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循聲望去,卻見趙周擡手還打算繼續抽自己嘴巴。
“趙丞相,別這樣,別這樣趙丞相!”
倪寬眼疾手快,連忙一把將其拽住趙周苦苦相勸。
“趙丞相這是怎麼了?”
劉據看了倪寬一眼,心說倪內史你怎麼能說出動圖,嘴上卻只是疑惑的問道。
剛纔那一嘴巴就夠狠的了,他都已經看到了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然而他更好奇的還是趙周究竟受了什麼刺激,爲何對這座銀山產生這麼大的反應?
的確,這產量換算成以斤爲單位,而且還是大漢252克爲一斤之後,聽起來確實有些誇張,但趙周聽到這個消息不是應該高興纔是麼,畢竟他跟隨一同出海,這份功勞中上也少不了他的一部分。
“殿下莫怪,末將方纔見到一隻蚊子落在趙丞相臉上,趙丞相或許是在驅蚊。”
楊僕反應倒挺快,連忙給趙周找了一個略顯牽強的理由。
“那也不用這麼狠吧?”
劉據又看向趙周,想了想又道,
“趙丞相,你要是被蚊子咬了瘙癢難耐,可以嘗試掐一個十字,如此或許能比抽耳光好受一些。”
“……多、多謝殿下關懷,已經好些了。”
趙周很想告訴劉據自己還沒有那麼神經。
但他卻什麼都不能說,難道還能直白的告訴劉據這是悔恨的耳光?
他是因爲自己自作聰明當着金日磾的面說了不該說的話,導致被金日磾威脅,回去之後就得被迫向劉徹請骸骨,如今才悔不當初?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
怪只怪他剛纔沒有堅定的相信劉據,相信劉據就是來這片海島上尋找銀山的,堅信這片海島上就是有這麼一座儲量驚人的銀山。
他本來就該對劉據抱有一些信心的……
畢竟就算劉據的夢境與實際情況有諸多不符,但這海外的島嶼也還是在劉據的指引下找到的,總還是有部分可信之處吧?
都怪金日磾那個王八蛋。
如果不是這個王八蛋先提出質疑套乃翁的話,乃翁怎會裡外不是人!
金日磾卻絲毫不這麼認爲。
他仍舊沉浸在這個數據的震驚中久久不能自拔,硬是愣了半天神,才勉強開口問道:
“殿下此話當真?不知殿下這數字可有依據?”
“這座銀山就是依據,我命人召你們過來,便是打算邀請你們現在隨我一同前去實地考察一番。”
劉據笑了笑,說道,
“還有,既然已經找到了銀山,我們也該準備一下回京覆命的事了。”
“我的意思是,儘快挖掘一批銀礦,先將裝滿楊將軍麾下運載量最大的那艘樓船裝滿運往朝鮮半島。”
“除了楊將軍和公孫卿等人暫時留守這裡,繼續建設和傳道之外,我們剩下的人就可以隨船返回朝鮮半島,準備回京覆命了。”
“至於接下來究竟派誰前來接管此事,在這片海外大島上駐軍多少,銀礦又要在什麼地方冶煉,冶煉的白銀又要如何使用……這些問題就不是我該關心的事了,相信我父皇和朝中能臣自會制定出適宜的方案。”
“不知你們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麼?”
“……”
衆人心中悵然,私自出海和出海之後的事他是一句都不提啊。
爲大漢開疆擴土固然重要,找到這一座銀山也固然是大功一件,但私自出海和出海之後的事也得有個章程、串個口供不是?
否則就算劉據立下了功勞,不會被劉徹治罪,只怕也極有可能來個功過相抵。
而他們這些人的罪過可就大了……
“殿下,不知其他的事……殿下可有什麼交代?”
金日磾又儘量隱晦的問道。
劉據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又是淡然一笑做起了甩手掌櫃:
“這些也不是我該關心的事,你們自己看着辦吧,只要能夠給你們洗脫罪名,確保回去之後不被我父皇責罰,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我一人身上也是可以的。”
“諸位皆是混跡朝堂多年之人,想必這點小事應該難不住你們吧?”
“小事……”
衆人聞言再次語塞。
這位太子還真是膽識過人,一點都沒在怕天子的啊……
不過就算劉據說得很輕鬆,他們又怎麼敢爲了給自己洗脫罪名,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劉據一人身上?
就算劉據自己立了大功無所謂,回頭劉徹看到這樣的奏疏,只怕也只會將他們治的更狠。
畢竟人家兩個怎麼說都是血濃於水的父子,而且從近幾年的情況來看,劉徹還是挺護短的,與劉據爲難或是往劉據身上甩鍋的人大多都沒有好下場。
看來這件事情,仍需從長計議啊……
……
長安,未央宮。
蘇文小心將一個尚未破開封泥的竹筒呈了上去:
“陛下,這是朝鮮半島方向送回的奏疏。”
“放那吧。”
劉徹卻只是微微頷首,眼睛都未曾擡一下。
自打收到常融的訃告之後。
劉徹顯得異常平靜,並未派出使者前去朝鮮半島覈實訃告中的內容,也並未再催促蘇文前往金馬門等待朝鮮半島傳回的消息,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而因爲這件事斷了一根小指的蘇文心裡卻無比清楚。
這樣的劉徹纔是真正動了殺心……
劉據這次是真的嚴重越界了,並不完全是因爲常融“被”落海,其實這個小黃門對於劉徹來說根本沒有那麼重要,主要還是因爲在這件事中,趙周、倪寬、韓說、楊僕和李季一干從官竟全都站在了劉據那一邊。
一個丞相、一個左內史、兩個將軍、一個謁者。
這些人都是劉徹親手提拔的大臣,除了李季之外,每一個人在朝野內外都有着不小的影響力,他們與劉據聯合在一起,並且配合劉據欺君,無疑已經對皇權產生了嚴重威脅與挑釁!
劉徹不派使者去核實訃告中的內容。
是因爲他心中已經有數,不需要繼續覈實。
劉徹不再催促朝鮮半島的消息。
是因爲他已經不再相信劉據以及隨行的官員傳回的奏疏,看與不看已不重要。
而不動聲色,則是爲了避免打草驚蛇。
韓說帶去的五萬精銳漢軍,還有楊僕帶領的樓船水軍,劉徹心中不可能沒有顧忌。
他這是在穩住劉據,穩住韓說,穩住楊僕,穩住這次出行的官員,避免他們和他們手中的兵馬因懼怕而生出反叛之心,這必將給大漢帶來難以承受的震動與損失。
他現在就像一頭正在伏擊獵物的猛虎。
他在耐心的等待,等待劉據回到長安,等待那五萬精銳漢軍和樓船水軍班師回朝,等待最合適的時機到來。
而在這之前,他非但不會表露出任何的情緒。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還會極爲大方的給予“獵物”褒獎與賞賜,以此來麻痹“獵物”,確保“獵物”在被一擊必殺之前都察覺不到絲毫危機。