如鐵塔,鬼化之後的上半身潰爛的像是巨人觀的死者。”
“因此你們纔對我這個‘純淨’的容器充滿興趣。”
“因爲我這個容器能夠勻走你們身上落下的,必須吞食對方的詛咒!”
寧澤淡淡道:“你說的都對。”
“正是因爲如此,我們三個人被一條無形的鎖鏈束縛起來了,只有一人能從中掙脫,並且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