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好想明白了什麼,起身揹着手在營帳內走來走去,邊走邊說:“柔然圖真公主不是一般人,她不僅身份尊貴,智慧也絕非一般人可比,我與她有過幾面之緣,這個女人可不好對付。這個叫侯羽的細作既然是她派來的,難道說她此時就在攻打南天堡的柔然大軍之中或者就在盛樂城?”
曹蛟點點頭:“很有可能!”
趙俊生搓着下巴上的胡茬:“這麼說來,柔然大軍攻打大娥山,其目的就是把右衛軍調過去,然後派莫頓率一千五百人開闢一條山路越過我方防線突襲金陵大營應該就是圖真公主的謀劃!只是她沒想到莫頓竟然被我們輜重營圍殲!上次,細作石玉死前曾經放走了一隻鷹,這事你問了沒有?”
曹蛟說:“問了,侯羽說那鷹攜帶的消息就是向圖真公主稟報右衛軍三千人馬已經被調往大娥山,圖真公主接到消息之後才命莫頓率軍前來突襲金陵大營的!”
趙俊生這時纔想起上次得知有柔然大軍來襲時就感覺到不對勁,柔然人爲何只派了一千五百騎?儘管金陵大營並非城池,可也是有厚實堅固營寨的,圖真公主如果想僅僅只靠一千五百人騎就想攻破未免也太天真了,她必然是得到了金陵大營空虛的消息。
趙俊生又想起了內鬼的事情,問道:“侯略等人是否招供了內鬼是誰?”
曹蛟搖頭:“沒有!他們三個都不知道內鬼是誰,別說侯略和侯陵,就是告訴他們金陵大營內有他們內線消息的侯羽也不知道是誰,只知道聯絡他的方法!”
趙俊生一錘手掌心,“知道聯絡放方法就行了,咱們得想辦法把這個內鬼釣出來!他們是如何聯絡的!”
曹蛟說:“根據侯羽交代,內鬼若有軍情要傳出,就會把寫着消息的紙張放在奇珍店外的牆墩下一塊鬆動的磚頭內;圖真公主若有命令傳來,侯羽就會把寫着好命令的紙張放在土地廟門前左邊石獅子腳下一塊鬆動的磚頭內,雙方從不正面相見!”
趙俊生聽後心裡頗爲震驚,古代細作的地下工作都做得如此嚴謹?真是不可小看古人吶!
趙俊生又在帳內慢慢走動,他邊走邊說:“侯羽帶來鷹的作用應該是用於傳遞緊急軍情的,平日裡他們是如何傳遞不太急切的消息?”
“根據侯略交代,他平日裡得到消息之後就派侯陵走小路躲避巡邏隊的盤查,以鄉民的身份混過關隘檢查後翻山越嶺去北方,過了陰山之後,那邊就有人接應,送完消息就返回!但在戰時,關隘守軍不許鄉民通過,巡邏隊也巡邏更加頻繁,他們就沒辦法把消息傳出去,只能用鷹傳遞緊急的軍情!”
趙俊生心中感嘆,柔然人對敵情報工作都走到了北魏朝廷的前頭了,至少他來金陵大營這麼長時間,金陵大營上上下下對柔然人的軍事調動所知極爲有限,就拿這次柔然人大舉出動偷襲了盛樂城這件事情來說,北魏朝廷肯定沒有得到絲毫消息,要不然不會如此被動。
趙俊生思索了一盞茶的工夫,對曹蛟交代:“你讓侯羽以圖真公主的口氣寫一份命令,讓內鬼收集金陵大營內部高層將軍們對這次柔然大軍攻打南天堡的軍事應對部署的相關消息,然後分別派人監視兩個消息放置點!若是有了懷疑的對象,不要輕舉妄動,速速派兵稟報於我,等候我的命令!”
曹蛟臉色嚴肅抱拳道:“遵命!”
趙俊生總覺得柔然大軍在佯攻大娥山之後撤軍,緊接着又猛攻南天堡不像是圖真公主這樣一個有頭腦的軍事指揮官的行事風格,謀劃的水平太過低端。
此前若不是圖真公主不知道他這個輜重營的厲害,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只怕圖真公主就成功了,由此可見,圖真公主每一步都是有目的和計劃的,絕非頭腦發熱。
攻打大娥山和攻打南天堡有區別嗎?在趙俊生看來,其實並沒有區別,根據永昌王拓跋健所說,柔然人在攻打大娥山時死了不少人,儘管死的多是奴隸,這也說明柔然人攻打大娥山並非全是在做戲。
難道圖真公主是在玩虛虛實實的把戲?攻打南天堡也只是圖真公主的一步棋,只是爲了迷惑安原和古弼這些北魏大將?那麼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麼?真正的攻擊點是在何處呢?
“都統,若無其他吩咐,屬下就先回治安隊安排部署了?”曹蛟問道。
趙俊生擡手:“等等!”
“都統還有何吩咐?”
趙俊生思索半響,眼神逐漸變得陰冷,甚至有寒光閃爍,他對曹蛟吩咐道:“把右衛軍三千人馬已經在返回金陵大營途中、我輜重營已增援南天堡,還有金陵大營此時只有三千操練不足步卒的消息用鷹傳訊出去,記住要讓侯羽自己寫,字跡不對很可能引起圖真公主的懷疑!”
曹蛟聽了趙俊生這個命令不由驚得張大了嘴巴,整個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這不是把己方所有的底細透漏給柔然人知道了嗎?
“本都統自有計較和分寸,按我的話去做!”趙俊生見曹蛟有些被嚇住了,立即大喝。
曹蛟打了一個激靈,急忙抱拳答應:“屬下遵命!”
南天堡。
堡牆和城牆上下正在進行着慘烈的廝殺,莫那婁進整個人都殺成了一個血人,從頭盔到戰靴沒有一處乾淨地方。
“嗖嗖嗖”不時有流矢從下方柔然軍中射來,莫那婁進渾然不覺,揮舞着戰刀把衝上來的柔然兵砍翻在地。
他一連砍翻幾個柔然兵,把女牆外的一具簡易的木梯腿倒下去,木梯上兩個柔然兵也摔在地上滾落下山坡。
山坡上也不知道鋪了多少具屍體,箭矢斜插在山坡上密密麻麻,依然有大量的柔然兵驅趕着奴隸向城牆和堡壘這邊涌來,隨着大量奴隸和柔然兵正在登城作戰,城牆上和堡壘上已經沒有多餘的弓箭手可以向下方射箭了。
就在這時,花木蘭終於帶着手下三百人馬趕到,他們排着隊依次而又快速的衝上城牆加入了守城的隊伍之中。
花木蘭持劍一連刺死劈死好十幾個奴隸兵和柔然兵,殺得她身上濺了一身血漬才衝到莫那婁進身邊。
“莫那婁進,還頂得住嗎?頂不住就帶着你的人退下去休整,這裡交給我!”花木蘭揮劍又接連砍死兩個柔然兵大聲喝問。
“還死不了,等打退了這一波進攻再說!”莫那婁進看見花木蘭帶人趕到,他心中鬆了一口氣,身邊的壓力也驟減。
在兩支隊伍的齊心協力下,登上城牆和堡壘的柔然兵和奴隸全部給清除乾淨。
山坡下柔然大軍軍陣內,主帥大那皺着眉頭看到了這一幕,舉手揮了揮:“傳令,讓他們撤下來,休息半個時辰再進攻!”
“遵命!”
隨着一聲蒼涼的號角聲響起,柔然兵和奴隸兵如潮水般退走,只留下層層疊疊的屍體和大量的兵器、攻城木梯。
莫那婁進手下許多兵卒一屁股坐在滿是鮮血和屍體的城牆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在與柔然人戰鬥時沒有察覺,此時卻感覺全身提不起半點力氣。
花木蘭看了看退去的柔然兵和奴隸們,又看了看城下滿地的屍體和橫七豎八的攻城木梯,她招來花海吩咐:“去找一些繩索和鐵鉤過來!”
“是,幢主!”
莫那婁進和他的人可以休息,花木力和她手下的兵卒們卻不能休息,他們剛剛來,還有充足的體力。
花海很快帶着幾個人抱着一些繩索和鐵鉤過來,在花木蘭的指示下,花海和兵卒們把繩索拴在鐵鉤上,放下鐵鉤把柔然人丟下的一具具攻城木梯全部鉤上城牆,沒有了這些攻城木梯,柔然人在下一波的進攻當中就會困難許多。
“幢主,城下的木梯全部取上來了!”
花木蘭扭頭問莫那婁進:“金陵大營已命我爲主將,南天堡上下所有人等都由我指揮!莫那婁進,堡中還有火油幾何?”
“二十多桶吧!”莫那婁進回答,“只有這麼多了,用完就沒了!上午柔然人進攻時,我們已經潑過火油,用了四十多桶!”
花木蘭當即下令:“留下五桶備用,其他全部搬上來煮沸!”
“領命!”花海抱拳答應後帶着人手轉身離去。
一桶桶火油被搬上來倒進鐵鍋裡,鍋底下用木柴燒起熊熊大火,很快就把一鍋鍋火油燒得翻翻滾。
接着花木蘭又組織人手從山南搬運不少石頭上城牆,以備不時之需。
花木蘭想起讀過的兵書之中對於守城之戰的論述,她把自己手下三百人馬分成兩撥,第一撥兩百人,作爲主戰兵力,剩下一百人作爲預備隊。
而後,她又把主戰兵力兩百人分成弓箭隊、刀盾手、長矛手和勤雜兵。刀盾手和長槍的主要職責就是守在女牆後,利用盾牌擋住從城牆下射來的箭矢,用長刀和長矛殺死爬上城牆或還在攻城梯上的敵人。
弓箭手負責射殺敵軍弓箭手,進行遠程壓制,若敵軍沒有安排弓箭手進行支援,就射殺城下柔然十夫長、小帥等等。
勤雜兵負責投擲雷石、滾木,澆灌火油和開水。
花木蘭的部署剛剛完成,山坡下的柔然軍陣之中就傳來的進攻的號角聲:“嗚——嗚——嗚——”
“殺——”大量的奴隸在柔然督戰隊的驅趕下向南天堡方向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